第二六六章 驚喜多多
蘇子炎抿了抿唇,張了張紅潤潤的小嘴,極想說出劉嬸被劉姨娘抓去了,可想想那人冷笑的模樣,只得道:「……劉嬸家中事多,不願一同來。」
蘇念語想著劉嬸應是鄉下樸實的村婦,對自家弟弟的說辭倒沒多作懷疑,只嗯了一聲,「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忘卻了人家養育你的恩情,若不是她,也沒有今日的你了。」
蘇子炎聞言,雙眸亮了亮,半晌,重重地點了頭,「我不會丟下劉嬸不管的。」
汪旋這會兒倒是笑了,「喲,這小鬼頭倒是重情重義的,左右沒被人教壞,當真是不容易。」
蘇念語也笑了。
三人就這般坐著說話,大多是蘇念語和汪旋在說,蘇子炎就乖乖坐在一旁聽著;又過了一會,汪旋便要走,還趁蘇子炎不注意成功擰了他的臉頰:「我先回去了,有空便過來看你。」
大抵是相對坐著近一個下午,蘇子炎倒不再如開始那般一臉警惕看她,只氣憤地捂著臉下意識地往蘇念語的身後躲了躲。
待她笑眯眯走了,他才又規規矩矩地坐回了石凳上。
蘇念語在雙喜苑死皮賴臉耗了不少的時間,甚至和他一同用了午膳。
午膳有六菜一湯,蘇念語本還在想著等會得勸著弟弟要多吃點才好,卻不想,等飯菜都上了桌,自家弟弟便提了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
一頓就吃了兩大碗的白米飯。
就連伺候的丫鬟都笑彎了眼道:「有大姑娘在果然不一樣,小少爺這頓飯可真吃得不少。昨日晚膳也是奴婢在邊上伺候的,當時還怕生的狠,即便是劉姨娘坐在他身邊陪著,他也只肻吃了半碗飯便死活不吃了。」
蘇念語聽這麼一說。自然很是歡喜,本是想拿手摸摸自家弟弟的頭,想想還是忍了:「炎哥兒這樣是對的,你正要長身體,吃多了才能長成壯實的男子漢。」
彼時,蘇子炎正抿唇喝丫鬟給他盛的老鴨湯,聞言。則是抬頭看了看她。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
吃完之後,姐弟二人正坐在屋子裡喝著清茶,元香已經命小丫鬟搬了好些書字畫卷進來。蘇念語便把茶盞一擱,親自指了對面的小榻子道:「你們就把東西放在那裡吧,回去再去找劉姨娘送一張大的書桌過來。」
說完之後,環視了屋子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窗下的位置,「若書桌來了。便直接挪到那邊去,亮敞不說,空氣也比較好。」
元香應了一聲,轉身就出去了。
蘇子炎卻是睜著兩隻眼睛。很是好奇地把小榻上成堆的字字畫畫看了又看,最後沒忍住,自己走了過去。這邊摸一摸,那邊碰一碰。
蘇念語也跟了過來。解釋道:「你如今剛回來,和府里的先生都不熟,我怕你不習慣,便準備在父親幫你尋到適合教你的先生之前,先用自己頂上,教你畫畫寫字。」
蘇子炎抬了頭看她,面上又是歡喜又是驚訝,大抵也是沒想到那笑得明媚的少女竟會想親自教他認字。
蘇念語只是望著他淡淡地笑。
她這般說,自然有她的私心。
她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嫡親的弟弟,自是希望他百般好。
之前雖聽說了他也識得一些字,可到底沒有先生在旁指導,到底學成什麼樣了她也不知,總歸她要看著他讀書練字才好;她雖是個女流之輩,女紅學得不咋樣,可詩詞之類的倒也學得還可以,要輔導一個八歲的小孩應該綽綽有餘。
待父親再找個好先生回來,她再把弟弟託付給先生也不遲的。
