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
隔天,當簡緣在學校見到阮晨時,就見她的氣色仍然十分不好,可簡緣小心翼翼地左顧右探了一番,卻沒見到那隻小鬼。
「江大哥,那小鬼現在不在對嗎?」
江祈的聲音響在她腦海里,道:「嗯,今天沒跟著她。」
簡緣不由鬆了口氣,放心地走上前和阮晨說話:「小晨,你今天覺得怎麽樣?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嗎?」
阮晨抬手一邊揉著肩一邊說:「頭還是有些暈,不過今天跟昨天比起來好像好很多。」
簡緣聞言心想,是因為今天那小鬼沒有跟著她嗎?
「那就好。」她笑了笑,又問:「你今天晚上還要去玩具店打工嗎?」
阮晨點點頭,道:「要啊,今晚老闆娘有事要出門一趟,讓我去顧店。」
老闆娘要出去?簡緣忍不住問:「是什麽事啊?」
阮晨聞言一愣,「我也不清楚,好像說是要去見朋友。」頓了下,她古怪地看她,「怎麽了?」
簡緣趕忙擺擺手,「沒事,只是好奇罷了。」
「哦。」
簡緣轉了下眼珠子,正想著要再問她一些關於玩具店和老闆娘的事時,卻見阮晨突然朝左右張望了下,接著拉著她到一旁的角落,道:「緣緣,我跟你說件事啊,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跟誰說了。」
簡緣見她一臉焦慮,點點頭,「好,你說看看。」
阮晨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接著咬咬牙,低聲道:「那個,緣緣……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相信啊,我身邊就跟著一隻呢。
不過簡緣沒說出來,乾笑幾聲道:「怎麽這樣問?」
阮晨一雙眼盯緊了她,有些著急:「你相信嗎?」
簡緣被她這眼神看得心頭一軟,點點頭道:「嗯,相信,到底怎麽了?」
阮晨的臉上浮現恐懼的神情:「我覺得我工作的地方有鬼,還有我們店長,她也有點奇怪……」
簡緣聞言愣愣地問:「怎麽這麽說?」
阮晨抿抿唇,將昨天看到的事全部告訴了簡緣。
簡緣聽完眉梢一跳,「你說你們店長和娃娃說話?」
「是啊,嚇死我了。」阮晨似是想到什麽,臉上滿是驚懼,「而且說的話還很詭異,什麽媽媽幫你們找一具新身體,你們就不用住在娃娃里了……」
說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簡緣聽了也覺得渾身血液涼了大半。
什麽叫找一具新身體?鬼娃娃不住在娃娃里,那要住在哪裡?
簡緣愈想臉色愈蒼白,又問:「她還說了什麽?」
阮晨搖搖頭,「我就記得這句話而已。」她拉住簡緣的手,道:「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是不是該辭職?」
「如果覺得不對勁的話就辭職吧。」簡緣勉強一笑,「而且你最近不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好好休息吧。」
「嗯……」阮晨點點頭,有些垂頭喪氣。
簡緣又安撫了她一會後,便與她分開了。
腦里想的全是阮晨方才說的話,替鬼娃娃找新身體……
到底是什麽樣的新身體?難不成是活人的身體?可尋常活人身上有陽火,鬼魂沒辦法輕易近身,除非,是像她這樣的……
想到這,她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全都褪盡了。
不知不覺間,簡緣已經走到球場這來了,正獃獃地坐在球場旁的長椅上。
徐靖剛打完一場球,正拿著瓶水喝著,偏頭瞧見坐在長椅上的熟悉身影時,他一頓,邁步朝長椅走去。
「徐靖,你去哪?」
「咦,那是他小女友吧?」
「好像是,我記得是化工系的。」
「嘖嘖嘖。」
徐靖很快就走到簡緣面前,見她表情怪異,垂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白皙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徐靖在她面前蹲下來,雙手撐在她兩側的椅子上,當瞧見她蒼白的臉色時,他不由心頭一緊,問:「湯圓,你怎麽了?」
