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沒有害怕！」霍建謀抿緊唇線。

「你跟她談過死亡這件事嗎？」還想狡辯。

「她才幾歲，你跟她談這個？」他滿臉不贊同的盯著她。

不到十歲的孩子，應該離死亡很遙遠、很遙遠才對，他不想死亡如此靠近小福。

「我跟小福聊過喔。」祈瑗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聊。

每個人一出生，就是奔著死亡而去，重點不是會不會死，因為只要是人一定會死，就算是秦始皇也一樣，重點是自己選擇怎麼活！

「你——」霍建謀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啞口無言的滋味。

她居然跟年紀那麼小的孩子聊死亡這種話題，她到底想幹麼？！「他對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好像怕我隨時都會死掉，如果我們很要好，哪天我突然死掉，他一定會很傷心。」她把小福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他聽。

別以為孩子年紀小，就什麼都不懂，有時候選擇逃避的是大人，因為他們不想冒險處理自己也害怕觸及的人生課題。

霍建謀用一副「她在發什麼神經」的眼神瞪著她。

「以上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小福說的。」她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她是無辜的。

他驀地瞠大雙眼，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很關心小福，她也很關心你。」祈瑗丞身體往前傾，逼近到他面前。「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霍建謀問得很認真，面對她的靠近，沒有絲毫排斥，反而很高興她願意和自己親近。

「也向觀世音菩薩許願，我幫你把願望念給小福聽？」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遺傳影響，這一大一小想對彼此說句真心話，怎麼就那麼難？

他雙手抱胸，冷冷盯著她，悶不吭聲。

不該對她抱有太大期待的。

「不要就算了。」祈瑗丞直起身，拿起桌上的空杯，打算到廚房洗乾淨，這種小事沒必要麻煩陳叔。「我回房去睡了。」

「合約已經簽好了，侯禕露下午來餐廳拿走了。」霍建謀握住她手中的空杯，阻止她離開。

「動作真快。」她點點頭。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他盯著她的雙眼。「謝謝你說到做到。」她坦然承認。

「謝謝你替小福做的一切。」霍建謀拿過她手中的空杯，表示他會負責洗乾淨。

「你知道嗎？」祈瑗丞看眼自己空空的雙手，再看向他，緩緩露出微笑。「我開始羨慕小福有你這個叔叔。」

終於完成第一階段的治療，小福的身體變得很虛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福的精神很好，每天乖乖吃飯，再也沒有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每天向觀世音菩薩許下一個願望的活動，持續在進行。

小福不再害怕自己的病，變得樂觀，每天變著法子玩，有勇氣面對讓她越來越虛弱的治療，不再恐懼死亡的陰影緊緊追著她……

經過這些日子，小福得到很多全世界最棒的禮物，讓她能坦然面對自己的困境。

昨晚祈瑗丞和霍建謀一起看小福寫給觀世音菩薩的願望，聊到很晚才去睡。

現在她已經很習慣每晚睡前都要和他聊聊天，過兩天回家，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會不會不習慣？

祈瑗丞搖搖頭走出房間，先經過隔壁霍建謀的房間，再經過小福的房間，最後下樓，聽到有聲音傳來，她很自然往有人聲的地方移動。

雙腳才剛穿過客廳，就聽到小福充滿精神的叫喚「瑗丞姊姊！」

小福？祈瑗丞左右張望。

「瑗丞姊姊，這邊這邊！」小福站在餐廳椅子上朝她揮揮手，要她過去。「快過來！」

陳叔深怕小福太過興奮會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來，連忙伸手護著，不過他是真的很高興小福這麼有元氣，能夠開開心心的和少爺相處，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祈瑗丞，自從她來到家裡之後，這個冷冰冰的家活潑多了，也多了很多笑聲和快樂。

