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白彗36
「阿白。」藺覺出聲喚她。
她眯著眼睛笑:「世子有禮了。」
藺覺有一瞬間的晃神,好像上一輩子的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場景,她在花中笑,人比花還要嬌|媚,上一世,他好像就是因此才看迷了眼睛。
不過,下一刻,他就清醒過來了。
她就和那晚來香一樣,看起來好看,聞起來也好聞,卻是有毒的。
想當年,他那皇祖母就是用幾盆晚來香,使得皇祖父的原配夫人失眠的病症越加的厲害,生生困死了。
她的禮,從來都是嘴上說說罷了。
她的人,也從來都是主意大的。
她是怎麼處置了刁奴,端的是怎樣雷厲風行的手段,這些他都知道。
只是,他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藺覺抬了腿,從她面前走過。
風裡飄去了他的聲音,「進屋說。」
傅白彗從桔梗叢里邁了出來,踢了踢腳上的泥,跟上。
方才在院子里,借著月光沒有看清,如今到了燈下,傅白彗直著眼睛,先將他瞧個仔細。
三年不見,他越發的美型了。
用美男子來形容藺覺,一點都不過。
且,他的美,不是如今大藺崇尚的那種病態美,他美的自然而奪目,他的五官,加上他的氣度,整個人是那種神聖威嚴不可侵犯的。
咳咳,侵犯?!如今她再也不會像原先那樣冒冒失失把他逼到牆角。
傅白彗坐的很規矩,把主位讓給了藺覺,自個兒就坐在他的下首。
等藺覺看過來的時候,她又站了起來,「世子先請。」
藺覺:「別跟我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想要被人奉承,也不會尋你了。」
不來虛的,實在點也行。
傅白彗乾脆直接提了,「世子,我覺得我住在這裡不合適,準備明日便出門找房子。」買也好,租也罷,再不濟,這點兒家當還是有的。
她不想在這兒住這事兒,順意讓人給他報信的時候,已經一併說了。
藺覺笑了一下,只是不善意罷了,他眨了下眼睛,就連眼睛裡頭射出來的都是道道寒光,恨不能穿透了她的身子,瞧一瞧她的心裡,到底裝了什麼。
他道:「成啊,不住這裡,你就滾回晤陽去!」
傅白彗聽了頭兩個字的時候,大喜。
再一聽後面的……她感覺到了來自藺覺的惡意。
一旁立著的順意有點兒著急,怎麼傅公子一來,就和世子對上了!他們世子對「他」多好啊,沒良心!
想想,外頭的事情已經夠讓他們世子焦頭爛額了,原本想著來一個幫手,誰知來的是個不懂事的。
順意暗自搓了搓手,想要出聲緩和一下氣氛來著,斟酌著用語。
「世子,傅公子說要等你一起用晚飯,世子看,現在上菜嗎?」
「上吧!我快餓死了!」
順意問的是藺覺,答話的確實傅白彗。
順意……瞥眼看了看他們世子,好像沒有要反對的意思,勾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屋裡放了冰盆,還是有點熱。大熱天的誰愛戴儒生帽那個東西,是以,傅白彗滿頭的青絲也就是用一根木簪固定,偶有幾根亂髮垂在了面上,她撓了撓被瘙癢的面頰,不出聲音。
藺覺瞅了她一眼,道:「刀豆街你也不用去了,去了季大路也不在,我使人用了關係,讓他入了御林軍。」
傅白彗一聽,只覺差異,頓時偏了眼睛,向他看了過去。
她動了動嘴,想問個清楚,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只聽,藺覺又道:「你那麼心心念念惦記著他,我倒是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
傅白彗更覺差異,反問:「他不是隨你入的京?」
「屁股腫成那樣,我弄了輛馬車給他,我和他無親無故又不欽慕他,自然不會屈就我自己去馬車裡瞧他一眼!入了京城之後,我們就各走各的。他去了北所,給烏將軍的副將吳槐序送信。」
傅白彗還是想不明白,又問了:「那你為何要把他弄進御林軍?」
「那是烏將軍的意思。」
「烏將軍!」傅白彗恍然大悟。
藺覺哼笑:「你以為呢!」
其實這事兒說起來也簡單,不過是烏將軍拿了季路言來和藺覺投誠,且投的隱晦而已。
不仔細探尋,不不不,就是仔細探尋,誰又能查的出季路言的根在哪裡,這簡直是一件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
