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訂閱本文比例≥40%的可正常閱讀,否則需延遲三日,補足可立看葉綺再度道謝,又笑盈盈道:「哥哥何必冒著大雨親自跑一趟,其實差個小廝來送就好的。」
衛啟沨一面拿起另一把傘遞給蕭槿,一面道:「差個下人來不甚妥當,我親來一趟也不費什麼工夫……」他的語聲戛然而止。
蕭槿不肯接下他遞去的傘。
衛啟沨一怔,正要開言,衛庄的聲音陡然傳來:「表妹等我等急了沒?」
蕭槿扭頭一看,就瞧見衛庄立在抱廈門口,收傘甩水轉身一氣呵成,幾步走到她跟前,道:「眼下可要回去?」
衛啟沨轉頭看向衛庄。
蕭槿聽衛庄這般言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這要問問葉妹妹了,」蕭槿轉向葉綺,含笑道,「妹妹若是想再說會兒話,我就再待片刻。」
葉綺望了望外頭的雨幕,又看看手裡的傘,抿抿唇,嘻嘻笑道:「我該去找我爹爹了,下回再跟姐姐說話兒。」
那位衛哥哥都親自送傘來了,她怎麼著也要讓這傘派上用場才是。
葉綺起身走過衛啟沨身邊時,與他作辭,又仰頭看著他,笑眼彎彎:「哥哥人真好!希望日後還能有機會與哥哥相見。」
蕭槿在一旁暗嘆,葉姑娘太天真了,仙枝那張臉果然晃人眼。
衛啟沨朝葉綺微微頷首,轉回頭看向欲帶著蕭槿離開的衛庄:「八姑娘適才是在此等候足下?」
衛庄止步回身:「不錯,我之前便與她說好的。」
衛啟沨一頓,點頭道:「怪不得八姑娘卻才不肯收我的傘。只是見今下著雨,不知足下與八姑娘欲相約往何處?」
「我要督促我表妹練字的,」衛庄當著衛啟沨的面拍了拍蕭槿的腦袋,「她今日的字還沒練完,我得看著她。」
蕭槿覺得衛庄拍她腦袋估計都拍出手感來了,趕回頭她要是戴了一腦袋珠釵,不知道衛庄再下手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扎手。
衛啟沨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打恭道:「那恭送二位了。」
衛庄與蕭槿還了禮,各自撐起傘,一道離開。
「少爺,」衛啟沨身邊小廝道,「小的總覺得,那個蕭家的表親對您有些輕慢。他不過一個附學的表親,他……」
衛啟沨抬手示意他噤聲。他盯著前頭那一大一小漸行漸遠的背影,須臾,慢慢撐起傘,淡聲道:「走吧。」
他在看到衛庄時,還是會禁不住想起衛啟濯,這種感覺真是奇哉怪也。
蕭槿坐在衛庄書房裡練字時,想起衛啟沨與溫錦之間那微妙的氛圍,越發覺得兩人是鬧了彆扭。
坐在對面的衛庄見她走神,屈指敲了敲桌面:「專心些。」又道,「待會兒你走時若還下雨,就先將我的傘帶走,但是你明日一定記得還我。」
傘音同散,不吉利。
蕭槿一愣抬頭,跟著仿似想到了什麼,點頭笑道:「好,我知道了。」
衛莊重新低頭看書的時候,就想起了他的入京打算。他總想將蕭槿也帶去,但是一來,帶著蕭槿,他行事不便,二來則是,蕭安夫婦也不會答應。
衛庄盯著對面的蕭槿看了片刻,輕嘆一息。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是夜,風停雨住。
溫錦躺在床上輾轉反覆難以成眠。她每每想起白日間的事,就覺忐忑難安。衛啟沨原本就沒有消氣,她今日還來了這麼一出,也不知衛啟沨會怎麼想她。
她幾度想去找衛啟沨,但臨了又猶豫起來。
她上回也是急著去找他服軟,但效果似乎並不好。興許等事情緩一緩再去找他會比較好。
她父親今日差人來跟她說,他公務冗繁,怕是無暇顧及她,讓她跟衛啟沨一道回京。
她知道,父親其實是想多給她跟衛啟沨相處的機會。她父親對衛啟沨這個女婿人選是再中意不過的,溫家原本是攀不上衛家這樣的門庭的。衛啟沨若真是實打實按照才貌出身挑媳婦,她說不得還排不上號。
因而自打兩人慪氣之後,溫錦便開始患得患失。她從前覺得無論她做什麼,衛啟沨都會寵著她讓著她,但她如今發現,她從前在他面前似乎太過忘形了。
溫錦睜眼望著帳頂,心中焦難平。若是能快些和表哥完婚就好了。
三日後,蕭槿剛聽罷謝先生的課,正預備往西跨院去,就有一個丫頭來報說,葉家小姐來找她。
蕭槿訝異不已,葉綺找她作甚?
葉綺原本正在花廳里吃茶,瞧見蕭槿過來,便立時歡喜奔上來拉住她。蕭槿問她尋她可是有何事,葉綺踟躕一下,湊到她耳畔小聲道:「我有個問題要問姐姐。」
等兩人裝模作樣地在園子里晃悠了一圈后,葉綺遣退乳母和丫頭,壓低聲音對蕭槿道:「自從我唐突了衛哥哥之後,我爹爹管我管得可嚴了,我跟我爹爹說我是來跟蕭家姐姐計議事情的,他才肯讓乳母帶我來呢。」
「什麼事情?」
「哎,先不說那個,」葉綺的聲音放得更小了,「我想問問姐姐,那個……沨沨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那日走得匆忙,忘記問了……」
蕭槿有點懵,合著葉小姑娘就是專程來問這個的?