簡緣這才回過神來,見徐靖的蹲在面前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目光一與他的眼睛對上時,原先縈繞在心頭的驚懼感似乎頓時減弱不少。
簡緣看著,問:「徐靖,你們什麽時候要去抄了那家玩具店?」
徐靖聞言一愣,「怎麽了?」
原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沒想到卻突然說起這個。
簡緣抿了抿唇,將阮晨告訴她的事和徐靖說了,又說:「你覺得她那話是什麽意思?我之前也在那店長面前露過面了,她會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一想到那店長說的鬼娃娃們的新身體可能是她,她便覺得憤怒,還覺得很噁心,可卻又忍不住感到驚慌。
「不會。」徐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別多想,有我在。」
「嗯。」簡緣抿唇一笑,「你會保護我對嗎?」
徐靖點點頭,「當然。」
簡緣於是笑盈盈地看著他,朝他張開手,道:「抱。」
徐靖低笑,抬手抱住了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肩膀處。
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卻並不難聞,反倒給人一股安心的感覺。簡緣將下巴靠在他肩膀上,雙手環著他的腰,感受到他胸膛底下強而有力的心跳,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她的臉上浮現笑容,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麽脆弱的,精神力也不是白練的對不?上回不還擊退一個惡鬼嗎?」
「嗯。」徐靖將她抱緊了些,道:「你很厲害。」
簡緣聞言心情更好了,又說:「而且除了你,我身邊還有江大哥,還有我哥,要讓我哥知道有人想欺負我,我哥非打爆他們不可。」
徐靖挑眉,湊到她耳邊說:「要是有人想欺負你,不用你哥,我一個人先打爆他們再說。」
簡緣聞言笑起來,偏頭瞧見他帶著笑意的深灰色眼睛,忍不住湊上前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喏,給你個獎勵。」
徐靖捏了捏她的臉頰,勾唇一笑:「好。」
這時,好幾聲嚷嚷從他身後傳來:「哎呀我的媽呀,別秀恩愛了,老子的眼睛都要瞎了!」
「沒想到徐靖看上去那麽禁慾,其實浪得不行啊,這又抱又親的,靖哥你行啊!」
「大庭廣眾下秀恩愛,你們會遭天譴的!」
簡緣聞言看過去,就見幾個和徐靖同系的學長正一個個嘻嘻哈哈又一臉曖昧地看著他們。
她的臉頓時紅了,躲進徐靖懷裡將自己藏起來。
一個人抱著球沖徐靖揚了揚下顎,道:「靖哥,還打不?」
徐靖牽著簡緣的手站了起來,道:「不打了。」
幾個人聞言又叫喚起來,「喲呵,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啊,你這叫見色忘友!」
徐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嗯,見色忘友就是我的本色。」
那人被他氣笑了,將球砸到地面,道:「快滾吧!」
徐靖見狀也忍不住笑起來,拉著紅了臉的簡緣走了,丟下一句:「別羨慕我。」
一群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理工大學里難以找到女朋友的理工男們聞言果然都炸了,「徐靖你就得瑟吧!」
「徐靖你這叛徒,我好羨慕你!」
「哎呀我也好想要個可愛的小學妹啊!」
「滾,你只有小學弟!」
「呸!」
……
夏天傍晚的天色暗得慢,此時已近六點半,太陽卻還未完全落下,在地平線上半浮半沉。