可以這麼說,如今季路言就是聯繫藺覺和烏將軍之間的繩結。
這麼說來,刀豆街,還真是去不去都行。
不過……傅白彗皺了眉道:「我不去刀豆街,住在這裡也不合適啊!」
她的話音將落,藺覺又瞪了眼睛。
這時候,順意領著兩個丫頭冷香和冷蓮,提來了飯食,還沒進門,便大聲道:「世子,傅公子!今兒廚上聽說世子宴客,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領,四盤十八碗,就沒有重樣的。」
食盒一掀開,便有陣陣香氣撲鼻。
藺覺眼見她咽了兩下口水,不自主地淺笑了道:「她算個什麼客啊!」
「吃客。」傅白彗自己接了一句。
藺覺哭笑不得,起身,走到了宴桌旁。
他坐下了,方道:「過來,不吃,等涼嗎?」
不…就是等他開口。
傅白彗緩步移了過來,在藺覺的對面坐下,凈了手,提筷,先夾了一片脆筍,斯斯文文地放入了口中。
藺覺要不是早就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一定會被眼前的她給迷惑了。不是說吃相,其實她的吃相倒是一直文雅,而是吃的順序。
往時,哪一回與她一起吃飯,只要有葷菜,她哪一回不是第一筷子先夾葷的。
他擺手讓冷香和冷蓮下去,順意也跟在了她們的身後,退了出去。
藺覺放了筷子,道:「怪不得,你要搬出去住,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我的跟前拿腔作勢了!」
傅白彗反應了片刻,才道:「世子看出來了?」
藺覺但笑不語。
傅白彗自嘲了一句:「小孩子貪吃還能說的過去,如今,我都這麼大了,總不好還那麼貪吃。」
一聽說「大」這個字,藺覺的眼睛自動往下移了移,大約是裹了白綾,瞧著還和三年前沒多大區別。
只是他的眼睛還是燙了一下,只一眼,趕緊移到了他處去。
接著,不自在地道:「也不是非得讓你住在這裡,只是京城不似晤陽,你初來乍到,住到別處,唯恐出了什麼事情!且,我這裡離國子監更近,你要是換了別處,費時又費力。」
真的,一開始,他根本就沒打算解釋。
他何時有過這等耐心?傅白彗愣了一下,終點了頭。
不說其他的了,這壽王府的廚子,手藝真好!
人都說,食色性,可見食的重要性。
至於色,能吃嗎?
第一晚的交流僅此而已。
第二日一早,還不到卯時,藺覺就差了冷香來叫。
傅白彗在百鳴書院時,一向是卯時起不錯,可她離了書院兩月,卻是日日睡到辰時,再加上前幾日一直在馬上顛簸,這就有點兒沒睡夠。
冷香用梳子沾了香露來給她梳頭,她迷迷糊糊地往前一栽,我去,頭皮都快扯掉了。
嚇得冷香趕緊丟了梳子,跪地求饒。
這個時候,傅白彗可算是清醒了,揉揉眼睛道:「姐姐,可別跪我!」
藺覺房裡就兩個丫頭,她昨晚睡時還在琢磨,也不知道哪一個是通房。
別瞧現在是通房,十年八年後再看,混的好了,指不定還能撈個側妃噹噹。
這要是小德扯了她的頭皮,她打他兩下,都不過癮。可眼前的嬌滴滴……她再被扯兩下,也沒關係呢!
傅白彗伸手就把冷香扯了起來,又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個兒低頭了。」
冷香慘白著臉細語:「公子,快別折煞奴才,一口一句『姐姐』,讓世子聽見,該責罰了。」
傅白彗想了想藺覺那張冷臉,撇了撇嘴。冷香的話倒是勾的她興起,她八卦道:「世子很兇嗎?」
冷香才不著她的道,「世子只是不苟言笑。」
傅白彗點了點頭,深有同感地道:「是了,是了,我同他睡了好幾個月,也不曾見他笑多少!」
頓了一下,她又問了:「那世子經常責罰你們嗎?」
來前,她聽范離說的,越是家大業大的老爺,譬如王爺、侯爺什麼的,越是家規森嚴,對待下人,非打即罵。還有些有怪癖的,什麼小皮鞭沾水了,什麼熱燈油燙屁股了,反正怎麼變態怎麼來就是了。
她瞧著,藺覺也不像是那麼變態的,這不是閑來無事,八卦八卦。
冷香又細語道:「世子仁慈,很少會責罰下人,除非那些背主的。」
這話有些站不住腳,又不苟言笑,又仁慈!傅白彗正想問,背主的怎麼著了,就聽外邊「嗯哼」了一聲,她一扭頭,只見一隻黑靴子已經跨進了門。
這是說人小話,被逮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