「沨沨是個生僻詞,」蕭槿解釋道,「沨沨者,中庸之聲也,宛轉之聲也,宏大之聲也。沨沨多狀風聲、水聲之貌。」
葉綺瞪大眼:「衛哥哥的名字不僅讀著好聽,寓意也好,跟他的人一樣好!」
蕭槿暗暗嘆氣,衛啟沨又多了一個迷妹。
不過,沨沨不僅是個生僻詞,還是她給衛啟沨起的綽號。
她當初剛嫁過去那會兒,有一回瞧見他的名帖,拿起來看時正被他撞見。他將名帖一把從她手裡抽走,跟她說不準亂動他的東西。
她出言問道:「你這名字有沒有什麼說頭?」
衛啟沨動作一滯,抬頭道:「你聽說過沨沨么?」
「沨沨?你小名兒?」
衛啟沨眉心一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透著鄙夷,似乎滿臉都寫著「沒文化真可怕」。
他冷靜了一下,還是做了解釋:「沨沨者,狀宏大,狀悠揚,有詩曰『大聲沨沨,震搖**,如乾之動,如雷之發』,又有文曰『空谷來風,有氣沨沨』,故而……」
「不要說了,我故意問一問逗你玩兒的,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么?沨沨還有個意思是中庸之聲,出自杜預在《左傳》里的批註。你方才舉的兩個例子分別出自石介的《慶曆聖德詩》和司馬光的《潛虛》,單個沨字,多指水聲。」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原先確實不清楚這個字的確切含義,但成婚前,我好奇之下去做了功課。」
衛啟沨神色一凝。
「你這人是不是開不得玩笑,」她眉尖微動,「那我往後就叫你沨沨好了——沨沨,你中午想吃什麼?」
衛啟沨額頭青筋直跳:「你胡鬧什麼,這疊字的叫法像是在喚小兒。」
「但是挺順口的——沨沨你還沒說你中午要吃什麼。」
衛啟沨幾番糾正無果,忍無可忍,索性扭頭走了。
蕭槿後來發現他跟溫錦的事之後,諷刺他時,就喜歡這麼叫他。
她最惱恨衛啟沨的有兩點,一是他坑她讓她變成犧牲品,二是坑了之後還一直拖著她。她真是不知道她到底跟他什麼仇什麼怨。
葉綺見蕭槿嘆氣,問她緣由,蕭槿搖頭道:「沒什麼——妹妹方才說要商量什麼事?」
葉綺恍然想起自己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拉住蕭槿笑道:「姐姐端午時要去哪裡看龍舟?咱們定個時辰定個地方,一道去吧?」
「你其實是想跟衛哥哥一起吧?」
葉綺訕笑,老實道:「他若是能去自然最好,不過我的確是想和姐姐一道的,我家中沒有姊妹,跟著爹爹娘親他們,很無趣,不如跟姐姐一道耍子。」
蕭槿覺著如此也可,點頭應下,葉綺欣喜而去。
蕭槿剛走入西跨院,就聽見裡頭一陣吵嚷聲,跟著就傳來衛晏焦急的大喊:「哥你趕緊跑吧!別管你那要傳家的衣裳了!」
蕭槿聽得有點懵,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嘭」的一聲響,跟著便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撞過來,在距她半步的地方險險剎住。
那人似乎有些站立不穩,伸手在她肩膀上攬了一下才站好。
蕭槿抬頭一看,驚愣道:「表哥?!你這是怎麼了?」
這境地太尷尬了,他都不好意思幫他說話。
不遠處的蕭岑也跑來施了一禮,笑嘻嘻地瞥了蕭嶸一眼。
衛啟沨看看蕭嶸,又看看蕭岑,半晌不語。
氣氛一時凝滯。蕭崇與蕭嶸都暗暗捏著一把汗。
就在蕭嶸忐忑得幾乎將自己衣袖抓破時,衛啟沨淡聲道:「無妨。」隨即又垂眸望了蕭岑一眼,似是想起了蕭岑方才捉弄蕭嶸的一幕,淺淺一笑。
他原本便生得璧人一樣,蕭岑在一旁看著,只覺他一笑之下,宛若雲收雨霽,這曲廊都瞬時亮了起來。
蕭嶸一愣,隨即意識到衛啟沨在笑什麼,當下漲紅了臉。
雖然有些無地自容,但衛啟沨沒有惱怒,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蕭嶸不由暗暗舒了口氣。
等衛啟沨跟蕭崇走遠,蕭嶸覺得自己才慢慢回魂。他轉過頭就瞪了蕭岑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是不是?你瞧見衛公子過來了,怎也不知會我一聲?」
蕭岑嘻嘻笑道:「我說了啊,我不是讓四哥看身後么?」
蕭嶸伸手要打過來,蕭岑靈巧一躲,又扯住蕭嶸的袖子:「四哥你還沒說書院那是怎麼回事呢。現在衛公子走遠了,聽不見的。」
蕭嶸「嘁」了一聲:「你坑我一把,還指望我給你講?」
「我知道四哥若是不說出來的話會憋得渾身難受的,」蕭岑眯了眯眼,「而且,獨樂樂不如眾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