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丹市
倆執事一個叫朱良語，一個叫嚴南書。
嚴南書似乎修為或資歷略低，沖朱良語道：「道兄，難得他們一番好意，還是……」
說到後來，嚴南書只用眼神徵詢。
朱良語也是一番考慮，走到被鋪展滿地的妖獸材料前，道：「也好，我本想找人煉些怒火丹的，正缺少先天之火，就取一顆炎吼心吧。」
朱良語注氣拿起那顆血紅的心臟，取布墊著，托於掌中，又繼續道：「心臟在成胎時就開始跳動，至死方休，此乃先天之火，而炎吼的心，實乃火上加火，煉製一階怒火丹實屬上品，嗯，多謝啦。」
說完，他把心臟用布包好，收進宇囊。
如今這炎吼已是死物，心臟收入宇囊不在話下。
嚴南書卻不急著挑選，而是笑盈盈道：「我這道兄是位火修，服用怒火丹可短時提升火屬真氣純度，這炎吼心可謂是物盡其用。」
這是他在為朱良語做補充，說明他的這位道兄，拿炎吼心臟不算貪婪。
唐力和其他少年一樣，不住點頭，沒說什麼。
根據陳咸安傳授的材料知識，唐力得知，心臟取於盛壯之體將是很好的材料，無論煉丹還是做煉器輔料，都是上佳之選。
這位朱良語避開妖丹選了心臟，實是個不出風頭又得實惠的精明人。
另一位執事嚴南書也挺聰明，幫他的道兄補充完，就選了兩瓶獸血。
炎吼一死，大部分血液都隨火屬妖力揮發，唐力一共就接得半升，裝在三個兩寸高的琉璃瓶里。
獸血是製作法墨的主要材料，除了繪製符籙和法陣，法墨也是名貴的墨水，用其撰寫書信是身份的象徵，價值不菲，像這樣一小瓶就要二十枚靈石。
而妖獸又是三界塌縮時，來到地面世界，所以鬼吃陣那種妖族陣法，必須用妖獸血才能繪製。
唐力正想繪一個自己用的鬼吃陣，所以等那執事一選完，就什麼也不說，拿起那瓶獸血道：「我就選這瓶獸血吧，望大家不要反對。」
誰會反對？那些少年就算有識貨的，這不過是二十枚靈石，以唐力剛才的作為當然可以選取此物。
不料雲成卻道：「我反對。」
莫非他也想要？唐力想想算了，大不了讓給他，自己選個其他材料，賣成靈石再買就是。
雲成向同齡人一番掃視，繼續道：「剛才如果沒有我大哥，我們就算不全軍覆沒，至少也要死傷過半，這妖丹無論如何要給我大哥。」
經一個多月前那場鬥法，到現在還會有誰不知唐力是雲成的大哥啊？
沒人敢反對。
「多謝大家謙讓。」唐力沒有客氣，把那枚妖丹也一起收來。
雖然妖丹中的妖力，沒有靈獸內丹中靈氣那麼好控制，不能煉器，但用來做機關獸的內核，卻好過靈獸丹許多。
故而妖丹也是稀罕之物，一階的更是稀少，少說也值一百五十枚靈石。
唐力也是有私心的，他早就打算親手做個機關獸啦。
水梁輪見雲成看向自己，便不等他開口，以「二哥」的身份，上前選了整張炎吼皮。
水梁輪的大伯是個行腳商人，又膝下無子，就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時常不顧水梁輪父母的思念，把他帶出去長見識。
水梁輪從商人角度來看，無論什麼獸，獸皮總是身上一寶。
但這炎吼皮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水梁輪注氣收到身旁，立刻被熏得眼淚直流。
「我先幫你拿著。」唐力趕快把那熏人的獸皮收入宇囊。
雲成則上前取了一對七寸長牙，就不再說話。
唐力只好道：「大家隨意挑吧。」
剩下的東西散開鋪展，還有幾十件，足夠他們挑選。
那些少年根本就沒啥好挑的，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些材料，各有什麼用途。
而且材料雖然被分割出來，卻仍需加工才可長久保存，特別是臟器。
少年們大多都沒宇囊，都想選獸骨、爪牙那種東西，好拿好存，上好的炎吼目、炎吼膽居然沒人選，不一會兒還發生了爭執。
朱良語眉頭一皺，跟嚴南書交換了個眼神，上前索性道：「算了，我來個給你們分，分完帶你們先去醫道堂，然後去丹市，你們就可找人加工材料，不想留的也可賣成靈石。」
少年們聞言大喜，紛紛說好。
這朱良語雖然不是器匠，但混跡幾十載，對這些低階材料也夠精通，沒一會兒就按價值均勻分成十份，命少年們排隊挨個取上一份。
那些材料都用粗布包著，少年們捧在手裡，一個個樂得咧嘴，忘記了對傷痛的察覺，他們身上現在都多少帶有燒傷。
這是上山後第一次靠自己實力掙來東西，賣了就是靈石，能不高興嘛。
朱良語帶著少年們去醫道堂，嚴南書去宣道場代他們告假。
無情子把孩子們趕走大半，又弄出來個一階妖獸，使得最後只剩下十三個弟子。
