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吃陣
翌日，培靈塔的孩子們都去往宣道場，唐力卻被肖平載著去了巧匠居。
陳咸安已經向宣道堂提出申請，說唐力通脈成功，基礎穩固，就在讓他先來巧匠居一個月，把器匠的基礎也打了。
煉丹師、制符師、器匠，這些都是丹修門派的稀缺人才，比如陳咸安就是寄居在伏龍山，一面研究煉器、木甲、機關之術，一面將一些產品出售給萬道門，供他們滿足自己的丹修集市。
故而陳巧匠在這伏龍山分壇，不是一般吃香，宣道堂堂主沒有多看，就批下此事。
柳巧宏不過是個香主，自然不敢多言。
……
「唐力啊，你就先純化風屬真氣吧，差不多了，再跟我學些手藝，否則到了總壇，我大哥也未必看你入眼，說到底我是在幫他找徒弟。」陳咸安說話時，正往屋角一個法陣里倒著一車零件，那法陣泛起紫光，吞噬掉零件，騰起一股股黑煙。
「是，師父，」唐力正在屋中打坐，看著牆角那奇怪的法陣，終於問道：「師父，為何不讓徒兒或機關仆，幫您處理這些垃圾。」
「你不懂，這叫鬼吃陣，可以把沒用的東西，兌換成寶物，很多器匠把這當成了垃圾回收陣，是因為他們運氣不好，我就換出過好東西。」
把車斗里的零件統統倒掉，化作無數黑煙，陳咸安搖了搖頭，道：「哎，有時我也懷疑，這鬼吃陣根本就不會出東西，可就在前兩年，我換出了這個玩意兒！」
就見陳咸安從宇囊取出一塊不規則的黑石，托在手中，道：「看，這就是我換出來的寶物。」
唐力走過去仔細觀看，不過是一塊幾寸長寬的黑石頭，就好像一般的黑岩，沒看到寶在哪裡。
「哼，就知道你不識貨，看好了。」陳咸安走到一尊半人高鐵氈前，將那黑石頭放在光潔的金屬面上，又退遠，拿出小匣子按兩按。
屋裡響起巨大的嘈雜聲，咵咵咵，一隻兩人高機關牛頭怪，從角落裡走出，掄起巨大的鍛造錘就往那黑石頭上砸落。
當——當——當——！！
一連三錘，火星飛濺，震得唐力牙齒都跟著共振。
機關牛頭怪提著鎚子退到一邊，唐力上前一看，那黑石頭完好無損，就連最薄脆的稜角也沒任何損壞，反倒是鐵氈上留下些凹痕！
「看到了吧，這就是地界的寶貝！」陳咸安說著把石頭收進宇囊。
「世間還有此等堅硬的東西！師父，什麼是地界？」唐力興趣大起。
陳咸安一臉自豪，道：「這下你長見識了吧，地界那就是妖魔界啊，不過地界早已塌縮，這個鬼吃陣說白了，是造化陣的一種，是連接地界塌縮后殘存的妖魔之域，是很早很早以前，一個器匠在跟妖族做生意時騙來的，雖然那器匠很快遭到妖族報復，屍骨無存……可這鬼吃陣卻在人族得到了普及，至少扔垃圾很是方便，對吧？有誰能像我，換到這樣的寶貝！」
陳咸安一說造化陣，唐力懂了個大概，這是器匠的基礎知識。
造化陣是煉器的主要手段，具有提純、合成、注靈、煉化等作用。
不過唐力目前，還仍在練習木雕技藝，這是木甲術和機關術的基礎，唐力每天都要練上一會兒，以增神識。
嘀嘀嘀……
屋頂響起機關鈴，是有人來訪。
陳咸安掏出小匣子，按了幾下。
小匣子前端一下投射出無數沙塵，組成影像，跟機關游很相似。
影像先是形成一面小光牆，上面有著幾行字跡：
玉牌持有人：馮家興
屬地：伏龍山分壇
職務：右護法
稱謂：散人
道號：河洲
修為：——
年齡：——
入門時間：——
……
唐力知道這是腰牌內的信息，修為、年齡以及後面的類目屬於隱私。
「河洲散人？他怎麼來了……」陳咸安嘟囔著，又按了兩下。
影像變成機關鳥的視野，飛出結界。
陳咸安對著手裡的控制器道：「什麼事驚擾了馮護法，竟親自前來？」
河洲子對著機關鳥一拱手，道：「恭喜陳巧匠，壇主要褒獎三師，正在伏龍壇設宴。」
