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錦囊
小廝一進了房間,氣勢就全變了。原本低著的頭也高高地昂了起來,謙卑的模樣早已從不復存在,他伸了伸愛腰,大步走到桌旁,順手拿起那杯給他準備好的茶,喝完還砸吧了下嘴,評價道:「味道一般般,沒你煮的好喝。」
「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三撿四。」曲離笙將他的杯子又重新蓄上。
「唉,也是,有你這麼個貴人端茶倒水,就是再難喝的,我也該知足了。」那小廝看了手中的茶,又看了看曲離笙倒茶的姿勢感慨道。感慨完了,又毫不客氣地悶了一口。
「少貧嘴了,一壺水都堵不住你的嘴。」曲離笙伸出空著的手捶了下那人,然後將茶壺放回了桌上。
「噗。」那小廝一口剛到喉管的水就這麼給捶了出來,他不停地捂著喉嚨咳嗽,艱難道:「曲離笙,我知道你恨我,但也別耍這種小手段來害我。」
「是是是,您大少爺說得是。」曲離笙動作迅速地遠離了他幾步,嫌棄地揮了揮手,顯然是怕被他噴出來的唾沫星子給殃及到。「小聲點,別讓隔壁發現了。」
那小廝聽后,確實收斂了不少,他整了整裝,一本正經道:「紀府周圍安插了不少人,那些人是來找你的?」
曲離笙點了點頭,瞭然道:「所以我打算今夜就離開。」
「怎麼,你捨得離開你家大表妹了?」小廝打趣道,他不想再捲入那些是是非非裡面,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自由自在的。
曲離笙靜默了片刻,似在回想什麼,然後笑道:「我想讓你替我照看好她。」
小廝坐下,把玩著桌上的茶蓋,淡淡道:「我可沒有這個責任。」
「是嗎?那你為什麼要把她的消息給我。」
「我只……」
「清瓏,我希望你再幫我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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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光一頭霧水地出了老太太的房門,她疑惑地看著手中的錦囊,不知道那老太太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明明是她急著要見她,可她人還沒見到,就被趕出來了,看來老太太真得是不待見她。
「大姐」紀挽紗站在院落外,一直關注著裡面,見她才進去就出來,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祖母不待見她,生怕她為此而生氣。她小跑到夏光的面前,「祖母沒有怎麼樣你吧?」
「啊?」
「哦。」
「沒事。」
夏光見紀挽紗一臉擔心的樣子,偷偷地把錦囊收好,直覺告訴她,這個錦囊里的東西不應該讓她看到。
「你怎麼還在等我?」夏光沒話找話道。
「大姐剛回來,還未正式向府里通報,怕府里的下人怠慢了姐姐。」紀挽紗的話無疑讓姚嬤嬤捏了一把冷汗。
夏光掃了姚嬤嬤一眼,瞭然地挑了挑眉,心中卻覺得生活在這些府邸里真是累,一句話有好幾重意思。不過,幸虧她沒有問別的。
「姐姐先回院休息,宴請開始時,我們再一同過去。」
夏光點了點頭,雖然名義上這裡是她家,可是她完全融入不進去,所以只能聽從他人的安排了。不過,幸好她也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看看那錦囊里放了什麼。
夏光回到落繽院后,遣退了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僕從,獨自坐在鞦韆上盪著。
錦囊里是一張紙條,上面簡單的幾個字讓夏光覺得疑惑。
老太太為什麼要讓她夜裡過去,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還是說這次讓她回來本來就有什麼貓膩?那她的病是不是也是因為讓她回來而裝的?越想越細思極恐。
「光哥,你這還有千秋啊?」君黯然呆在房裡無聊,聽說夏光回來了,特地跑來找她。
「你怎麼來了?」夏光下意識地將紙條收到衣袖裡。
君黯然走到她的身後,幫她推鞦韆,「風師兄和夜大哥說有點乏了,想休息會兒,我又不想一個人呆著,只能過來找你了。」
夏光點了點頭,「黯然,你同我在一起這麼久,有沒有想家了。」她想起自己與秦素問一同進府時,君黯然低落的神情。
「光哥,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君黯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走到夏光的面前,牽起了她的手。「其實遇到夜大哥的那一天,我看到我爹了。」
「你爹?」