還是先告假，再把情況稍稍反應，較為穩妥，省得一百三十七歲的魯祠憂驚嚇過度，弄不好就掛了……
去醫道堂這一路上，本就心情愉悅的少年們，見識到更多或宏偉或巧妙的建築，都壓抑不住興奮，小聲議論起來。
聽完朱良語對醫道堂的介紹，少年們又對木修肅然起敬，甚至有些人在猜想，醫道堂里的女修，是不是每個都似妙琦般清麗絕倫。
可誰知，到了醫道堂，朱良語直接給少年們填了熟人的求醫單。
填的是通病求醫單，連填單帶救治，正好一人一枚靈石。
少年們被帶到一間大廳里，不一會兒便進來個粗豪濃髯的男修，拿出初級靈符中的生髮符，幫他們一共十三個入道弟子，一一救治。
唐力已是第五次被木修醫治了，也許是前四次都經妙琦之手，落差過大，一下就感覺出朱良語這位熟人的醫術，實在粗糙之極。
那生髮符，跟雲篆類符籙——木篆符——中的妙手符，實在是沒有可比性，完全是強催精元。
雖然這大鬍子木修沒說，但唐力根據真氣在足少陰腎經的來回運度，猜測這次搞不好是數十天壽元的損減。
不過，那些第一次被木修救治的孩子們，親身體會燒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著實覺得玄妙！
那些少年因無知而無憂，被唐力看在眼裡，卻笑不起來，想起損減的壽元，心道：看來破介不過是眼前難關，築基才是真正的階段性目標，最低限度也要百年內築基，否則像魯祠憂那樣，一百三十七歲還徘徊在築基前的靈根境，不說老態龍鍾精力不濟，恐怕他在心態上都已經認命啦，逝前餘生都要在別人的嘲笑中度過……自己千萬不能像他一樣！
很快，唐力又想到魯祠憂的老實本分，不住感嘆：這丹修之途缺什麼都行，唯獨不能缺少靈石，像魯祠憂那敦厚之人，自然是輸在財力上，才耽誤了修途。可一顆翔龍丹就要上萬枚下品靈石，要想在扣除修行所需的支出后，積攢上萬枚靈石，談何容易？！難道要像馮家興、柳巧宏那樣姦猾自私？亦或像妙琦那樣，即便有著底線不出賣身體，卻還要坑騙後輩……
大鬍子木修還是挺講效率的，總共用去兩刻不到，完成對少年們的醫治。
少年們身上的燒傷都已恢復，長出嫩皮，又是一陣驚讚……
跟朱良語走出醫道堂，嚴南書正在外等著。
「道友此去可還順利？」朱良語問道。
嚴南書略顯輕蔑地笑道：「嘿，道兄多慮，老魯很清楚自己狀況，不知哪天就仙遊了，哪會管那麼多，反倒是他現在腎氣不足，耳朵背，跟他講起話來著實費勁，讓我不得不探氣到他耳鼓，這老東西真是……」
朱良語聽得皺了眉，打斷道：「行了，他准假就行，議論他有甚意思，我們趕快去丹市吧。」
「是，道兄教訓得極是。」
……
若說無情子的關卡過於驚險，以致少年們都萌生退縮之想，甚至覺得乾脆下山算了，可此時，這些退縮之想卻被他們徹底拋在腦後。
屠了妖獸，得了能換取靈石的材料，見識了醫道堂，享受了大鬍子木修的救治，此時又要去丹市大開眼界……少年們不止是興奮，更是開始堅定修行之志。
修行者的世界實在有太多精彩！
這回去丹市的路上，朱良語從淵源講起丹市：
丹市，乃丹修集市的舊稱，甚至目前東土的修行者集市，也常被稱作丹市，這與人族修行的發展歷程息息相關。
人族最早的修行派系，就是丹修，最早也有「修真」、「修道」、「金丹大道」之稱，這也是丹修自持大道正統的原因。
但那段歷史太為遙遠，遠自五十多萬年前，遠自天、地二界塌縮之前，人族就開始修丹道了。
後來在與三族戰爭中，處於劣勢的人族不斷向仙、妖二族學習，才進一步完善丹道，還以武道為基礎發展出體修，同時期形成的還有器匠、咒師等其他派系。
至於天、地二界為何塌縮，什麼是塌縮，朱良語就搖著頭，說他也不太清楚了。
唐力看得出，朱良語沒有扯謊。
其實唐力也早問過陳咸安，身為巧匠，陳咸安只知道那是太為久遠的歷史，影響到今天的三族格局，修為不上檯面之人，是無法接觸到的。
至於是什麼樣的修為算得上檯面，陳咸安的說法是「丹修我不清楚，作為器匠，至少要到達鬼匠級別，才有實力進入到大派高層，而不再僅僅是個匠人，到時，自然會知道那些機要……」。
丹市還是挺遠的，少年們乘著朱良語的火屬飛劍，循著微光路徑，在塔宇樓閣間，行了有一頓飯工夫。
終於，朱良語御劍中，抬手往前一指。
「到了。」
唐力早已遠遠望見一座孤峰，上端缺失峰尖，不知被什麼神通整整齊齊削平。
削出的平面上，密密麻麻的一片房舍，縱橫交叉著幾十條街道，像極一座小鎮。
這小鎮一樣的丹市，居然就在眾峰中心。
眾峰都屬伏龍山分壇，同樣被削平，修建上樓宇設施，通過上百微光路徑，鏈接中心丹市。
各色光點往來眾峰、丹市其間，都是駕著法器的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