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這、是、放、盜、章、節,我試試技術老王的高能放、盜!肩上忽然微微一沉,謝景看了眼困得下意識窩在他懷裡睡過去的王悅,伸手輕輕將筆記本關上了。兩人還真就這麼坐在床上看了一晚上的古裝宮斗劇,謝景就看著王悅一下又一下點著頭最後窩在他懷裡睡過去了,他收了電腦,低頭看著王悅,抱了一會兒,忽然他伸手輕輕揉了下他的腦袋,低聲嘆道: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
刷了一晚上劇,王悅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清晨的陽光從窗戶里打進來,他惺忪著睡眼從被子里鑽出來,抬手抓了下頭髮,忽然看著陌生的房間擺設一愣。
想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自己這是在謝景家,下一刻,他刷一下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推開門就往樓下走,剛沿著樓梯走了兩步,身形忽然一頓。
穿著件寬鬆灰色毛衣的少年站在桌子前,修長的手捏著白瓷勺子,輕輕攪著砂鍋里的白粥,清晨的陽光穿過藤蔓繞滿的舊窗戶靜靜鋪在他身上,白玉無暇,溫文爾雅。
王悅忽然莫名就轉不開眼了,滿堂都是暖暖的日光,日光里站著個暖暖的少年。
王悅見過很多好看的佳人少年,可第一次遇上像這樣好看的,他站在樓梯上,一下子竟是看怔了。
木質的樓梯傳來幾聲咿呀聲響,謝景知道是王悅下來了,可一會兒就突然沒了動靜,他略帶疑惑地回頭看了眼。王悅身上還套著他的白襯衫,赤著腳踩在樓梯上,頭髮有些亂,一雙的琥珀色眼睛呆愣地看向自己,看上去像是有些迷茫。
謝景看了會兒,「你醒了?」他的視線落在王悅的一雙腳上。
王悅嗯了一聲,赤著腳沿著樓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謝景身邊,盯著謝景面前砂鍋里的粥看,半晌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早餐,銀耳蓮子粥。」謝景話音剛落,就看見王悅一聲不吭地抬起頭,一雙圓圓的琥珀色眼睛就這麼看著自己。
謝景忽然輕輕抽了下眉,捏著勺子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收回視線,執著白瓷勺子舀了一小勺粥,他低頭抿了口試了下溫度,一抬頭髮現王悅正緊緊盯著自己的動作,謝景一頓,把粥慢慢咽了下去。
「你在幹什麼?」王悅手肘撐著桌子,視線落在謝景捏著勺子的手上。
謝景看了他半晌,伸出手將白瓷勺子輕輕湊了過去,「嘗嘗。」
王悅眼神微動,抬頭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謝景,他慢慢伸長了脖子,低頭就這勺子喝了一小口,抿著唇半晌,他抬頭看向謝景,一聲不吭。
謝景覺得王悅那眼神就跟街邊等著投喂卻沒人搭理的小動物一樣,那眼神看得他忽然就特別想揉一下他的腦袋,下一刻,他就意識到自己已經伸出了手。
王悅正趁著謝景走神低頭湊近了他的勺子又喝了口,忽然感覺謝景的手放在了自己頭上,他一頓,略帶疑惑地抬頭看去,「你做什麼?」
謝景不著痕迹地收回手,「去把鞋穿上,我給你盛一碗。」
王悅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扶了下桌子就轉身往樓上跑。
在他身後,謝景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雙眼忽然溫柔了起來,良久,他低頭就著王悅沒喝完的粥喝了口,而後伸手從一旁端起了只白瓷碗。王悅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謝景卷著袖子在盛粥,他看了看,走下了樓。
很多年後,王悅依舊清晰地記得這一幕,清晨陽光下,穿著件灰色毛衣的謝景捏著白瓷勺子給自己盛一碗粥,粥里放了銀耳和蓮子,熬得恰到好處。這麼些年,願意陪他一醉方休的人數也數不清,可在清晨為他熬一碗粥的卻僅此一人而已。風吹雨打,烏衣巷榮辱沉浮,琅玡王氏祠堂又添新草,他在建康街頭醉別了無數故人知交,在深夜的街巷吐得直不起腰,有人來撿他回家,他卻只是抱著那人嚷著要喝粥,粥里要加銀耳,要加蓮子,要熬得恰到好處。
……
謝景送王悅回家,今天是周六,推門進去的時候,王悅一眼就看見了放假待在家裡的王樂,腳步猛地就頓住了。