大抵因為是雙喜苑要的東西,很快便有小廝把一張價值不菲的書桌給幫了過來,還有幾個扛著相配的椅子木榻之類的,身後跟著的元香和幾個丫鬟手裡分別捧著筆墨紙硯子類的東西。
書桌果真搭在窗戶下,紅色的木質映著外頭的藍天白雲及綠葉,倒十分清明舒爽。
有幾個眼尖的丫鬟趕忙上前把桌子椅子都給擦拭了一番,元香這才把劉姨娘一併配給的小東西都擺到了書桌上去,一邊笑道:「……劉姨娘聽說是大姑娘給小少爺要的東西,直呼是她糊塗,竟沒想到這些,這不,除了讓庫房的人送過來了這一套梨花木的書桌書椅,還讓奴婢帶回來了這些上好的文房四寶。」
蘇念語眯眼看了看,勾了勾唇角,還真別說,劉姨娘挺捨得。
待她把人都遣下去了之後,蘇念語才站在案台後,又把自家弟弟給招了過去,又讓他在書桌前坐好。
卻是挑出了兩把筆,又在小不點跟前放了一疊白晶晶的素紙,一手提著袖擺一手研磨道:「按理說你才回來兩日,應該多讓你休息幾日才好,可你如今已經八歲了,較之於同齡人,應是落了不少的知識。姐姐倒也沒想讓你一下子都趕上去,可是一日練一點一日學一點,到時候也才不會學得太辛苦。」
蘇子炎很乖巧,一邊點著頭,一邊卻是好奇地把筆矛握在了手裡,道:「……以前劉嬸教我寫字的時候,都是蘸著水直接在地上畫;像姐姐給的筆,我也只看過私塾里的學生有的。」
蘇念語笑了笑,倒沒說他手中握著的這支筆是外面普通人家用不起的。
很快,墨汁便磨好了。
蘇念語想了想,決定從最基本的漢字教起,她先把一到十的十個字各寫了一遍,問他:「一到十的漢字,你學過么?」
蘇子炎點了點頭。
蘇念語便把寫好的十個字打亂了順序,再擺在他的跟前道:「……你現在把它們按一到十的順序排列好,若沒問題,我便教你其他的。」
蘇子炎用力地點了頭,沒花多少時間就把紙張給排列好了。
蘇念語翻了翻,看了看。唇角勾了一絲笑。
竟全部都排對了。
索性就直接讓他念了一遍再讓他自己默寫了一遍,竟是半點錯誤都沒有,她不由喜上了眉梢,贊道:「炎哥兒真棒,果真是有努力學過的,就連筆劃多的字也都沒默寫錯了。」
蘇子炎眸光閃了閃,面上淡淡鋪了一層紅。
蘇念語索性直接問:「你還會寫哪些字?」想了想。又道:「之前劉嬸給你買回去的書。你學到什麼程度了?」
蘇子炎的臉還是紅著,「那幾本書上頭都有標明怎麼念,如何寫。我閑事無事就自個兒琢磨。家裡買了五本,我已經學了四本了,只可惜因為走得匆忙併未帶過來。」
蘇念語當真是對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刮目相看。
從私塾先生書中買下來的五本書,竟是自學成才了四本。可見弟弟是個勤奮好學的;以後若再得到好的先生的指導,那還不越來越好?
蘇念語當真是欣慰之極。眉開眼笑之際,卻又不知要教些什麼才好;原本是想著從頭學起的,卻是不想,她這個弟弟給她的驚喜還不小。以他這般形容,保不準比那些進了私塾的小公子學得還多。
想了想,決定先讓他自個兒學著畫畫。畢竟,方才遣人回去拿的東西中有不少簡單的花草類的畫卷。只要他懂得拿筆,就算他之前沒作過畫,總歸多畫上幾遍就能仿一些出來。
卻是沒想到,原本矜持略有些冷的弟弟一打開畫卷,就被迷住了;書桌本是拿來給他寫字用的,如今則是鋪滿了大大小小各類花草飛禽走獸的畫卷,他自己看得眼花繚亂不說,想提筆的時候才發覺書桌上哪還有給他鋪紙張動筆的地方?
他皺了皺小眉頭,盯著滿桌子的畫卷卻還是捨不得收起來,到最後看著她道:「姐姐,我能趴在地上畫嗎?」
蘇念語自也沒拒絕。
地上縱然沒書桌乾淨,可有多少文豪寫字作畫都是不拘小節,別說是在地上畫了,就是趴在牆頭淋漓作畫的人也大有人在,何必又拘謹於在哪裡畫?