「你們……」祈瑗丞踏進餐廳，來到小福身邊，吃驚的看著陳叔和霍建謀身上都穿著圍裙，雙手沾滿白色麵粉。

他們在幹麼？

大概是被她看見自己穿圍裙的模樣，霍建謀臉上出現可疑紅光，還別開視線，不願和她四目相交。

「我們在做蘋果派。」小福笑咪咪的宣布，接著她湊到祈瑗丞耳邊小小聲的說道：「瑗丞姊姊，真的有效喔！」

祈瑗丞知道她說的是願望的事，也學她小小聲的回道：「就跟你說觀世音菩薩真的很靈。」

兩個大男人沒有停下手邊動作，卻不約而同放慢速度，偷看兩位女性咬耳朵說悄悄話。

「嗯！」小福大大笑開，用力點頭。真的很靈！

「小福，篩麵粉了。」陳叔主導整個做蘋果派的流程，拿出篩子，輕拍，雪白的麵粉亮晶晶落下，像下雪一樣。

「哇！好漂亮！」小福蹲在椅子上，雙手撐著下巴，兩隻眼睛瞠大，興奮低喊。

「觀世音，怎麼突然想到要做蘋果派？」祈瑗丞站直身子，壓低音量，小小聲的問霍建謀。

小孩子的聖誕老公公是父母，小福的觀世音就是霍建謀。

「你喊我什麼？」霍建謀佯裝不高興，眯細雙眼。

「小福昨晚不是跟觀世音菩薩許願想要有人抱抱她，你抱了沒？」她沒被他唬住，雖然不怕，但還是巧妙轉換話題。

「咳！」他不自在的站起身，走到流理台前方，洗凈雙手。「我會看著辦。」其實他毫無頭緒。

「請問你打算怎麼看著辦？」祈瑗丞跟了過去，黏在他身後緊迫盯人的追問。愛她，就要讓她知道，抱她，就要實時，這麼贊的事有什麼好等的？

「總得找個合適的時機。」霍建謀小心的瞄了小福一眼，發現小福正轉頭找他，看見他只是洗個手，才又和爺爺玩起來。

以前小福不樂意和他親近，現在卻不排斥和他相處，這些轉變都是祈瑗丞的功勞，不過凡事得一步一步慢慢來，急不得。

「請定義合適的時機。」祈瑗丞雙手抱胸，不太開心的瞅著他。

「祈瑗丞。」霍建謀發覺小福正一臉擔心看向他們這邊，壓低音量警告。

「幹麼？」她沒好氣的回道。

「別讓小福擔心。」他暗示的掃了眼小福的方向。

「你到底要不要抱？」死咬著不放。

「現在？」霍建謀一臉為難。

「難不成是下輩子？」

「可是……」沒有鋪陳，直接抱起小福，萬一小福覺得反感怎麼辦？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他不想被自己給毀了。

祈瑗丞知道他為什麼遲疑，明明可以乾脆拒絕大美人的男人，卻在自己在意的家人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真是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交給我，我幫你搞定」的表情，不管他試圖阻止自己，直接走到小福身邊，蹲下來看著她。「小福，會不會累？」

「瑗丞姊姊，好像有一點。」小福雙手扶著桌面，慢慢站起身，虛弱的笑了笑。

「來，姊姊抱你。」祈瑗丞張開雙臂。

「不用了。」小福眷戀的看著朝自己伸出的雙手，強迫自己拒絕。「我坐一下就……啊？」

祈瑗丞不等她說完，一把將她抱起來，小福趕緊伸出細細的手臂，緊緊圈住她的脖子，兩人相視一笑。

祈瑗丞突然眉頭一皺，小福剛冒出困惑表情，就聽見緊急求救聲「霍建謀！快來接手，我快抱不動了！」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她還加碼演出左右晃動，很耗體力啊。

「欸，你們小心一點。」陳叔瞪大雙眼，滿臉驚恐，著急的喊道：「小心點！別摔著小福啊！」

不過他說是這樣說，可是完全沒有移動身子要去護著小福或阻止祈瑗丞的意思，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趁空檔和祈瑗丞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我懂你在玩什麼把戲！

霍建謀兩個跨步靠近，從祈瑗丞手中抱過小福。

「小福，你是不是變胖了？不然我怎麼抱不動？」玩了一手，祈瑗丞假裝抱怨道。

對其他人而言，這麼說可能是件失禮的事，但是對小福來說，這是最棒的事之一。

「呵呵呵！」小福咯咯笑開，雙手自然的圈著叔叔的脖子，感覺很安心。「是瑗丞姊姊太痩了，叔叔，你說對不對？」

「瑗丞姊姊是該多吃點。」霍建謀感激的看了祈瑗丞一眼，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