「哦，你不說我倒忘了，」陳咸安面露喜色，「多謝馮護法提醒，我處理下手邊的事，速速就到，還請護法先行一步吧。」
「也好，宴會半個時辰后開始，陳巧匠請隨意，回見。」
「回見。」
河洲子飛走，陳咸安收起小匣子，四處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唐力身上。
「唐力，我有事要出去下，這裡東西雜亂，不如你先去別院吧。」
唐力本是在打坐，聞聽此言起身道：「全聽師父安排。」
唐力就跟陳咸安出了院子，往西走出百步余，到達另一處院落。
進去一看，仍是只有一間大屋子。
「這是我以前用的，風水不好，就請山修新蓋了一座，就是剛搬過去，我就換出了寶貝，風水這東西……」陳咸安猛地發現自己跑題，「風水回頭再說，這箇舊宅其實沒什麼，而且還很安靜，我也經常派機關仆過去打掃，你放心修鍊吧。」
「是，師父。」
陳咸安點點頭，一出院子，院門馬上關閉，重新爬滿藍紫色電流。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唐力心中清醒，陳咸安對自己再怎麼好，也不可能信任地把那一屋子好東西交給他。
推開門，進了屋子，唐力發現裡面十分寬敞，一塵不染，空無一物。
唐力在屋裡轉著，準備轉一圈，就隨地打坐，反正空蕩蕩的。
突然，唐力瞧見地上一片暗紅，一個殘破的圓形法陣映入眼帘。
是鬼吃陣，雖然有些殘缺，但唐力還是認得出。
想是以前陳咸安留下的，猛地，唐力腦中躥出一個念頭：這鬼吃陣還管用不？
唐力宇囊里，此時裝滿了小風車、小水車、微型機關人等木製模型，都是鍛煉神識而做，扔在培靈塔不合適，剛才就想一起扔進鬼吃陣，沒顧得上。
反正這是個廢棄的屋子，那鬼吃陣也殘缺了，有幾個符號已經褪色，倒些垃圾總不會有事吧？
唐力想著，拿出宇囊，嘩啦啦倒出幾個不要的木頭玩意，鬼吃陣毫無反應。
看來不管用了。
「嗨。」唐力輕嘆一聲，準備把東西收回來。
就在這時，鬼吃陣突然亮了一下，又很壞滅掉，不等唐力反應，又亮了一下……
紫紅色光芒越閃越快，那些東西竟緩緩往下沉，彷彿陷進了沼澤。
砰——
鬼吃陣似是好了，紫紅光芒大亮，東西一下子全部被「吃」了進去，冒起一股黑煙。
那黑煙沒什麼氣味，消散極快，唐力產生一個奇妙想法，如果人跳進去會怎麼樣。
不過唐力可沒膽子嘗試，而是把更多的木頭垃圾倒了進去。
這些木頭玩意兒如果拆掉，還是能剩下七成好零件的，倒算不上真正的垃圾。
可即便是唐力這初級學徒的手藝，也能隨時做出新零件，何苦費時費力地拆那些木頭玩意兒。
只是看著一件件作品變成黑煙，唐力倒是有點捨不得耗在上面的精力。
不過唐力也沒辦法，宇囊空間是有限的，大部分材料已經變成了成品，不騰出來怎麼裝新材料。
而宇囊要想換更大的，價格可是不菲，二尺的宇囊要比一尺宇囊貴十倍不止。
唐力還聽陳咸安說，丹修對宇囊需求還算一般，要是力士那種裝一堆兵器，一柄武器動不動就幾百上千斤，宇囊少說也要三、五尺，那才叫敗家。
砰、砰、砰……
一股股黑煙冒起，唐力才發現，若真能出一塊莫名其妙的黑石頭，確實也算中大獎啦。
唰——！
唐力正想著，鬼吃陣突然亮度陡增，等弱下時，赫然看見一個捲軸浮在其上，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唐力心中疑惑，卻沒有遲疑，一把拿過來，這怎麼看都比那塊黑石頭更像「獎品」。
捲軸入手有幾分厚重和柔軟，一拿過來便不再發光，唐力慢慢攤開來看，像是一種白色獸皮，上面畫著一隻小白狐。
小白狐栩栩如生，毛頭毛腦甚是可愛，雪白的額頭上有著一滴鮮紅，平添三分妖異，旁邊從上到下書著四個字「尋寶狐狸」。
