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修】
老闆娘已經起身迎了過去，舒寧卷著舌頭立刻從沙發上起來，抬頭看去。
就跟約好了似的，與老闆娘幾乎前後腳進「杏花雨」的時間，正對著收銀台的位置，還站著一男一女。
她知道是王師傅口中應該下周才回來的老闆和他們的女兒楊令雪。
愣愣的站在原地，舒寧心跳倏然加速，視線里，與老闆娘站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也正看著她。
終於見到了。
她回過神，大方走到三人面前，略一彎腰，禮貌的自我介紹。
老闆一家都分外和善，笑著與她打招呼，又問了幾句她手上的傷口，徑直朝咖啡廳里走。
舒寧重新回到收銀台，鬆了口氣。
「來一杯拿鐵。」
徐奕的聲音猝不及防在她的頭頂響起，她微怔，抬頭看他，發現他又擺出了一張冷冰冰的臉。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
「大晚上喝咖啡也不怕睜眼到天明。」她沒忍住，嘀咕。
徐奕將她方才的神色盡收眼底，與老闆打完招呼后就有些心癢，「這麼給人打工的？」
舒寧鬱卒，深呼吸，「行，徐總，一杯拿鐵，我給您下單。」
他嗯了一聲，不再多言，舒寧卻悄悄朝一樓最角落的窗邊看去。老闆、老闆娘和楊令雪此時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離她很遠，三人正說著些什麼，光看著就覺得無比溫馨。
徐奕也順著她的視線看，「聽說你是博士？」
「嗯。」
「這麼早就放寒假了？」他似不經意的問。
「嗯，我們學校向來放假早。」
「學的什麼專業？」
「設……」舒寧差點脫口而出，她皺眉沒好氣，「現在是工作時間，不回答私人問題。」
徐奕莞爾，盯著她受傷的左手意有所指，「能把自己的手傷成這樣，可見端咖啡杯不適合你。」
她頓時拉起警戒線，滿臉防備，「徐總，說了人各有志。」
他嗤笑，神色清冷。
服務生小江已經調好咖啡，將咖啡打包好遞給徐奕，「徐總，好了。」
「謝謝。」他點頭道謝，話音一轉突然對剛從廚房出來的王師傅說，「叔叔和小雪這次提前從雲南回來，看來嘟嘟明早又要掉層毛了。」
舒寧豎起耳朵，視線不自覺又飄向遠處的三人。
王師傅樂了：「可不是，明早老闆估計會親手給嘟嘟洗澡梳毛。」
徐奕不著痕迹的在舒寧臉上看了一圈，「我先走了。」就看明天這姑娘跳不跳坑了。
終於要走了，但嘟嘟是什麼？
她意猶未盡，疑惑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徐奕對上她的目光，俊臉上漾起一絲笑容，那笑容極淺，卻直達眼底。
舒寧咬唇只覺得詭異，他笑什麼？
*
一月的天氣其實並不冷，第二天早上剛過八點，位於郊區的度假村空氣清新。舒寧起了個大早，沐浴晨間的陽光，格外舒服。
她順著昨晚向王師傅打聽的路線，穿過兩棟木質小屋，在十字分叉口走了與「杏花雨」相反的小路，終於到達臨近湖邊的花園。
還沒來得及欣賞湖邊冬日裡的美景，舒寧靠著其實並沒有葉子的大樹，看向不遠處的一人一狗。
原來嘟嘟是只棕黃色的博美。
她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左手的傷口仍舊觸目驚心，但已經不怎麼疼了。她避開傷口，雙手環在胸前，笑著看老闆給洗完澡的嘟嘟梳毛修指甲。
嘟嘟顯然不喜歡被剪指甲，在老闆懷中蹦蹦跳跳的，而昨晚她偷看了許久的老闆耐心十足，一邊給它順毛一邊毫不留情的上手。
冬日裡的暖陽照得人開始熱熱的，細碎的陽光穿過木質小屋的屋檐落在中年男人的側臉，在他的發上渡上了一層光。他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將棕黃色的博美摟在懷中，唇角微微上揚，似正碎碎念。
眼前的一幕讓舒寧心頭忽的湧起一股暖流，燙燙的。
「汪汪。」
被摟緊的嘟嘟發現站在樹下的「偷窺者」，不滿的叫了兩聲，也將老闆的注意力轉向舒寧。
他微怔，手下動作沒收住，許是弄疼了嘟嘟，它委屈的嗷嗷叫了兩聲。
舒寧眼看自己被發現了，索性揚起笑，大大方方走到一人一狗面前，也學著老闆蹲下.身子。
不料，博美向來是出了名的兇悍，一見到陌生人就叫個不停。
「嘟嘟。」老闆使了些力敲了一下嘟嘟的腦袋，語氣嚴厲，「別叫。」
被揍了的嘟嘟在老闆懷中轉了個身，不再看舒寧，那小模樣惹得她頓時笑開了。
「早啊，老闆。」她打招呼，很想揉揉嘟嘟的腦袋。
老闆低頭繼續給嘟嘟剪指甲，「早，這麼早就起來了？」
她終於探手摸上嘟嘟的腦門，剛一觸碰，不開心的嘟嘟又叫上了，她只得放棄收了手，「嗯，今天不是早班，就想在度假村逛逛，沒想到會遇上您。」
「手沒事了吧？」面前的姑娘臉蛋紅撲撲的，老闆笑彎了眼，手下的動作也停了，被忽視的嘟嘟立即不滿的乾嚎了幾聲，老闆抬起它的前腳，認真教育道，「不乖了？不許再叫了。」
「手已經沒事了，嘟嘟多大了？我家也有一隻博美。」舒寧笑得甜甜的，陽光正燦爛，她渾身發暖，解下自己的圍巾抱在懷裡。