蘇子炎終露了雀躍的神色,又把其他未打開的畫卷一併都打開鋪在地上,小小的人匍匐在其中,一手拿著筆,一手壓著紙專註地畫了起來。
蘇念語看到這般的畫面,就覺得心裡十分溫馨。
本以為畫上一會,地上趴著作畫的小人兒就會受不住,卻不想,自己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了半個時辰,都不見他起過身。
蘇念語想著這般下去,炎哥兒估計沒那麼快失了興緻,便自己到屋子裡的貴妃椅上去卧著,本是想閉目養神一番,卻是忘記自己昨日大醉還沒緩過來,這上下眼皮才合上,便直接睡過去了。
她甚至還做了個夢,夢裡是她那長大成人的炎哥兒,英俊不凡不說,還中了狀元,正跨坐在馬上,胸前帶著朵紅花,身後一堆報喜的官兵,正在城裡繞圈接受百姓們的祝賀……
夢境著實過美,蘇念語竟是笑成了聲。
似夢似醒之間,好似聽到有人在耳邊道:「唔,是做了什麼樣的夢,竟還會笑出來?」
除此之外,並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蘇念語自是又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念語才醒來,貴妃椅正好是擺放在另一頭的窗下,她這一睜眼,即刻就被西沉的日暉撒了滿眼,她不得不先抬了袖子擋了擋;待她漸漸適應了,再看向外面的景色,這才發覺已經夕陽西下。
忍不住自語道:「本以為自己只是躺了那麼一瞬,卻是沒想到一覺醒來便又是黃昏。」
這話將將說完,忽地想起了早時父親說要過來同炎哥兒用午膳的話,還沒完全從榻上坐起來就想先喊了人進來。
卻不想,因著昨夜喝多了酒,又是剛剛睡醒之際,嗓子自然不大行;好在有人很及時地給她送過來了一杯水,她連頭都沒抬,先接了過來潤喉。
待喝完了,蘇念語的嗓子潤了些,把茶盞遞迴去的同時說道:「……快些傳令下去,就說父親下朝後會過來用晚膳,讓雙喜苑的廚子多做些飯菜。」
那人嗯了聲,道:「正好我也還沒吃飯,還得再加上我一份。」
竟是個熟悉的男子的嗓音!
蘇念語登時就抬了頭,撞見的正好是一張驚心動魄的美人臉,還未說上話,便先看到了世子爺嬌嫩的下唇有一個新疤痕,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元香說她咬傷了世子爺嘴唇的話。
……蘇念語臉紅了,這一臉紅,就連看世子爺一眼都失了勇氣,甚至還在心裡盤算著自己能不能直接跳窗逃走。
只可惜,這個只是想想而已。
凌舒白卻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很是自然地在貴妃椅的邊上落了座,輕輕地觸了觸唇上的新傷口,道:「唔,你也不必自責,你雖把我咬傷了,但是我當時就直接把賠償拿回來了。」
賠償……
在那種情況下,賠償還能是什麼?蘇念語很想捂住臉,想著再這般談下去,保不准她要羞憤而死,要轉移注意力才好。
想起方才她讓廚子多做飯菜的話還沒傳將出去,她一骨碌下了塌,訕笑道:「……我先去廚房走一趟,世子您先在這坐著。」
說完之後,提著裙角幾乎是落荒而逃,壓根就忘記了屋子裡還有一個連著畫了兩三個時辰的小人兒。
待她在外面調整了心態,淡定自若地走進屋的時候,這才看到已經回到書桌前坐著的弟弟蘇子炎。
方才坐在貴妃椅上的世子爺,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側,一隻手就指在畫紙上,輕聲道:「唔,你若想把畫畫好,就要先把主體輪廓勾勒出來,再把其他的一點一點畫上去。作畫不需過急,需要的是平心靜氣,全力以赴,並不是說你畫出來了就行了,你得把它所要體現的精髓給畫在紙上,那才算是把這東西給畫活了……」
小不點弟弟不住地點頭,全然沒有之前對汪旋的那些警惕之心,也或者是她睡著的時候,世子爺和小不點弟弟已經過招了,只是到最後是世子爺贏了。
總之,蘇念語驚呆了。
一大一小坐在書桌后,極為融洽,若是自家弟弟能再白一些,那五官也是極為俊秀的,咋一看,都如是畫中人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