將捲軸全部展開，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另一幅畫。
唐力看那畫得明明是個造化陣，再看文字，是關於尋寶狐狸的介紹。
不說這鬼吃陣是通往地界的嗎，怎麼出來的東西是人族文字？唐力的疑惑，沒阻止他看下去：尋寶狐狸，靈、清、濁三氣造化，人、仙、妖三欲催生，得寶狐者，得三界珍寶，得一切寶。
都說天上不會掉餡餅，原來餡餅是從地下冒出來的！
唐力看到此處是無可抑制的興奮，可接著往下看，唐力只剩下傻眼。
密密麻麻，全是煉化尋寶狐狸的材料，光是那個造化陣，就需要上品靈石來畫，還有什麼兩千年鳳棲樹的根一寸、六階妖丹五行各一顆、北雲天境浮空沙一兩、八百年火翅草汁液五滴、初生鬼童心一顆……
「你狠！」唐力按捺不住吼了一句，將那苛刻的捲軸收進宇囊，開始繼續往鬼吃陣上倒東西。
砰、砰、砰……
化成無數黑煙，唐力倒完了木頭玩意兒，卻有著一股衝動，想繼續倒下去。
一番克制，唐力收好宇囊，走到一旁開始打坐，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這尋寶狐狸到底是怎麼尋寶的？尋一切寶？那靈石算不算寶？……
又想到捲軸上的陣圖，唐力琢磨，這鬼吃陣是陣，煉化尋寶狐狸也是陣，陣里出來個陣圖，該不會是耍人的吧。
……
如此，直到兩個時辰后陳咸安回來，唐力也沒能入定。
但聽到陳咸安的大呼小叫，唐力心中穩了下來：想到他剛才拿出地界黑石那興奮勁，這鬼吃陣應該不會有假，反正煉化尋寶狐狸的條件暫時無法滿足，還是讓捲軸靜靜躺在宇囊里，自己趕緊安生修鍊吧。
「唐力，唐力！乖徒弟……看看我給你帶了啥！」
陳咸安老臉紅光，一身酒氣，興高采烈，唐力剛快上前攙住。
「師父，咱進屋再說，讓徒弟扶您坐著。」
「不用……不用，我沒事，你看，這是啥！」
陳咸安說著，從懷裡捏出厚厚一疊灰白符紙。
「師父拿的，那自然就是好東西！」唐力一面答，一面扶陳咸安進屋。
「對對對，『自然』，這個詞用的好！我陳咸安拿出手的……自然！自然都是…好東西……哈哈哈……」
好在唐力如今丹田充盈，接近凡人氣力極限，雖然僅十三歲不到，力氣卻略勝成年人一兩分，如此才扶著陳咸安進屋，讓他坐在了椅子里。
「給，你收好……收好！這些是貫注境用得風屬符籙！是符圖閣……符圖閣那個後生仔輸給我的，他真是傻啊，他要是……要是有你一半聰明，也不會被我騙得喝到吐……那些骰子是可以遙控的！！！哈哈哈哈……唔……」陳咸安壓下吐酒，「我要休息會兒，你自己先練著吧……練著吧……」
陳咸安很快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唐力看起那種淡白符籙，都是一個樣式。
中間三橫，最下那跟斷開，是巽卦。
圍繞巽卦，寫著個奇形怪狀的「風」字，唐力不明其中意義，只好全都收起來。
既然只有到了貫注境才能使用符籙，那如今還是要趕快修鍊。
…………
一個月過去。
有初風丹的輔助，唐力純化速度倍增，終於完成本立境，握起真尺，上面只有淡白光線亮起，且到了三品。
唐力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道淡白符紙，猶豫要不要嘗試貫注。
一個月前陳咸安酒醒后已經講過，這是符籙的一種，是最簡單的文符，且是初級文符，可以專門拿來練習貫注。
「小子！發神經呢？要試出去試！」陳咸安正往一個煉化陣上擺著各種煉器材料，回頭看到唐力捏著一張文符發獃，當即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