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見那惡魔般的男人走過來,安琪拉努力撐起自己想躲開,只見他矮下身靠近她,慢條斯理的去除黑框眼鏡、金髮和鬍子,露出一頭微卷棕發,再拔掉隱形眼鏡,雙瞳不再是藍色,而是脆綠色,簡直、簡直就跟她記憶里的那個混血大哥哥一模一樣!
真的是他嗎?
相隔十一年才見面,奇陌非常想念她,「我前來你的國家,除了要完成金斯基先生交代的任務,最重要的是和你見面,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安琪拉,我真高興再看見你!」
安琪拉因傷口的疼痛,精神已到了極限,她想要繼續張大眼睛卻做不到,想發聲也做不到,意識渙散之際,感受到男人臉龐貼近,溫柔的在她額頭輕輕一印……
惡魔烙下的吻痕!
安琪拉再度醒來,就見自己一個人躺在大房間的床上,而且還是裸、裸體?
她頭好重,全身也沉重得不得了,每一寸肌肉都在向她大聲抗議,瞥到右肩和腿上縫合的傷口上已纏上繃帶,身上其餘受傷的部位也治療好了,她蹙眉,勉強以左手將自己整個人撐起來,枕頭墊著背部靠坐於床頭。
「你醒啦。」
被突然進來房間的男人嚇到,安琪拉喘著氣,急忙抓住被子覆在身上。
奇陌見她活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好笑說道:「不用害羞,你全身該看的我都看了,我很紳士的,沒對你怎樣,你就放輕鬆吧。」
怎麼可能放輕鬆?安琪拉高度戒備,向他要回她的衣服,他說衣服沾血全部丟掉了。她聽了傻眼,更加抓緊被子裹緊自己,張望四周再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是怎麼過來的?」
「這裡是西伯利亞,你是搭我的私人飛機過來。」
安琪拉又被男人所言嚇一大跳,舌頭打結。「西、西伯利亞……我人在俄國?」
她忍不住瞥向窗外,針葉林筆直高聳深入灰濛濛的天空,枝枝節節猶掛著殘雪,她瞪大眼,自己真的來到俄羅斯了?
在她消化驚人消息的同時,奇陌從頭到尾直勾勾盯著她,一秒都沒離開。
她被盯得臉紅,迴避男人的視線,「之前我聽你說,你的名字叫奇陌,那是真正的名字嗎?還是依然是假名?」
「奇陌是我真正的名字。」他微笑,伸出手欲跟她相握,「我的名字在你們中文地區寫成奇陌,在這裡是Zimmer,認識我的人大多叫我Z,我今年三十二歲,身高一九0,中俄混血,會說中文、俄語、英語、日語,東南亞語言也會一些,我聰明、愛錢、愛冒險,賭性堅強,未婚。以上是我真實的個人資料,絕無虛假,請多多指教。」
「我又沒有問你的個人資料……」安琪拉咕噥,本能的向後縮,與他保持距離也沒理會他朝她伸出的手。誰管他結不結婚啊,有哪個罪犯會嘻皮笑臉的對警察自我介紹?
