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決心當官
肖子鑫說自己是「三等男人」本來是想逗柏心鈺開心的,調侃和試探柏心鈺,他哪裡能想到柏心鈺是個認真的姑娘,心裡對他有意,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她關注,更關心他的前途啊?一聽肖子鑫這麼沒出息,心裡一時哪能受得了?
肖子鑫弄巧成拙,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激烈。兩個人都沒話了。
他解釋道:「我是瞎說的,你當真啦?」
柏心鈺說:「我才不管你瞎說不瞎說呢!」
「走,進屋睡覺。」肖子鑫說,一天來這是他最難受尷尬之時。
「上哪睡?」柏心鈺明知故問。
「進屋睡呀?」
「我不睡。」柏心鈺不願意,有了現在的心情就更不願意了。在她心裡,話還沒說明白呢,這樣的條件,自己一個姑娘真的不好意思跟他們一家人睡在一起。
可是,肖子鑫擔心再說下去,會惹惱她,女孩的心,真是天上雲啊我的天!說到晚上睡覺才有意思呢。肖子鑫家只有一鋪炕,中間有一道木板隔欄,從上到下將一鋪炕分成了兩個「房間」。
房子是老房子,是肖子鑫七八歲時,父母覺得孩子大了不方便,蓋新房又沒有錢,後來就找木板釘了這道隔斷,父母睡外邊,肖子鑫和姐姐睡裡邊。
村裡有新房的不少,來客或逢年過節家裡人出去「找宿」也是常事,肖子鑫母親背後問兒子:「要不要讓你爸,還是你到你五爺家裡去找宿呀?」
肖子鑫搖頭說不用,他和父母住一起,讓柏心鈺睡裡邊小間就行。
所以,肖子鑫和柏心鈺還在外邊說話,母親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從被架子里拿下一床裡外三新的被子,到裡間給柏心鈺放下了。
十月的天氣,夜裡已經冷了,她怕姑娘不習慣,所以早早就給她鋪上了被子。回頭又到外邊大間放下三床被子,下地去外屋給灶坑添加了大木拌子。
一天到晚活靈活現的肖子鑫,面對柏心鈺忽然有點兒生氣和傷心的樣子,也沒了主意,話也少了。二人在外面站了很久,又不說話,實在難受,他就小聲哄柏心鈺,說自己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沒志氣,他說自己是「三等男人」,其實是跟她說笑話說呢,「你怎麼能信呀?」
他著急地辯解:「我難道不想努力,爭取當二等男人,一等男人?」
柏心鈺小聲道:「你努不努力,跟我有啥關係。我不聽。」
自從認識柏心鈺,跟他交往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使小性子,肖子鑫扼腕長嘆,緊急中,搜索枯腸回想他在大學時,一旦遇到女友跟他耍脾氣的時候,後來都是如何化解的?
可惜,想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有類似的例子,更沒有成熟的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那時候女友只看好他人,並不嫌棄他窮,許多時候倆人嘻嘻哈哈跑到學校外面吃一頓大排擋,前女友就十分地滿足了,又是獻吻又是摟抱,也沒有要求他上進的記錄。
肖子鑫只好一再低三下四地勸說著,希望她能眨眼間神奇地高興起來。
可是,沒有。
後來柏心鈺擦了擦眼睛,起身,沒吭聲,默默無言地進屋了。
肖子鑫急忙回頭起來拿著小板凳,屁顛屁顛跟在她後面進屋去了。
一進屋,農村的大灶口裡,一堆松木大拌子還在呼呼地燃燒著,噼啪有聲,滿屋子漂浮著一股好聞的松油味兒,進屋一看,肖子鑫看到自己的父母正看電視,見他們進屋了,笑著。
母親炒了一些松樹籽、瓜子招待兒子的「女友」,柏心鈺也沖他們笑笑,看一眼,就明白晚上睡覺的格局了,默默不語走到裡面,肖子鑫坐過去,「哎,高興點好不好?」
「嘗嘗這個,你吃過沒?」肖子鑫把裝瓜子、松籽的編織盆放在她面前,放一顆在嘴裡,給她作示範。
「吃過。」
「好吃不?」
「香。」
兩個人在那嘀嘀咕咕說著話,老兩口繼續看電視,耳朵卻不知不覺豎起來聽,聽不到。
後來他們又出去了,站在大門口,就幾等男人這個話題和社會上的一些事又爭講起來。
柏心鈺說:「其實,我剛畢業時跟你一樣,沒有啥理想和志向,只想找個輕鬆工作混就行了。我並不是嫌貧愛富的女孩,其實你說的什麼三等、二等、一等男人的事我早就知道。可是,現在社會上都這樣,你真的不懂嗎?誰不想進步,不進步哪來的身份地位,哪來的錢?沒有地位,你不當三等男人還能幹什麼?你就甘心情願當一輩子沒出息的男人呀?」
肖子鑫說:「哎呀,小姑奶奶,姐,妹子,行了?我剛才不都給你說了嗎,我是跟你說著玩的,你還當真呀?無語了,真的無語了我。」
他可不想再讓她生氣傷心了,她願意咋說就咋說,自己聽著就是。
