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白葭淚盈於睫,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和白雲舒還住在松江的時候,記不清自己那時幾歲,聽到媽媽房間有奇怪的聲音,她還以為媽媽生病了,結果跑進房間門口一看,卻被那個場面嚇呆了。
一個赤身**的男人把同樣赤身**的女人壓在身下,兩人揮汗如雨,身體交叉成不可思議的形狀,小小的白葭差點認不出那是自己的母親,倉皇間狼狽不堪地逃走。
那天晚上,白葭饑寒交迫地蹲在外面哭了一晚上,等那個可怕的男人走了以後,白雲舒才在弄堂角落裡找到凍得瑟縮發抖的她。
從那以後,母女倆不停地輾轉各地,每到一地,白雲舒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搭上不同男人,她把錢全部用來打扮自己,從來不操心女兒會不會餓肚子,白葭知道,母親心裡恨她,要不是帶著她這個拖油瓶,母親說不定早就再婚了。
思及往事,白葭悲從中來,撲倒在陳凜肩頭哭泣不止,陳凜摟住她,手指輕輕替她梳理頭髮,任由她盡情哭,難得她這樣發泄一次,此後多年間,這樣的眼淚再也沒有過。
兩人回家,陳家亮著燈,陳凜知道,父母這個時候不是在店裡忙就是在卧室看電視,妹妹在自己房裡做功課,他並不想這麼快就回去,還想跟白葭待在一起。
可是白葭不願待在街上,她比任何時候都怕見到街坊四鄰,下午的醜事讓她且得有一陣子抬不起頭來。
白葭低著頭,盡量靠著街道一側走,步伐都是遲疑的,走進院子,怕被陳家人看到,趕忙鬆開陳凜的手:「你回家吧。」
「時間還早呢,不急。」陳凜緊緊跟著她。
「回去吧。」
眼看著白葭快走到家門口了,陳凜忽然抓住她,把她帶到院牆后的那棵樹下,「才八點多,離睡覺早著呢,我們再待一會。」
白葭見他眼睛里閃爍著奇妙的光,羞澀地垂下眼帘。
「白老師讓我照顧你,這幾天我接送你上學放學,免得那伙人再來找你麻煩。」陳凜一本正經地說。
白葭嗯了一聲。
「你要聽我的話,放學就在家裡好好寫作業,哪兒也不要去,要出去就找我陪你去。」
白葭又嗯了一聲。
陳凜見她總低著頭,把雙手放她肩上,「你別光低著頭,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要看著我的眼睛,還有我說的話,你明白就說明白,別不說話。」
「明白。」白葭把臉抬起來。她哪裡想到陳凜是什麼鬼心思,剛一抬頭,陳凜就吻下來。她慌忙往後躲,他一點也不讓她,捧住她的臉就是一陣狂吻。
「你幹什麼呢。」白葭又羞又氣,捶打陳凜的背,這人時時刻刻都在盤算怎麼占她便宜。
身體往後躲,白葭幾乎退到牆角。陳凜及時把手伸到她背後,把她往自己懷裡帶,「牆上涼,還有蟲子螞蟻,到我懷裡來。」
他稍一用力,就把白葭給抱住,白葭掙扎不了,小聲嘟囔:「流氓一樣。」「你才知道。」陳凜抱得更緊。
她小小的,身量尚未長足,高大的他能把她整個人都裹在懷裡,低頭憐愛地吻住她。
樹下野草叢生,兩人不過站了半小時,身上就被蚊子叮了無數口,陳凜撓著背,一陣痛癢讓他忽然記起來自己背上受了傷,倒也奇了,一晚上他都沒想起來,也不覺得疼,想起來之後立刻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先回去,洗個澡再到我家來。」白葭發現他的異樣,主動放開他。陳凜什麼都沒問,照著她的話,回家洗澡換衣服,把房間的檯燈開著,悄悄跳窗溜到院子里,溜進白家。
白葭正在房間里等他,桌上擺放著紅藥水、藥棉和紗布,她知道他下午為了護著她受了點傷,雖然他沒喊疼,她也擔心。
陳凜從衣服下拿出一串葡萄給白葭,「家裡留給我的,給你吃。」
白葭喜歡吃葡萄,院子里那個葡萄架上每次結滿葡萄,馬麗珠都會看得緊緊的,不讓任何人有偷摘的機會,他好幾次看到白葭在葡萄架下洗衣服的時候偷偷站起來摘幾顆葡萄吃,怕被發現,小嘴塞得鼓鼓的,飛快又蹲下去。
讓陳凜趴在她床上,白葭小心翼翼用藥棉蘸上紅藥水,塗抹在陳凜背上,那群凶神惡煞的女人對他又抓又打,把他的背都抓傷了,橫七豎八好幾道血痕。
感覺到背上有個涼涼的東西不時塗抹,陳凜的心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過那樣舒服,他閉著眼睛,靜靜享受,這一天的經歷實在太刺激,受傷也值。
「白葭——」
「嗯?」
白葭不解地看著陳凜,見他側著身子,目光狡黠看著自己,臉上一紅,「幹什麼?」「不幹什麼,就是想叫你的名字。白葭——」陳凜看著她嘴唇優美的弧度,很想再親上去。
「你不是說,我的名字是蘆葦嗎?」白葭伸手在他肩頭一按,讓他趴好了,繼續替他上藥。
「你的銀鐲呢,怎麼不戴了?」陳凜懷念銀鐲清脆的鈴聲,一聽到鈴聲就知道她在附近。
