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寄相思
歸寧被宇文訣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驚,手中提著的茶壺差點摔落在地,但眼神里卻並沒有任何慌亂,只是須臾就恢復了冷情,道:「妾身自然是梅娘,皇上您在懷疑什麼?」
一旁的娜扎更是一驚,不知道這個皇上怎麼突然就發起怒來,可是卻又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緊張地在一旁道:「皇、皇上,您這是怎麼了?郡主是我們的郡主啊。」
宇文訣卻並沒有因為歸寧和娜扎的話而放開自己的手,他就著抓住歸寧的手的動作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的確是一張好看的臉,但……卻不是「她」,她不是「她」。
不過,宇文訣倒是有些意外地發現,她雖然不是「她」,但眉眼間卻與「她」有幾分相似。先前他沒有這般認真仔細地打量過眼前的女子,所以他才會沒有發現,現在仔細觀察下來,他才發現她與「她」竟是有三分相似的。
但,說到相似,又怎會抵得過竇真兒與那人的相似呢?
幾乎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一想到這裡,宇文訣便不由覺得一陣好笑,他喜歡的人從來都是竇真兒,什麼時候起那個替代品竟然也在他心裡有了一些位置?
此刻他竟然還因為眼前這個女子煮茶的動作神態與那個替代品極是相似而失態?
自嘲地笑笑,宇文訣鬆開了扣住歸寧的手,也沒有對自己剛剛突兀的舉動做任何解釋,只是說了一句:「繼續。」
歸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宇文訣說的是「繼續煮茶」。
沒有因為剛剛的小插曲而慌亂,重新開始泡茶的歸寧動作依舊優雅好看。
宇文訣看著歸寧不緊不慢的樣子,像是帶著幾分惡意的,他突然在這個時候將紙船拿了出來放在茶几上。
歸寧動作一頓,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捕捉到歸寧這一細微反應的宇文訣嘲諷地笑了一下,而後不動聲色地問道:「梅妃可認得這東西?」
「雖說這只是一件尋常的物件,也很有可能是別人的,但既然皇上拿著它到了梅苑,那想必這隻紙船應該就是妾身的東西了吧。」
「哦,你倒是承認得很痛快。」宇文訣有些許詫異,他沒想到歸寧會承認得這麼乾脆。
頓了頓,宇文訣又道:「那你可知道這上面寫了些什麼?」
一直微微頷首泡著茶的歸寧在這個時候突然抬起了自己的頭,她定定地看著宇文訣,緩緩地用一種帶著哀傷和期許的表情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宇文訣一瞬間有些怔愣,歸寧直視過來的眼神讓他有種被表白的錯覺,他幾乎要以為歸寧方才那一句情深意切的話是對他自己說的了。
但現實很快讓宇文訣回過神來,歸寧已經在他怔愣的時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將一杯茶遞到宇文訣的面前,道:「皇上,請用茶。」無論是聲音還是表情,歸寧又再度恢復了清冷的模樣,絲毫瞧不出方才的深情。
宇文訣收回方才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些被觸動的心思,冷聲問道:「你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難道皇上不知道這八個字的意思嗎?」歸寧淡然地反問。
「你……」宇文訣是真沒想到到了此刻歸寧竟然還能夠如此淡定,不由道,「你如今已是朕的妃子,卻寫出這樣的句子來思念他人,難道不覺得有違婦德嗎?」
娜扎在一旁聽著嚇得差點沒跪下去,違婦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給夫君帶綠帽子本就是一件奇恥大辱的事情——無論是對那個夫君而言還是對那不守婦德的妻子而言,更何況這個夫君還是當今聖上,這個罪名一旦落實,歸寧哪裡還有活路可走?
別說是歸寧本人,只怕宇文訣要是真的動氣怒來,連祁遼都不會放過。
此刻的娜扎是早已緊張得渾身冒冷汗,要說歸寧會與什麼別的野男人私通,這娜扎是不會相信的,可偏偏每晚歸寧都會提著燈籠出去。雖說只是出去小半會兒,但娜扎卻立刻意識到歸寧的每晚出行勢必與宇文訣拿出來的紙船有關。想起歸寧與曲厲軒二人之間的關係,娜扎就更覺驚慌了,暗想:
難不成……這紙船上的八個字是郡主寫給二王子殿下的?
這樣一想,娜扎就更是緊張了,這件事情萬一要是被宇文訣給知道了,那還了得?
尋思著,娜扎便不由抬頭望向歸寧,想看看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入眼的卻依舊還是歸寧那副淡然的模樣。
娜扎一愣,腹誹道: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郡主還這麼冷靜啊?
相對於娜扎的緊張和不安,歸寧的確是太冷靜了,她看上去既沒有羞窘也沒有驚慌,甚至連表情都未曾動過分毫,只是平淡道:
「婦德?皇上您言重了吧。妾身不過是寫了幾個字而已,怎麼就是有違婦德了呢?若妾身私下裡與什麼人見了面那便就真是失德了,可如今妾身身在這深宮大院,萬是見不了什麼人的。又或者,妾身將這八個字贈予了什麼人,這罪責妾身也是逃不過的,但……若妾身真將這八個字送予了什麼人,如今它又怎麼會在皇上您的手中呢?這樣道來,妾身唯一做過的事情不過就是寫了這八個字,莫非這宮中規矩如此奇怪,連字也不讓人寫?」
宇文訣有些愣住,他只道歸寧性子冷清,卻沒想到她還有一張如此巧舌如簧的利嘴。
可見歸寧如此淡然,宇文訣又有了一絲猶豫,暗暗尋思道:
難道她當真就不怕朕扣她一個與人私通的帽子,然後殺了她嗎?她如此鎮定,究竟是因為心無愧疚所以坦然,還是……她自以為自己是祁遼的郡主,朕就殺不了她?
這樣尋思著,宇文訣又道:「寫這八個字的確沒什麼罪過,可有人偏偏將這八個字寫在小船之上、放入河水之中,這種行為分明就是『寄相思』。身為朕的妃子卻思念他人,難道不該受罰嗎?」
聽著宇文訣的話,歸寧卻是忽然一笑,道:「若皇上在乎的是妾身的『心』,那麼妾身甘願受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宇文訣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