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圍住安修戎的是兩隻大喪屍,田湉衝進去的時候,安修戎左手握劍將一隻喪屍釘在了木地板上,右手的槍舉起來就要射|擊。
另一隻喪屍在距她兩米遠的位置,眼裡凶光畢現,彎了腿正要衝過去。
安修戎沒有看過來,田湉迅速沖向那隻正要跳躍的喪屍,將自己狠狠地撞進了喪屍的懷裡。
這力道太大,凌空了小半截的喪屍摔到了地上,張牙舞爪地要起來時,被掉到了旁邊的田湉一個翻身死死壓住。
這隻喪屍大概沒見過如此主動投懷送抱的人類,揮舞著的臂膀一下子按了暫停。
田湉顧不上搭理它,拉著它稀稀爛爛的手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安修戎!救我!」田湉大聲喊道。
安修戎猛然回頭,手上的槍掉了方向直指過來。田湉偏了下腦袋擋住了身下喪屍的重要部位。
看清情況的安修戎沖了過來,被她釘在地上的喪屍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
是昨天那隻母喪屍,田湉清楚記得她的氣味和聲音。
這聲嚎叫是痛苦的嘶鳴,也是對田湉身下壓著的喪屍下達的命令:不許傷她。
田湉在安修戎衝到她面前時,抬手抓著身下喪屍的臂膀,將它用力甩了出去。
空蕩蕩的貨架被喪屍砸出響亮的聲響。安修戎已經近在咫尺。
田湉撲過去,抓緊安修戎的胳膊,撲進了她的懷裡。
肉|體相|撞,安修戎瘦削的肩磕在了她的臉上,生疼。
但她的懷抱柔軟,田湉順勢滑下,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安修戎胸口。
接受這樣的衝擊,安修戎腳下只挪了一小步,她反應極快,一手攬住田湉的腰將她護住,另一隻手便要抬槍|射|擊。
田湉本就抓著她的胳膊,這時候用了力,將她的槍|口壓下,緊緊箍住她,發出一聲尖叫。
她不知道此刻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阻止安修戎和喪屍之間的廝殺,只能寄希望於安修戎足夠關心她,在她發瘋的時候不至於一個手刀先劈暈了她。
安修戎沒有給她手刀,環著她腰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想要將她拉開。田湉使了很大的勁繼續埋在她懷裡,尖叫一聲高過一聲,真真一副發狂的模樣。
在這些尖叫聲里,隱藏著人類聽不懂的低吼,那是對喪屍的命令:迅速撤離,不要再跟!
耳朵和嗅覺里都是信息,田湉聽到那隻被她甩出去的瘦弱喪屍跳出了窗戶,聞到了那隻被釘在地板上的母喪屍血肉撕開的味道。
她狠狠地抓住安修戎的胳膊,不斷在尖叫里傳達命令。
最終,她還是被安修戎一個手刀劈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發黑了,田湉睜開眼,看到安修戎瓷白的脖頸。一縷棕色的髮絲隨著她走路的節奏輕輕飄動,掃在那段脖頸上,讓田湉忍不住想去用手撥開。
抬了抬手指,安修戎的聲音傳了過來:「醒了?」
聲音很近,磁性好聽。
田湉反應過來,她在安修戎的背上。
這一徹底清醒,所有的感官都清晰起來。
安修戎的背,安修戎胸腔里心臟的跳動,安修戎的長腿踏出的穩穩的腳步,還有她身上不知道哪裡來的淡淡的清香。
田湉扭了扭,讓自己的身體趴得更舒服一些。
安修戎架著她腿的手幫她往上挪了挪。
「我們到哪兒了?」田湉下巴蹭著安修戎的肩問。
「三分之一的路程。」安修戎回答道。
田湉轉頭去找古薇,古薇就走在她們身後,看了她一眼,神情疲乏。
田湉張了張嘴,古薇側過了頭。
田湉於是只能轉回頭問安修戎:「我怎麼了?」
「你受傷了。」安修戎回答得很平靜。
「不嚴重吧?我感覺還好。」田湉很想拉過自己的胳膊到眼前瞅一瞅,但現在兩隻胳膊都搭在安修戎肩上,猛然收回來有些太過刻意。
她的身體,五官感知都非常靈敏,但是對疼痛的感覺非常微小,常人斷胳膊斷腿在她這裡就跟被水果刀劃了一下似的。如果是被抓被撓,就跟被蚊子叮了一樣幾乎不會察覺。
只要不傷及要害,她的身體會很快地進行自動修復。
這次安修戎很久沒回答,沉默地背著她又走了一段路。
直到天徹底黑下來,安修戎轉身對古薇說:「就在這裡找地方休息吧。」
古薇點點頭,去查看近處的幾幢房屋。
安修戎側頭對田湉說:「下來吧。」
攬著田湉腿的雙手放鬆,田湉從安修戎背上滑落,站到地上時,一個小小的踉蹌。
安修戎轉身看著她,田湉對上她的眼睛,心裡慌亂,卻又有些難言的悸動。
如果想要待在安修戎身邊,她的特殊體質根本瞞不了安修戎多久,身份可以隱藏,身體的異樣總會暴露。
怎樣解釋這樣的異樣,安修戎能不能接受這樣的異樣,才是她能否和安修戎不再分道揚鑣的關鍵。
安修戎對她眨了眨眼。
大概只是看久了的習慣性眨眼,但在那長睫毛的映襯下,就像溫柔的一潭湖水。
田湉不自覺地就笑起來。
「還笑?」安修戎問。
田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順帶擰了擰腰活動了下身體:「我就說了沒問題嘛。」