王樂正低頭不耐煩地扯著漢服的帶子,聽見動靜抬頭看了眼,隨口道:「王悅你回來了?你這兩天幹什麼去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用力扯著那漢服的一角想把它掰正,扯的手上青筋都跳出來了,忽然她狠狠一甩手罵道,「操!這什麼反人類的設計!」
「你在幹什麼?」王悅看了眼王樂身上套的亂七八糟的衣裳,那是套竹青色的漢服,看上去應該經過了簡化,但保留了漢服最基本的特色。王悅看著那件款式熟悉的衣裳,望著屋子中央穿著古裝的王樂,忽然有些怔住了。
身穿漢服的王樂。
王樂扯了半天腰帶和衣襟,皺著眉開口道:「學校有個文藝晚會,我們班排了個節目,每個人都要穿漢服上台,還要帶一副字過去,這衣服是我們班班長管學校藝術團借的衣服,我試一下大小。」她說著話攥著那衣襟一角又去扯。
王悅看得眉頭一緊,「別拽那兒,這衣裳不是這麼穿的,王樂你別拽它。」他走上前,下意識就伸出了手理了下那衣裳的衣擺,動作輕車熟路。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衣裳款式,他看了眼王樂,「把手抬起來。」
王樂看了眼幫他整理衣裳的王悅,先是詫異,猶豫過後慢慢抬高了手。
王悅一點點慢慢替她整理著衣襟,最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從背後將腰帶輕輕繫上了,輕輕一聲響,他起身看向王樂,眼中忽然就靜了。
亭亭玉立的古裝少女,細腰廣袖,眉眼清麗,正像是舊時畫上走下來的魏晉士女。王悅一直沒能想象得出來王樂穿古裝的樣子,可這一幕真的出現在眼前,他腦海中一下子就想象出了王樂走進烏衣巷王家府邸的模樣,采了捧沾雨的杏花,坐在庭院里煮茶看書,那就是琅玡王氏養出來的女兒。
王樂看著對著自己發愣的王悅,皺了下眉,「怎麼了?我穿得哪兒不對嗎?很奇怪?」
「不,沒有。」王悅搖了下頭,「你這樣穿……很好看。」
謝景倚著門看著這一幕,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王悅。
王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從一旁的椅子上拿了只東西過來,「對了,王悅,這斗篷怎麼戴?」
王悅看了眼王樂手中的竹戴笠,看著她拿在手裡翻來覆去,他眼神微微動了下,伸出手輕輕將那戴笠拿到了手上。
王樂打拿到那戴笠起就沒停過對它的嫌棄,開口道:「這也太丑了吧?我去!這要怎麼往頭上戴?」
王悅聞聲掀起眼皮淡淡看了眼王樂,單手捏著那戴笠的邊緣,抬手輕輕戴上了,他的動作很熟練,可謂駕輕就熟行雲流水,壓了下戴笠邊緣,他抬眸掃向王樂。
王樂忽然就瞪大了眼,這人……這人怎麼戴起來那麼好看?
青黃色竹戴笠,淡灰色輕紗,少年如畫,眉宇間淡掃三千風月,唇角間勾銷風流雲煙。好像巍巍魏晉兩百年盡剩下了風流。
謝景原本只是靜靜看著,直到王悅抬頭那一瞬間,他眼底忽然起了浩瀚波瀾,他望著王悅,沒有說話。
王悅伸手將那戴笠摘下了,遞還給了王樂,開口道:「你剛說你們每個人還要帶一副字過去?」
一陣叮叮噹噹的車鈴聲后,學校小巷后拐出一輛自行車,穿著件天藍色校服染著粉色頭髮的少女迎著風騎著車,一雙眼清澈而銳利,自行車後座上坐著個普普通通的清秀少年,第一次坐自行車的少年有些局促不安,手臂忽高忽低地動,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拽上少女的校服。
自行車碾過一塊石子猛地顛簸了下,後座少年立刻五指作爪利落地拽緊了少女。
王樂一直面無表情的臉終於裂了條縫,她嘴角狠狠一抽,偏頭張了張口,風灌進她嘴裡,她咽了一口。
……
到家后,王樂鎖了自行車在樓道里盯了王悅半天,結果大半天也沒憋出句什麼,她扭頭轉身上樓了。
王悅跟在她身後慢慢走,視線一直落在王樂身上,他倒是沒有王樂那些小心思,他只是想起些舊事。
王樂的樣貌輪廓,有那麼一絲神似他的生母曹淑。
有那麼一瞬間,王悅忽然想起了他遠隔了兩千年煙塵的母親,堂前柳新燕□□,王家的家母捏著只小巧的珍珠鞋坐在窗前,絮絮叨叨地和陪嫁老婢女說著閑話,記憶中她談起過去的事,說起八王之亂時她暫避長安,於長安八月誕下王氏嫡女,而後北方戰亂愈演愈烈,婢女報喜的家書尚未送到東海王幕府王導手中,王家長女就在避亂的奔波中夭折了。
往者不可追,那是曹淑提起往昔戰亂歲月最常說的一句話。
北方戰亂時,王悅年紀尚小,對戰亂也沒什麼太多的記憶,只記得曹淑提起一兩句,說的最多的便是王樂,王樂出生在長安,而長安曹家舊宅老樹下至今仍埋著壇女兒紅,之後?