「你懂不懂,就你說的那些『三等男人』也不一樣,租車租房,也有兩種情形,一是有能力買車買房而不為者,二是無力買房買車而仍其樂融融者。你聽沒聽呀?他們境界等一,追求各異:音樂會,旅遊,讀書,娛樂等等,精神消費佔據日常消費的相當比重。二等男人和三等男人形成鮮明的對照:重精神輕物質,視野開闊,通達樂天,勇於進取,富拼搏精神;流動性大,是社會活力和創造力的泉源,是社會進步和變革的希望所在。懂不?」
肖子鑫點頭哈腰:「懂了,呵呵,你這一教育,哼哼教導,我全明白了。」
柏心鈺撲哧笑了:「去你的,煩人!你才哼哼呢。」
看她不生氣了,肖子鑫抱怨道:「其實,你以為我傻呀?這半年多政府機關我白坐了?除了工作我什麼不懂?正因為懂了,我才這麼泄氣。我在信訪辦,那工作性質你也知道,再怎麼努力爭取,還能怎麼樣?」
柏心鈺白他一眼說:「得了,別找借口了你。」
「你沒聽說呀,有個好工作不如有個好爹?做人做事你可別理解為德才兼備的意思。我算看明白了,深有體會,做人,就是處關係。做事是實際工作,這點會不會都無所謂。做人就是把自己作為一個點編織到上下左右的網中,成為這個網的一部分。」
柏心鈺又有些吃驚地看著肖子鑫,覺得他說得也有一定道理,至少以前她沒想過。
「就說俺們劉主任,誰工作能力強,一點都不是說他做事能力強,而是指做人能力強。呵呵,你看那些把能力理解為做事的人,有好日子過才怪。你說入黨,你以為入黨就那麼好入啊?在學校我就爭取,現在還是個白丁。」
「所以,你就泄氣是不是?」柏心鈺盯住肖子鑫。
「是啊!」肖子鑫坦然承認。
「找借口,沒出息,什麼事那麼容易?」
「真的!你不信?」
「不信!」
柏心鈺數落肖子鑫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她說以前我想象著娘娘寨多麼美麗,來了一看,果然好,可是你家的情況,卻是這樣。你就是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老人?
她說:「你信不信?我要不是有自己的追求和上進心,不上班都行,照樣要啥有啥,過舒服日子?我上班也不是為了賺錢,不賺錢我父母照樣也養得起我,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可我為啥還願意起早貪黑上班呀?就是想體現自己的價值,將來爭取靠我自己當個一等女人。」
她又說:「我現在就是黨員,我在學校時就入了,現在銀行領導正在培養我,讓我管重要的賬目和事情,他們也許是看我父親的面子,但我認為不是,他們是看中我的另一面,爭取!」
肖子鑫暗暗叫苦不迭,假裝聽著,這話題,沉重,沉悶,好端端的事結果全讓自己給引歪了,其實他並不是因為工作,而是跟畢瑩在一起之後,才慢慢產生了這種消極態度和想法。而這些,現在當著柏心鈺的面怎麼能說得明白呢,不敢說。
鬱悶啊!
不過,工作近一年,對他的影響和刺激的確也很大。肖子鑫也試探著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跟柏心鈺說了。他說:「我還有一些另外的想法,跟你說,幫我參考一下好不好?」
柏心鈺說:「講。」
「別的不說,就是縣裡一些領導,一些有錢人,我是親眼見的,一等男人配車配房,包括工農仕學商等各行各業的精英,真正憑能力吃飯,讓人心服口服,本毋庸多言。比如,縣長書記住別墅,坐寶馬,那怕再沒有理想境界的人,也眼紅,何況一直自命不凡的我呢?反之,不如此倒不正常了。」
柏心鈺叫道:「對啊!那你為什麼不學學人家呢?」
肖子鑫道:「怎麼學?誰幫我?光靠我一個人奮鬥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輪上我呢!」
要命的是,離開學校,走上社會,在縣裡他看到的是,這些人在成為精英后大都迅即向偽精英轉變。在成為精英之前,他們有類二等男人,但視野,能力,進取精神等等更勝一籌,只是仕途有路,往往是各自領域名副其實的弄潮兒。
但在成為精英后,權力是自己的,車子是自己的,房子是自己的,還有紅頂子,成為既得利益者,心有悸悸焉,一看明白這些,肖子鑫就倍感悲哀,隨時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於是人格自動矮化,思想保守,不思進取了,睜眼說瞎話,不料今晚自己鬱悶,也讓柏心鈺瞧不起。
在懸圃縣裡,這樣的例子俯拾即是,尤其是仕界和商界,偽精英充斥,精英比例很小,但佔據的分配比重卻相當大。如此,車子房子不過是用作創立的籌碼。而能夠做到「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大丈夫實為鳳毛麟角。
柏心鈺突然說:「肖子鑫,你要是真的想好好乾,我讓我爸爸幫你!」
肖子鑫得意了,嘿嘿,看來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自己略施小計,機會終於來了:「真的?」
「鬼才騙你!」
肖子鑫想都沒想,立刻順桿爬:「那好,只要有你老爸幫我,我決心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