「沒問題才是大問題。」安修戎拉起了她的一隻胳膊:「還記得你這裡昨天受傷了嗎?」
田湉看著自己光滑的右臂,把湧上來的尷尬情緒轉換成了疑惑:「是的啊,怎麼不見了?是另外一隻手嗎?」
說著抬起自己的左臂,擼起袖子,同樣的光滑白嫩。
「怎麼回事?!」田湉震驚地喊道。
「今天吃完飯讓我檢查一下。」安修戎道。
「怎……怎麼個檢查法?」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古薇在不遠處對她們招了招手,田湉和安修戎過去,古薇對安修戎說:「這裡二樓雖然位置不太好,但是有一間很乾凈的屋子。」
「好。」安修戎點點頭,走進了居民樓。
她的身影淹沒在黑暗的樓道,田湉拉了拉古薇的胳膊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古薇的情緒複雜,有不忍也有愧疚,半晌小聲說:「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況太奇怪了,所以還是檢查一下好。」
「除了胳膊上的傷,還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嗎?」田湉問。
「你……」古薇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安修戎不會傷害你的。」說完逃也似的進了樓道。
田湉站在空曠的街道,愣了挺久。
哪裡奇怪她自己很清楚,她需要想想怎麼解釋這些奇怪。
今天不像昨天那樣的好運氣,她們的晚餐只能是難吃的壓縮食品。每個人心裡都有心事,飯桌上顯得異常安靜。
吃完飯,安修戎從包里掏出一盒罐頭,說:「加點餐。」
安修戎的背包里到底有多少神奇的物品,無人可知。要是放到以往此刻,田湉和古薇該是驚呼著一擁而上去搶這難得的食物。
但現在這情況,田湉不得不懷疑安修戎這盒罐頭有著特殊含義。
古薇和她一起沉默了。田湉瞄了眼罐頭,是一盒午餐肉。
應該很好吃,田湉伸手將罐頭扒拉到了自己跟前,呵呵笑了兩聲:「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能做個餓死鬼。」
這句話充分獲得了大家的同情,沒人和她搶罐頭,田湉站起身找開罐頭的工具。
古薇很有眼色地遞過來一把匕|首。
田湉接過匕|首,剛抵上罐頭口,突然愣住了。
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刀刃鋒利削鐵如泥,刀把上的紋路是纏繞的薔薇,如果倒轉過來,你還會看到一個小小的「古」字。
這是古薇那把不離身的武器,而這把匕|首昨天下午古薇為了救她,□□了母喪屍的脖子。母喪屍不會痛,自然也不會想要拔下匕首。
田湉望向安修戎,安修戎看到了她手上的東西,解釋道:「今天襲擊我們的喪屍里有昨天傷了你的那隻,匕|首還插在脖子里,我拔下來了。」
田湉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刀。
「我認真搞乾淨了的。」古薇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確實被嚇著了。」田湉起身,往外走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兩居室,一間卧室的門開著,可以看到裡面可愛的兒童床。田湉從飯廳出來,進了這間卧室。
床上非常難得地鋪著被褥,大概之前的密閉做得好,被子上沒有什麼灰塵。
田湉摸了摸手下柔軟的質感,躺倒在了床上。
小喪屍死了,母喪屍也死了。重生后和她有過交流的同類都死了。
在她無法與它們交流,在她沒搞懂自己的身體之前,她也覺得這些怪物噁心可怕,殺完殺盡都不足以消除恨意和恐懼。
然而當她成為它們的首領,當她了解了它們的進化,知道它們單純的想法,她只能將它們視為另一種物種。
而不是什麼可怖的生物。
眼睜睜看著哪一邊死,都是折磨。
房門被敲了兩聲,安修戎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愈發好聽:「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田湉調整了下面部表情,回答道。
安修戎推門進來,又輕輕地將門關上,手上提著一個小小的銀色金屬盒子。她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將金屬盒子放在腿上打開,裡面整齊地排列著各式手術刀和針管試劑。
安修戎看著她,表情依然平靜鎮定,但田湉看出了她眼裡的憐惜和溫柔。
「我來給你做檢查。」安修戎說。
「好的。」田湉點了點頭。
「頭痛嗎?」安修戎問。
「不。」田湉回答。
「有出現幻覺或者幻聽嗎?」
「沒有。」
「身體肌肉發力正常嗎?」
田湉猶豫了一下:「正常。」
「衣服脫掉吧。」安修戎說。
「啊?」田湉睜大了眼睛。
「衣服脫掉,全部脫掉。」安修戎將金屬盒子放到一邊,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