老闆安撫好嘟嘟，笑著看她，「嘟嘟快六歲了，是小母狗。」
在他暖融融的目光里，舒寧漸漸放鬆下來，「我家的博美叫miumiu，四歲了，比嘟嘟個頭小一點。嗯，毛的顏色也再淺一些。咦，這麼看著，嘟嘟跟miumiu長的真像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一說到miumiu的名字，嘟嘟又接連叫了幾聲。
老闆眸光微閃，摸摸嘟嘟的腦袋，開始給它梳毛，「真巧，你很喜歡miumiu？」
「對，我媽不許我養狗，我跟我爸……」她突然頓了一下，下意識看向面前的老闆，見他聽得認真，她繼續說，「我跟我爸並肩作戰了很久才讓我媽鬆口！然後，我大學畢業那年，我爸送了我一隻博美。」
「你爸爸很疼你？」
舒寧沒想到面前已經有了白髮的老闆會這麼問，她盯著嘟嘟，幾乎不假思索的答：「他是我爸爸，當然疼我了。」
「嗯。」
似乎再沒什麼話題了，意料中的沉默開始蔓延，她有些苦惱。
「叔叔。」
嘟嘟乍一聽到聲響，瞬間起身搖起尾巴。
舒寧微微轉頭就看到緩緩走來的男人，他身姿挺拔，臉上掛著淺淺的、溫和的笑。
「叔叔，早。」徐奕彎腰摸摸嘟嘟，嘟嘟也乖巧的用腦袋蹭著他的掌心。
舒寧看得鬱悶，果然是異性相吸。
「早，你怎麼也來了？」老闆詫異。
徐奕瞥了氣鼓鼓的小姑娘一眼，溫聲道：「正好有點事情找您。」說話間，他的目光依然落在舒寧身上。
小姑娘居然跳坑了，沒想到她果真找到這裡了。
老闆將嘟嘟放到舒寧跟前，與他走到一邊問：「怎麼了？」
「叔叔，我打算參加融安實業的商場招標。」徐奕斂眉，「致霆打聽到這個商場實際上是融安實業的舒董事長送給他外甥女的禮物，所以，我想請您做主設計。」
老闆聞言神色明顯一變，他動了動唇，並沒有立即答覆。徐奕也不急，安靜的站在他身側等著。
耳邊是嘟嘟「汪汪」的叫聲，沉默半晌的老闆眼底迸出一絲亮光，「好。」
早已預想到的答案，徐奕點頭，卻冷不丁聽到幾不可聞的兩個字，「謝謝。」
他一怔，仍舊沒說話，視線轉移到舒寧的身上。
此時，那個小騙子正跟嘟嘟玩得不亦樂乎，一會兒揉揉它的腦袋，一會兒摸摸的它的身體。嘟嘟躲她的毒手躲得團團轉，愣是沒再亂叫。
她乾淨的臉上笑容燦爛，不似平日里裝模作樣的傻笑，也沒有在機場里滿臉不耐煩的冷笑，純粹得開心。
一時間，連他都看不明白這個名叫舒寧的姑娘到底是怎樣一個古怪而矛盾的存在。
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叔叔，舒寧……」有些奇怪。
老闆也在看她，面上和藹，眼中溢出幾分笑意來，「她挺好的。」
徐奕皺眉，看向舒寧的目光里多了抹深思。
心知肚明的談話結束，老闆繼續拎著嘟嘟梳毛，舒寧見兩人聊了這麼久，心裡實質上一直在打鼓。
原來徐奕跟老闆家真的關係這麼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叔叔，那我先走了。」徐奕陪著嘟嘟玩了會兒，轉而又對神遊天外的姑娘說，「你不去上班？」
被點名的舒寧更加忐忑，一咬牙，也跟老闆道別，「老闆，我去上班。」
早上的度假村有些安靜，舒寧懊惱的發現去「杏花雨」的路似乎有些長，而她身邊偏偏走著一顆忽冷忽熱的不定時炸.彈。
徐奕很高，她悄悄比了比，她才到他的肩膀。他長得也挺好看的，可惜就是總板著臉，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老是這麼一本正經得嚴肅。
舒寧再次偷看他，仰起的脖子都酸了，他還是一言不發，目不斜視的認真走路。
她在心底嘆氣，再不情願也笑著打破這份尷尬：「徐總，嘟嘟很喜歡你？」
她怎麼說這個了？明明自己想問的不是這個！
徐奕卻看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怎麼也在這裡？兩個方向也能走錯路？」
舒寧不小心撞上他犀利的目光，他原本就愛對她板臉，此刻他話語間帶著些咄咄逼人，更顯得駭人。
「昨晚聽王師傅說嘟嘟很萌，就過來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上。你看，真巧，還真遇上了。」她避開他的眼睛，想了個自以為能圓過去的理由，心裡已經開始發毛，原來，昨晚他是在給她挖坑呢！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一揚，「是挺巧的。」
舒寧渾身不自在，「你笑什麼？」
「沒什麼。」
舒寧沒了交流的興趣，徐奕也彷彿不想搭理她似的，並沒開口說話，壓抑的幾乎一路無言。
等快到行政辦公大樓的時候，徐奕停下腳步，他依舊板著臉，聲音淡淡的，「四杯拿鐵，四份三明治，兩個拿破崙，老規矩記賬，半個小時內送到我辦公室。」
「什麼？」她沒反應過來。
他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沉默幾秒後補充：「手殘了，腿應該還跑得動吧。」
舒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