之後,胡人亂華,洛陽長安相繼淪陷,愍懷二帝受辱而死,北方盡覆,西晉亡。
王悅十六七歲的時候,膽子正熊到沒天,曾偷偷潛入到世叔王敦的軍營和一群軍痞老油條你來我往稱兄道弟,恰逢北方政權也是一天換個皇帝的混亂樣子,他在王敦的軍營里潛伏了幾天,膽子冒油光,竟是孤身一人竄到了彼時胡人的地盤——長安。
王敦剛開始接到底下人的報告還沒放心上,後來得知竄到長安去的那兔崽子姓王,他差點沒當場掀了軍帳,一群幕僚將軍被他連著罵了三個月,罵得狗血淋頭。到最後,王悅自己一個人估摸著日子從長安溜了回來,一進門發現走丟了世子的琅玡王家比長安還亂,他見著王導第一眼,撲通一聲直接就給跪下了。
王導一個尚儒雅之風的文臣之首,東晉的丞相,在王家家祠對著不肖子破口大罵,差點沒把列祖列宗罵醒。若不是曹淑和幾位家中叔伯攔著,王悅覺得他脫身前少說得脫層皮。
到最後,連元帝司馬睿都聽聞此事過來特意求了個情,看在皇帝和各位七大姑八大姨的份上,王導沒打得下手。王悅被罰先跪個幾天,老規矩,跪著抄家訓,不抄完不準起身。
那可是整整五千遍的王氏家訓啊!
大半夜王悅正抄王氏家訓抄到雙手發軟,聽見院門咿呀一聲響,原來是曹淑的老婢女心疼他,偷偷給他帶了點麵糰糕點,王悅抄書抄到雙眼冒金星,一見到吃的雙眼都綠了,狼吞虎咽吃得跟只猴一樣。
那老婢女瞧了更是心疼,開口就要絮叨著說兩句王悅,王悅忙趁著她開口前從胸前掏出樣東西胡亂塞了過去,說了一番好話喊了好幾聲姑姑才終於把人勸走了。
那姑姑走後,王悅見四下沒有人,換了個姿勢癱在蒲團上揉跪軟了的膝蓋,正松看口氣,忽聽牌位後傳來一聲嗤笑,王悅心裡猛地一哆嗦。
王家列祖列宗顯靈了?
他抬頭望去,牌位沒動,反倒是自家房樑上跳下一人,蒙著面都是一股擋不住的光風霽月,王悅當時就嘖了聲,這人不是當朝最能裝孫子的太子殿下是誰?
司馬紹平日里在皇帝在群臣面前沉默寡言,那叫一個溫柔賢惠知書達理,實則性子裡帶著不少的兵戈銳氣,這人打小就愛看自己笑話,這一趟人太子殿下擺明了是吃飽了撐著特意趕過來看自己笑話,這事王悅能看不出來?