彼時有個穿著長裙,身材纖細,五官柔美卻蒼白,渾身瀰漫著一股詭異氛圍的女人正沿著一條隱匿在山中的石階往上走。
橘黃色的霞彩抹得滿天都是,在她身後地麵線處鴨蛋似的太陽發著橘紅色的光,落在她與階梯上,卻像是鋪上了一層血光。
在石梯的最頂層處有座祠堂,石灰色的青瓦既嚴肅又沉重,祠堂檐角的獸形瓦猙獰可怖,張開血盆大口像是要將人一口吞沒。
只見祠堂頂上正中央處一片匾額也無,只在石灰色青瓦上刻了一枚徽印。
圓形的,裡頭有青蛇圖像纏繞的詭異徽印。
女人信步邁入祠堂內,主廳內擺著大大小小黑色的牌位,而在牌位之後正中央的位置則是一座人形石像,端坐於祠堂內,卻是銅鈴大眼,面目猙獰的惡鬼相。
女人走上前點了香拜了拜,接著便安安靜靜地跪在蒲團上等待著什麽。
當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時,血紅色的光染了小半邊天,在光芒之外卻是深沉的黑暗,逐漸吞沒了所剩無幾的亮光。
外頭的天色暗了,祠堂內卻忽然亮起了燭光,被風吹得左右搖曳的燭火在偌大的祠堂內平添了幾許詭異陰森的氛圍。
這時,就見那端坐在牌位後的惡鬼石像像是活了起來,緩緩轉動那雙兇惡的大眼,盯住了跪在底下的女人。
幽冷不帶人氣的聲音陡然響在廳內:「這次過來又有什麽事?」
饒是先前早已聽過幾遍這道聲音,當再次聽到時女人還是忍不住一抖,當即趴伏下去,道:「啟稟神尊,信女這次前來是因為神尊先前給的一張母符不知怎地失去了作用。」
「哦?」那聲音冷笑一聲,「拿來我瞧瞧。」
女人聞言從懷裡掏出一張白色符紙,恭敬地放在了供桌上。
周遭頓時陷入一片沉默,耳邊只能聽見外頭的山風呼呼似鬼魅叫囂的聲音。
溫度似乎在一瞬間降了不少,女人忍不住微微顫抖,卻不敢動,只安安靜靜地跪在蒲團上。
這時,那聲音再次開口,陰冷的嗓音卻帶了幾分玩味,「母符操控子符,這母符失去作用的原因,是因為子符已經毀了,子符既然已毀,母符當然怎麽也操控不動。」
女人聞言驚惶地抬起頭來,「子符怎麽會毀了?」
那聲音輕呵一聲,「符裡頭的東西讓人滅了,符自然就毀了。」
頓了下,那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帶著強烈的威壓朝跪在底下的女人襲去:「能滅了符紙里的惡鬼的人,只有歸地府管的陽間差使,早先前不是讓你別去招惹陽間差使了嗎?」
「信、信女沒有……」女人渾身都顫了起來,「我明明是賣給一個普通的女人,後、後來讓一個身上沒有陽火的小丫頭中途調包,被她拿回去了……她看上去只是個普通人,怎麽會是陽間差使?」
那聲音聞言一頓,詫異道:「身上沒有陽火的小丫頭?」
女人顫巍巍地說:「是、是呀,我就是瞧上那丫頭的身體,想讓她給我做孩兒……」
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聲音的主人不由在心裡冷笑一聲,可開口卻有些漫不經心,「哦,那倒是要恭喜你了。」
「是要感謝您才對……」女人露出討好的笑容,又惶惶不安地問:「冒昧請問神尊,您什麽時候可以復活我的孩子?我不想讓他待在娃娃里了,我想要他活過來,我可憐的孩子啊……」
說著說著,她便嚶嚶哭泣起來,這時有道半透明小身影從她身旁探出腦袋來,輕聲安撫她。
惡鬼石像見狀臉上扯開一抹陰冷的諷笑,嗓音有些低,隱隱帶著惡意,「如今你養的那些小鬼替你累積的『功量』也不少了,就等你將那小丫頭帶來……身上沒有陽火?這倒是個絕佳的靈魂容器,你把她帶過來,我便替你做法。」
女人聞言頓時喜極而泣,一個勁地磕頭的謝恩。
惡鬼石像看得厭煩,冷淡地說:「行了,退下吧。」
說完,石像恢復成原本冷硬的模樣,銅鈴大眼注視著前方,滿帶惡意。
女人這才一邊道謝一邊領著那半透明的小身影退出了祠堂,堂內再度恢復安靜。
待女人走後,室內原先燃著的燭火也跟著滅了。
再度恢復成那冰冷而陰森的祠堂,襯著外頭山風呼嘯,鬼魅低泣,更顯得祠堂如遺世的惡鬼殿,傲立在隱密的山間,陰冷,孤獨,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