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斷腸崖邊人斷腸
市郊斷腸崖邊,一道槍聲劃破一片靜謐。
史玉兒忍受著左手臂上的劇痛,複雜地看向眼前那個將她騙到斷腸崖又用槍擊殺的所謂妹妹,「為什麼?」從牙縫擠出這幾個字,心某處被割開,原來真的是心在思考,因為它會痛。
望著她不斷淌血的左臂,史玉瓷穩了穩舉槍顫抖著的手,強忍著恐懼與痛楚,冷言:「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我的幸福。」
史玉瓷微微隆起的小腹隨著嘴巴的一張一合一動一靜,似乎也在嘲諷著面前之人。
史玉兒苦笑著,明白史玉瓷口中的我們是指她和顧思:史玉瓷是養父母的親生女兒,也就是她的妹妹,而顧思卻是史玉兒的未婚夫。
半年前,養父母以讓她能夠更好地管理公司為由,派遣自己去外地學習,回來之後,就知道妹妹與自己的未婚夫在一起了。
同時面對親情與愛情的雙重背叛,是很多人都無法坦然接受的,然而她終究選擇了退讓,選擇了接受。
其實早在幾天前,她無意中看見史玉瓷與顧思的親密照,就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始終裝作不在意。
對於史玉瓷,她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男女之間的感情是無法自我左右的,何況她對顧思早已淡漠。
只是沒有想到史玉瓷會為了自己所謂的幸福而不擇手段,她不信。再看眼前舉槍對準自己,眼神狠絕的史玉瓷,以及手臂上傳來的劇痛,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逃避,「這不可能。」
也許人就是這樣,遇到挫折時,總想著逃避,想著有後路可退,而你越逃避、越往後退,挫折便越勇猛撲向你。
「沒想到我那一直勇敢的姐姐,居然想做起鴕鳥,真是可悲啊。」史玉瓷冷笑,似乎看穿了史玉兒此時的軟弱,「知道扯線木偶嗎。」
史玉兒眼睛劃過一絲傷痛:過往的點滴形成幻影,在腦海盤旋。
史玉瓷輕蔑地瞟了她一眼,「你也知道的,爸媽是商人,他們領養你的目的從來都是利用。」語氣充滿了不屑與刻意裝出來的同情:她知道史玉兒的羈絆並不是顧世,而是親情,是自己和父母。
「爸媽不是這樣的人,你胡說。」史玉兒眼裡儘是複雜:痛苦、悲傷、懷疑、怨恨。
史玉瓷睃了她一眼,輕拍著腦門,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哦,我忘了,你不明白,因為你只是扯線木偶,根本就沒心沒肺還沒腦子。」
她的聲音肆虐地回蕩在斷腸崖邊上,像是一根根針狠狠地刺進史玉兒的心臟;再回想昨夜在史父史母房門聽到的對話,心逐漸地沉下去,似乎要永遠地沉沒在無盡黑暗裡。
史玉兒痛苦地搖頭,低喃:「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她的聲音灰暗而飄渺,像是那灰塵吊子斷斷續續。
史玉瓷步步緊逼,「你不是信了嗎,哈哈哈」說完笑了,放肆地笑了,可那笑聲傳入史玉兒的耳中、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割著她的心。
對於史玉瓷與顧思在一起的事,她可以裝作不在意,可以包容,但是她卻無法接受史父史母的利用與欺騙:
她以為他們是愛她的,就像是父母疼愛自己孩子一般地疼愛著自己,如今她才明白他們給的愛只不過是利用、背叛、欺騙所偽裝的。
「不對。」她嘶吼出聲來,只是純粹的嘶吼,沒有底氣的嘶吼,而眼裡一片死寂。
剛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在她以為這輩子就是孤身一人,是史家給了她存在的理由。在五歲那年她決定了她此生存在的意義——守護愛自己的人。從那以後她以為即使是沒有關係的人因為有了愛就可以突破血緣的限制。
然而,無論如何,心中的陰影卻始終無法被溫暖、照亮,那便是:對於一個孤兒而言,親情是奢侈的,也是脆弱的,是她心中的一個死結,一個永遠也打不開的死結。
史玉瓷咬了咬下唇,再次穩了穩手中的槍支,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狠戾道,「信與不信,今日這斷腸崖都會是你的歸宿。」
史玉兒感覺心彷彿被抽空一樣,沒有了剛才的疼痛感,原來被逼到絕境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存在的意義重新殘忍地被剝奪,到頭來她史玉兒終究還是個棄兒。
「啊~~~」她撕心裂肺地咆哮,眼眶裡一直蓄著的淚水終於滾滾落下,滴落在沾滿了鮮血的手臂上,咸澀刺激得那傷口越發地觸目驚心了,而傷口裡的血紅液體流淌的越快了。
史玉瓷似乎被驚嚇到,只是獃獃地站著,眼裡的痛惜卻不經意地流露出來,她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一個字。
八月的南方還是炎熱的,但她覺得此時卻格外的冷。
沉默,還是沉默。
斷腸崖下吹來了風,逐漸變得肆虐,竟捲起崖上落滿地不知名的白色花瓣。
突然,史玉兒笑了,帶著淚水陰陰地笑了,沒有任何言語,淡漠地最後看了史玉瓷一眼,閉目仰面倒下斷腸崖,凌亂的青絲在空中亂舞。
風停,白色花瓣垂落崖底,似乎在哀悼著一個生命的隕落。
崖邊
史玉瓷癱坐著,面無表情,像失了魂兒,小腹隆起的地方早已變平,身邊散落了一地的布條。
這時身後的樹林里閃出一中年男子,此人便是史父史季。
史季劍眉皺緊,眼中的悲傷無法掩藏,快速走到崖邊張望著,眼睛濕潤了,輕嘆了一口氣。毅然轉身看向史玉瓷,走過去一把擁住了她。
「哇~~~」史玉瓷放聲痛哭,歇斯底里的聲音徘徊在斷腸崖上。
良久,史玉瓷止住了哭,「爸,您告訴我這是姐的宿命。」無力而蒼白的聲音。
為什麼自己要去相信所謂的宿命,去欺騙傷害自己所愛的姐姐,為什麼。
史父摟著女兒,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