「嗯,本來我和風師兄早就該回客棧了,只是在路上時碰到了我爹,所以就耽擱了一會兒。」君黯然緩緩說道。
「爹的頭髮白了好多,皺紋也長了不少,背也沒有以前那麼直了。」君黯然攤開自己的手掌直直地立在自己的眼前。
夏光只是安靜地聽著她述說,然後她聽到君黯然輕輕地低喃道:「我想回家了。」
夏光知道是這三年的不歸家和今天她與秦素問的觸動讓君黯然想起自己的父親。她從鞦韆上下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替她決定道:「那就回家吧。」
「可是……」
君黯然剛想說什麼,夏光先她一步,「黯然,你跟了我三年了,這三年來,我們經歷了許多,你也一直在成長,已經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大小姐了。我記得有好幾次,你看到他人家的孩子依在父母懷裡羨慕的神情,我就一直在等你說出想回家去的念頭,這樣我就可以甩掉你這個大包袱了。現在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就滿足我的這個小心愿吧。」順手點了一下君黯然的額頭。
「光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君黯然鼻頭微紅地嗔道。她知道光哥是想讓她沒有什麼負擔地離開。
「我怎麼樣了?要不要我讓師兄送你回去?」夏光揶揄道。
君黯然赤紅著臉怒道:「誰要風師兄送了。」
夏光知道她是惱羞成怒,也不拆穿她,「今夜歇息好,明日就回去吧。」
「光哥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是嫌我太礙事兒,誤了你和夜大哥。」君黯然很快就恢復到以往的活潑狡黠,立馬反擊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一會兒就到了宴請的時候。
紀挽紗過來帶她們二人前去。
路上,君黯然趁紀挽紗不注意,附耳與夏光說話。曲離笙和風竹墨正好從她們正面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曲離笙瞬間就鄒起了眉毛,抿著唇,不忍同地盯著君黯然。雖說她們二人都是女子,可也不能離得如此之近。
被盯著的君黯然,心中一凜,總覺得不會有好事發生。
曲離笙面帶微笑朝她們走進。紀挽紗見了,正要對他行禮,曲離笙眼神示意她免了,並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夏光,輕聲道:「君姑娘,風兄說有事找你。」
君黯然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拜託能對著我說話么,不過不知道風師兄會找我什麼事?
在曲離笙後面慢慢晃悠的風竹墨沒想到自己啥事兒也沒做,也能攤上事兒。
看到君黯然就差跟兔子似的蹦跳著過來,風竹墨攤了攤手,無辜道:「我什麼也沒說。」當然他的無辜在他人眼裡,還是如往常的神情一樣。
君黯然也不傻,一下就知道了曲離笙的用意,悶聲罵道:「小氣鬼,竟然用風師兄騙我。」
曲離笙對於她的謾罵不理睬,只要達到目的就好。
「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你在這呆的還舒適么?」夏光與他並排走著,紀挽紗識趣地先行幾步。
「都還好。」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裡都不會差。
夏光見紀挽紗走得遠些了,這才同曲離笙問道:「你覺得她美么?」
「美,但是對我來說她的美就和軒轅清水的畫作一般,只需要欣賞就好。」
「是么,可如果我就是紀杞紗的話,我應該會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就算一樣,也是不一樣的。」如果你們是一模一樣的畫,那她是他人所畫的,而你卻是我畫的。
「剛剛黯然說如果我是紀杞紗,那麼他很慶幸紀杞紗當年的遭遇,否則就不會遇到現在的我。」
曲離笙沒說話,只是同她慢慢地走著。
「如果我不是紀杞紗,你還會呆在我身邊嗎?」夏光說出了心底里的話,曲離笙明顯僵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夏光知道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如果她不是,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他可能連一眼都不會看她。因為他過不了他心裡的坎,「紀杞紗」這三個字早已成了他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