他一眼就瞧出來了。
兩人假惺惺地坐在王家宗祠里推心置腹了一番,最後沒怎麼讀過書的王悅沒能假惺惺過太子殿下,終於當著列祖列宗面無表情地抬起腿對著假惺惺的當朝太子一腳踹了過去。
司馬紹被他踹蒙了,一抬頭眼神也不對了,咬牙翻身就撲了過來,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後來,他罰抄五千遍的家訓又翻了五倍。
王悅低頭笑了下,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家門口失神很久了,王樂正撐著門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了?笑什麼?」
王悅腦子裡像是過電一樣瞬間清醒過來,「沒事。」
「喊你怎麼沒反應?」王樂抱怨了一句,見王悅的視線終於有了焦距人卻還是沒動,她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進不進來?」
王悅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門口頓住了,他點了下頭,忙走了進去,王樂有些說不上來的彆扭,甩了鞋子自己回了房間。王悅看著她的背影,下意識又是一瞬間的走神。
司馬紹那一日和他扭打成一團,卻仍是沒忘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問他沒事跑長安去做什麼。
其實王悅真的沒做什麼,他只是潛回了長安的曹家舊宅,把滿目瘡痍的院子里所有的樹都刨了一遭。
他從一顆枝葉茂盛的樹下把那罈子女兒紅和那隻珍珠鞋挖了出來,風塵僕僕幾千里,他將那隻鞋輕輕放在了他母親的窗前。
王家鮮少有人提到王樂的名字,甚至沒什麼人記得這位生於八月長安死於流離戰火的王家嫡女,她在北方京都出生,最後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死在江河以北,和許多飽受戰火折磨無名無姓的西晉百姓一樣,她永遠留在了故土之上。
東晉初年江東許多士族都是原來北方的門閥世家避亂遷徙過江而來,家族榮衰夠寫一部蕩氣迴腸的家族史,他們中無數的族人乃至血親手足都死在了長江以北,東晉初立,許多在江東立穩腳跟的世家大族的人開始在江邊憑弔祭奠死在北方的親人,哭聲哀徹江河兩岸,元帝與丞相王導覺得此舉不利於江東王朝政權穩定,於是下令禁止。
那一帶江河隔離了兩個年代,隔離了兩個王朝,滾滾東流水,混著戰亂年代中兩代人的血淚。
王悅倚著窗戶望著樓下現代燈火,忽然覺得今天他似乎格外的感懷,在現代待了近一年,他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淡定,這之間其實他的心境變化很大,他已經開始慢慢接受現代的命運了。
過去的那些事兒曾經夜夜入夢,後來他被現代的一些事兒弄得焦頭爛額,那些事兒就漸漸淡了,偶爾午夜夢回,簡直有恍然隔世之感。今日不知怎麼的,忽然比往常感懷一些。
大抵是有些累了,人累了就難免開始念家。
王悅也察覺到經歷過一年的時間的各種事兒,自己的性子變了,卻轉念想想經歷了這麼多事兒能和從前一樣才是奇怪,他沒變太多,他只是終於開始適應了。
這裡的日子,這裡的生活,這裡的一切,他開始慢慢適應這一切。王悅正勸自己來日方長不用急,腦子裡卻冷不丁忽然劃過一人的身影。
王悅先是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一怔,謝景?
怎麼忽然想起他?沒摸著頭腦的王悅有些蒙,半晌才搖了下頭回了房間。
……
在晉朝吧,讀書這個事情是件很簡單的事兒,有錢有權的人家自己請幾十位先生名士天天輪著教孩子一年到頭不帶重樣的,沒錢沒勢的人家就別讀了,老實種地耕田,哪怕應徵入軍都比讀書有指望多了,別的地兒王悅不知道,單說東晉建康,寒門士子就是讀書讀破天讀成聖賢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九品中正制,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基本上掌權的官職都是幾個大族的壟斷,寒門子弟皓首窮經一輩子沒背景什麼用都沒有。
而反過來士族就不一樣了,哪怕你不學無術只會聲色犬馬鬥雞走狗,只有你有個拿得出手的姓,穩穩的天縱英才,國之棟樑。要知道王悅在東宮當太子侍講的時候他才十三歲,官從四品,那時候王悅的文化水平低到連司馬相如是晉朝人還是漢朝人都分不清。