奇陌見她不理會自己,聲聲肩,收回手,索性去拿件睡袍給她。
有衣服能穿,安琪拉如獲甘泉,急忙搶過來,就算衣服太大也沒關係,總好過赤身裸體的。
奇陌沒在意,顧及她的臉皮薄,遂走到一旁,先讓她穿衣。
安琪拉見他轉身,手忙腳亂地掀開被子,僅剩左手能用已經夠不方便了,還得忍住痛,她很吃力的才穿上衣服,腰帶只能隨便綁一綁。
穿好衣服,她抬頭質問他。「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仔細回憶當時,他在服飾店對她的殷勤,以及之後的接連幫助,令她不得不懷疑,「難道我被歹徒搶劫也是你安排的?」
「我怎麼可能會安排人去搶劫,你想象力太豐富了。」奇陌面不改色地說謊,微笑道:「說我接近你,不如說我們兩個非常有緣,以前就很有緣分了,現在也是。」
以前?什麼意思?安琪拉蹙眉,聽他繼續說。
「我那時是剛巧去妮娜的店裡打探情報,而且你沒資格說我騙人吧,你自己也用假名,還不說出你的警察身分,難道等你喜歡上我,要再約我去吃飯的時候,也要繼續用小雅這個假名欺騙我嗎?」
安琪拉被他說得臉紅,急道:「誰、誰喜歡你了,還有約吃飯什麼的通通不算數!」
「怎麼就不算數了?」奇陌笑咪咪,「那天晚上我們兩個相處得很開心呢,我還很期待你再來約我吃飯呢。」
「不要再講這個了啦!」安琪拉窘到慌忙轉移話題,「你、你到底把賈昆怎麼了?他也一起過來了嗎?」
「賈昆?」奇陌挑起一邊嘴角,笑笑說:「他沒有跟我們一起來,我讓他做鳥了,去天上飛。」
「做鳥?什麼意思?」安琪拉立即想到壞處去,「難道你已經把賈昆丟到飛機外面了?」
「是啊,他太胖了,只會佔著機艙空間,我就把他丟掉了。」奇陌笑看她瞠目結舌的樣子,把話接下去,「不過我很好心的送給他降落傘,他應該會自己降落,安全的著地吧。」如果他動過手腳的降落傘還能順利打開的話。
他想到賈昆緊抓降落傘以為能逃過一劫,但希望註定要落空的樣子,忍不住在內心呵呵笑起。
安琪拉未知奇陌的殘酷心思,只是鬆了一口氣,縱然賈昆罪大惡極,也該是由法律制裁他,而不是活生生地從高空摔死。
還有眼前的男人,出現得太過突然,言語中也存有太多疑點,他真的是十一年前她在趙阿姨餐館外面見過的大哥哥嗎?他又為何帶她來俄國?
她貼靠著床頭,瞪大兩眼警戒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推來餐車,還把一個折迭小木桌擺到她眼前,他要幹麼?
「從賈昆的倶樂部離開,又一路飛來俄國,你也該餓了,吃吧。」奇陌一面說,一面將很有俄羅斯風格的黑麵包、加上一小團魚子醬的薄薄蛋餅、馬鈴薯燉牛肉還有叉子湯匙放到木桌上。
知她警戒性高,奇陌便走遠些,讓她不必下床也能安心用餐。
安琪拉感受到他沒有惡意,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了些,熱呼呼的食物香氣誘人,她深深吸了一口香味,肚子頓時咕嚕咕嚕叫。
發覺奇陌在三層餐車那邊弄咖啡,她忍不住偷瞄,他身著淺灰上衣,外頭罩了一件黑色皮外套、水洗牛仔褲顯出修長雙腿,只見他拿起手搖式磨豆機、虹吸壺、木質攪拌棒、迷你型小瓦斯爐,擺到餐車上層。
他先點火煮裝了水的虹吸壺下壺,接著將有濾布的另一壺安裝於下壺上方,接著磨好咖啡豆,待水煮開了,虹吸作用把水由下壺吸到上壺,再倒入磨好的咖啡粉,扁木棒攪拌咖啡粉融入沸水,最後關火,沒了虹吸,咖啡又從上壺流進下壺。
安琪拉看得目不轉睛,她好像看到一場個人秀,還是那種性感到不行的個人秀!她獃獃的看著,不小心跟他對上了視線,窘得趕緊偏頭避開。
奇陌笑看她慌張的樣子,說道:「我喜歡自己手沖咖啡。你大概不知道,Coffee一字源於鄂圖曼帝國的Kahveh,Kahveh又是從阿拉伯人的Qahwah演變而來。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安琪拉聽著他的話,頓時覺得長知識了,見他把煮好的咖啡擱在桌上,那味道實在是太香了,她很想馬上喝一口,又怕燙到,便想著先吃飯,可叉子一拿起又擱下。
「你不吃嗎?」奇陌瞅著她。
「我吃,當然要吃……」安琪拉重新拿起叉子,可左手實在很不習慣,動作十分彆扭。
她嘆了口氣,突然感覺床凹陷下去,抬頭就見他已經坐到床邊,不禁嚇了一跳,又見他竟然接過她的叉子,叉起一小塊魚子醬蛋餅遞到她嘴邊。
「你不是傷口痛嗎?那麼將就一下讓我喂你,吃飽了身體才會好得快,來,張開嘴巴,啊——」
這哄小朋友似的語調使安琪拉好彆扭,不禁抗議。「你不必這樣,我自己可以吃……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