「早就戴不下了。」
「將來等我有錢了,給你買個大一點的銀鐲,上面也掛個鈴鐺。」
這個時候,對面忽然傳出馬麗珠的吼聲:「小兔崽子,半夜三更了做什麼好事,還不趁早滾回來睡覺。」
陳凜聽到她聲音,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要把T恤往身上套。白葭忙阻止他,「別穿了,背上都是紅藥水,小心蹭到衣服上。」
她低下頭想一點一點幫他吹乾,他哪裡受得了這個,把衣服團成一團抱住跑了。
剛走幾步他又跑回來,一把摟住白葭,深深往她唇上吻去,緊跟著又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才戀戀不捨離去。
馬麗珠站在堂屋裡,燈光下威風凜凜、雙手掐腰,很有一種山寨大王出來巡山的架勢,審視地看著兒子灰溜溜地從對面跑回來,見他光著膀子把衣服抱在心口,剛想開罵,就看到他後背上一道道的傷痕,猜到是下午在屋裡救白葭的時候被人打的,也就不再多話。
「你以後能不能聲音小一點,吵得人心慌。」陳望知正在看電視,聽到老婆的吼聲,等她回房間后忍不住抱怨。
「老娘就是這大嗓門,你不願意聽拿棉花團把耳朵堵上。」馬麗珠把門關上。
「白老師傷那麼重,我們要不要去看她一下,街里街坊的。」陳望知悄聲跟老婆打商量。
馬麗珠白他一眼,「說你是憨大,你還真是憨,她這次的醜事鬧得全鎮人都曉得,誰家男人還好意思再往前湊?陳得樂,你老實講,你是不是心裡有鬼?下午沒看到她被扒光,你悔得腸子都青了吧!」
陳望知一見情況不好,趕緊調轉話題,「你看你又說哪兒去了,我是那種人嗎?我是覺得他們打人不對,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只曉得逮住女人欺負。現在這個社會,就是不**律的人太多了才弄得到處烏七八糟。」
馬麗珠忿忿地冷哼一聲:「你兒子跟你一樣,好色!」
「你胡說什麼!」陳望知疼兒子,最不喜歡馬麗珠對陳凜說長道短。
馬麗珠把下午陳凜奮不顧身衝進房裡護著白葭的事跟丈夫詳細說了一遍,也說了自己的憂慮:「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小丫頭,美人胚子……長大了只怕陳凜降不住。」
陳望知嘆息一聲,覺得老婆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普通男人過日子圖的是實惠,娶個老婆要能操持家務、伺候老的生養小的。美人兒誰都喜歡,可不是誰都供得起寶馬香車的富貴日子。
「都還小呢,等大點再看。」道理他都明白,然而憐子之意終究佔了上風,不忍心給兒子潑冷水。
第二天傍晚,陳凜趁著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偷偷跑回家,沒有回自己家,徑直去了白家,堂屋和廂房都沒人,他走進廚房,看到白葭坐在椅子上看著煤氣灶上的鍋。
摟住白葭親了親,陳凜問她:「你做什麼呢?」
「燉魚湯,一會兒給我媽送去。」白葭打開鍋蓋看看,魚湯已經燉得雪白,咕嘟咕嘟冒著泡。
陳凜沒想到她這麼有心,「我還以為你恨她,不會管她呢。」白葭看他一眼,「我不管她誰管她,難道看她死在醫院裡。」
關掉煤氣,白葭把魚夾起一條盛在碗里倒上點醬油給陳凜吃,陳凜推辭:「你吃。」白葭搖頭,堅持要他吃。
把剩下的魚肉魚湯全部倒進保溫壺裡,白葭又麻利地把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表情始終很淡漠。
她嘴上說得狠,心卻是柔軟的,陳凜動容,「你不留點自己吃?」
「這是專門買給她補身子的,我吃菜泡飯就行。」為了給魚湯保溫,白葭把保溫壺用包裹布繫上。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不耽誤你上晚自習。」
「白葭,你別跟我這麼客氣行不行?」陳凜握著白葭雙肩,柔聲說:「我送你,晚自習少上一回兩回又不算什麼。」
白葭這才不推辭,簡單做了點飯菜跟陳凜兩人一起吃了,去醫院給白雲舒送飯。
到了醫院病房外,陳凜讓白葭自己進去,他在外面等。白葭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不好意思,也沒勉強他。
母女倆見面,白雲舒臉上的傷淤血青腫顏色加深,比前一日更加狼狽,白葭視而不見,把魚湯倒在碗里端給她。
「陳凜沒陪你來?」
「來了,他在外面。」
「在外面幹什麼?心裡有鬼不敢進來?」
「我不知道。」
「他不適合你。」白雲舒忽然說。
白葭一怔,沒說話,忸怩地扯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