因為對現代情況的不熟悉,王悅一開始雖然也覺得王樂不去上學不合適,但是他沒意識到這事兒到底有多嚴重。父母雙亡,家中一貧如洗,哥哥打零工,妹妹輟學在家,這一家子稱得上是隔壁鄰居大媽茶餘飯後日常談論的重點話題了。
王悅偶然撞見過一次她們的議論,聽了兩句,有些反應過來了。
一日吃著飯,他對著正躺在舊沙發上玩手機的王樂忽然說了一句,「你重新開始上學吧。」
王樂正玩著手機,聞言偏過頭看了眼王悅,半晌把頭轉了回去繼續戳著屏幕消滅星星。隔了很久,她終於回頭又看了眼王悅,果然看見王悅還在盯著自己,她一皺眉,「錢上哪兒去弄?」
王悅從兜里抓出一把紙幣,紅紅綠綠都有,猶豫了一下,他將手伸進另一隻褲兜里,掏出一把硬幣堆在了紙幣上,看了眼王樂,他伸手將錢推了過去。
王樂原本被這情景逗得想笑,可是看著王悅伸手真的將那堆混著硬幣的散鈔推過來,她不知怎麼的,心裡想笑,臉上卻怎麼擠都沒什麼反應。「這都是你最近掙的?」
王悅點了下頭,「一個學期應該夠了。」
王樂將手機甩進沙發內側翻身起來望著王悅,「上回你得罪了我班主任你記得不,她死活不能讓我回去的,這事兒你知道嗎?」
「可以再想想辦法,可以換個班?」
「人學校憑什麼聽你的?」
王悅噎了下,半晌狐疑地看了眼玩手機玩得沒日沒夜的王樂,「你不想去上學?」
「讀了十多年我都讀噁心了,再說,讀這些東西有什麼用?」王樂反問了一句,重新躺了回去。
王悅終於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王樂,寒門光憑讀書就能出人頭地改變身份地位,這可是魏晉兩代皇族耗盡心血都沒辦到的事兒,而如今實現了,居然還真有人無動於衷。王悅看了王樂半天,看得王樂終於把視線從屏幕上轉開幽幽地看了眼他。
「你想說什麼?」
這若是王恬王逸少或是別人,王悅興許就直接說開了,但是這是王樂,王悅就是說不出什麼重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憋了半天,忽然想起隔壁拿群大媽議論這事兒的一句話,於是他開口道:
「知識改變命運。」
王樂手中手機差點沒拿穩給摔地上,她看著神色一本正經說出這一句的王悅,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半天利落地回了個字。
「操!」
……
王悅其實打心眼裡也覺得王樂之前待的那學校不行,他雖然提是這麼和王樂提,卻不覺得這是個上策。
正在琢磨著上策的王悅打開冰箱,一開門卻發現裡面空了。他一頓,關上了冰箱門。大晚上的,隔壁房間的王樂已經睡了,王悅過去看了眼,順手給她掩了手被子,轉身自己拿了鑰匙出了門。他剛一出門,王樂刷一下睜開了眼睛,從被子底下拿出還亮著屏幕的手機,她發了條微信出去。
「我哥好像出門了。」
「那不正好?」
王樂似乎有些猶豫,看了會兒床頭柜上王悅今天給她的錢,正失神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王樂低頭看了眼,罵了句髒話後接了起來。
「喂?」
在大街上晃蕩著的王悅買了瓶水,天氣正好,他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沒回家反而慢慢在街上逆行著走,邊走邊想事情,想的最多的仍是該上哪兒弄錢。想了大半天,他忍不住又喝了口水。
王悅走了挺久,繞著廣場走了兩圈,夜裡的人還是挺多,王悅站在原地看了會兒這熱鬧的城市景象,忽然覺得心裡也熱鬧了些,他笑了下,慢慢轉身走了。
不遠處是施工工地,正逢周末,施工的地方靜悄悄的,剛起了個頭的工程建築靜默地豎在夜幕里,一兩盞燈在工地角落裡昏暗地亮著,遠遠看去團團暖色,王悅沒進去工地,他覺得自己走得夠遠了,喝著水慢慢往回走。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兩聲動靜,王悅回頭朝小巷口看了眼。
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目光定在紙上,他下意識緩緩伸手輕輕地觸了觸一個名字。
司馬紹。
明帝司馬紹。他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一個場景,煙柳如畫,建康城暴戾紈絝的世家少年,沉默寡言的皇族子弟,兩人隔著條長街勒著馬遙遙相望,中間稀疏幾行人。
只是想一想王悅就覺得難以忍受。他記憶中的少年終於從皇太子殿下變成了明帝陛下。可只當了三年的君王就病死在了帝位上。王悅捏著書脊的手指節一瞬間發白,司馬紹死的那一年只有二十七歲。那一刻他記起很多人事,愉快的不愉快的全都湧上心頭,洶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