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笑一個

十六笑一個

王思不知道怎麼用文字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的目光甚至有些獃滯，獃獃看著他送到眼前的大包東西。

「地上都流成河了，如果不是要緊的事情，就別處去啦。」他笑笑，將那一大包東西交到她手裡。

王思低頭看地上排不及的積雨，已經半尺深了，如果出去一趟，她腳上這雙鞋子必然要濕透，她的腳最怕冷，特別是這逐漸寒涼的秋雨。就算他不送來這些東西，看到地上的積雨，她也只能忍住肚子里的饞蟲，上樓回家。

他將東西交到她手上，轉身走進大雨里，大雨將他的背影瞬間沖刷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下意識強烈的害怕，怕他的身影被遠方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

「王念！」她絕對相信，這句話絕對沒有經過大腦，很多年後，她都在思考，這樣一個雨天，這句不經過大腦的話衝口而出，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王思的聲音不是很大，她極度不確信他能夠聽到，特別是在這樣的大雨里。

他已經潛進黑暗裡的身影又清晰起來：「還有事嗎，姐？」

「我想，這麼大的雨，你還是別走了。」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十分後悔，搞來搞去，她還是擺脫不了天下所有女人都會犯的婦人之仁，是的，她也是個女人，一樣逃脫不了女人的命運，各種殘酷的命運。

王念臉上明明露出燦爛的喜悅：「謝謝姐，可是，你不會過一會人又反悔，再把我趕走吧？」

這絕對是對她品德的侮辱，她的智商可以被人侮辱，但品質絕對不容侮辱。「你既然認為我是個喜歡反覆的人，就別來了。」她恨恨地要關上樓門。

他調皮地吐吐舌頭，急忙伸手攔住要關上的門，跟著她進來，殷勤地幫她搶過食材袋提著，開電梯門，即使他手裡全是袋子，她手裡一個袋子都不用拿。

王思拿鑰匙開了門，請他進來。他進了門，將一堆袋子讓在地上，脫掉高幫軍靴，提著進了衛生間。

王思提起那個裝食材的袋子去廚房整理準備做飯。

他買的東西還真豐富，冬瓜、雞塊、蝦仁、白菜、蘿蔔、嫩玉米……還有兩個菠蘿。她還沒有整理完東西，就聽到王念從衛生間出來。她從廚房探出頭，見他還穿著濕衣服、光著腳丫，提著那雙擦得乾乾淨淨的軍靴走向陽台。看來這雙軍靴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涼好鞋子，他拿著那買的那些拖鞋毛巾浴巾又去了衛生間。

自己家似乎成了他的免費旅館，而且是帶衛生間熱水的旅館，還有免費的早晚餐和專職廚師。王思很不平衡。

繼續整理食材煲湯，王思全身心地投入道做飯中去，漸漸忘記穿梭於凡塵中的紛擾。

打散雞蛋，做玉米煎卷時，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全身毛骨悚然。她的家裡絕大部分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所以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入室搶劫了。她心裡七上八下地盤算怎麼渡過這一劫。

「姐，要幫忙嗎？」王念優雅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能感覺到汗水從自己的毛孔流出來，驚魂未定地轉過身，看到他漂亮的臉上漂亮的微笑。就在剛剛，她投入做飯中去，把他存在於自己家的事實給忘了。

他看到她的臉也吃了一驚：「姐，你怎麼了？不舒服？」他穿著一身白色純棉短褲體恤，估計是剛剛在水星家紡買的，趿拉那雙他在萬利鞋城買的拖鞋，身上散發著一種家居男人的溫暖清爽。

「沒有，你幫我削菠蘿吧。」王思轉過身，繼續忙碌，不要他看出自己剛剛的恐懼。

「好香哦！姐，這是什麼餅？」王念看著淑嫻鏟子里正向鍋外取的金黃色的餅問道。

「玉米煎餅。」她將煎餅放進盤子里。

他的樣子口水都要流出來：「哇，玉米可以這麼做！我可不可以先嘗一塊？」

王思點頭。

他撕下一塊吃，然後臉上被美味陶醉的表情像個孩子，她都忍不住笑了。

「姐，菠蘿怎麼做菜呢？」他抓起菠蘿問道。

「菠蘿咕嚕豆腐。你沒有吃過？」

「沒有，一定非常好吃！」他開始削菠蘿皮，削下菠蘿皮的動作非常嫻熟，但是削完皮，割菠蘿的刺就露出馬腳了，他居然一顆顆用刀尖摳菠蘿刺，就算他拿刀的刀法再嫻熟，這樣一顆顆挖，等挖完一隻菠蘿，她的飯也就涼了。

「你有沒有看到，菠蘿的這些刺長得都是有紋理的嗎？」她問。

他拿著刀尖在菠蘿上比劃了一下道：「是啊，怎麼？」

「你可以一行一行按著紋理割下來。」

「哦，對。」他好像恍然大悟，而且很快順著紋理割起來。

孺子可教，王思心道。

這樣，他沒用得了一分鐘就把一直菠蘿削好，刀法十分嫻熟靈活，比她這種經常削菠蘿皮的手還要快，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第一次割菠蘿了。「你家是賣豬肉的嗎？」

「賣豬肉？」他不解地看著她。

「嗯，你用刀那麼嫻熟，肯定是經常用刀的。」她道。

他忍不住笑噴：「對，沒錯，我小時候我們家就是殺豬賣豬肉的，屠夫。」水果刀在他手上靈活地挽了一個刀花，然後乾淨利落地進了刀鞘。

「小李飛刀嗎你？把刀拔出來洗一下，不然上面的菠蘿汁會黏住刀鞘，下次拔的時候很難拔出來。」

「是，將軍。」他抽出刀，踢著正步到水龍頭下將刀洗乾淨。

王思忍不住莞爾。

「報告，任務完成，下一個任務是什麼？」刀入鞘，他立正敬軍禮問王思。

她撇撇嘴，看了看案台道：「沒你什麼事兒了，等著吃吧。」

「是。」他又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放鬆下來道，「姐，你可不可以幫我完成一個任務？」

她扭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心道，我憑什麼幫你完成任務？

「姐，其實我的任務很簡單。姐，看著我。」他走進她一步。

她不習慣於距離別人太近，他站的這位置讓她感到不安全，她有些緊張地轉過身瞪著他道：「你要幹嗎？」

「就是這樣，臉部肌肉放鬆，嘴角上彎，笑一個。」說著，他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神經病！」她轉過身，收拾起煎鍋，取出炒鍋，準備做菠蘿咕嚕豆腐。

他不甘心地道：「姐，不要整天綳著臉，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的。笑一笑嘛。」

王思想都沒想就道：「我不笑就不好看嗎？」話出口她就後悔了，自己這樣一個瘸了一條腿的殘疾人，好不好看還有什麼區別？

「當然好看，但是你笑起來更好看，非常美麗，特別美！」他似乎由衷地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