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辛酸往事

第7章 辛酸往事

李蘭芳背著手調皮地跳了一下,裝作不經意間用肩膀靠了一下趙雲飛的肩頭,說:「好消息就是『玉米可以補種』!」

韓拓翻著白眼,輕蔑地說:「就這還算是好消息?我才不稀罕呢......」

沒等韓拓說完,趙雲飛卻著急地問:「真的還來得及補種嗎?」

「我爸說的,他說必須趕緊種上,再遲可能就熟不了了!」李蘭芳收起調皮的神情,專註地望著趙雲飛的眼睛,眼神里的柔情彷彿就要溢了出來。

趙雲飛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立即輕鬆了許多,要是補種上兩畝玉米,只損失那一畝多的水稻,這一年看來還能熬過去。

鍋里的肉熟了,小吉早就嘟囔著要吃,趙雲飛在大杏樹下放好小方木桌,韓拓擺板凳,李蘭芳拿碗筷,趙雲飛拿了一個小號的陶瓷盆盛了滿滿一盆肉,又給每人盛了一碗肉湯,湯裡面泡上烙餅,大家圍坐在桌前吃得不亦樂乎!

在鄉村偶爾想要吃點野味還是很容易辦到的,鄉村儘管比城市落後,但抗壓能力非常強,只要不是特別大的災荒,就算是比豬還懶的懶漢都不會餓死。

李蘭芳和趙雲飛挨得很近,她時不時的用胳膊肘碰一下趙雲飛的胳膊,然後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一下。

趙雲飛得空兒還悄悄提醒李蘭芳:「你那件襯衫別讓你爸媽看見!」

李蘭芳的臉一下子紅了,小聲說:「洗了,都快晾乾了!」

儘管是在大災之下,趙雲飛家的院子里卻充滿了溫情和歡笑,初嘗戀愛的滋味,使趙雲飛心裡湧上來一種久違了的家的感覺,這感覺彷彿是陰雨後的一縷陽光,灑入他內心深處。

男人和女人,離了哪一方都不可能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對於趙雲飛來說,生活,不再僅僅是照顧妹妹小吉,不再僅僅是那些勞累的農活——生活一下子有了更多的意義!

烏雲形成巨龍的事情在村裡傳開了,越傳越邪乎,有人說村裡要遭滅頂之災,全村老少一個都活不了,深信這種說法的人甚至舉家出走避難,當然是暫時去親戚家住幾天,一看啥事沒有,又灰溜溜的回來了。

有人說這個災禍要到2012年才出現,到時候山洪暴發,東龍泉村會成為一片汪洋大海。

也有人持反對意見,說龍象徵著吉祥,烏雲形成的巨龍是個好兆頭,東龍泉村要出個大能人,當時龍頭指向誰家這個大能人就出在誰家,村子西頭有好幾戶人家似乎都在龍頭所指的範圍之內,這幾戶人家全都買了鞭炮放,一方面是慶賀,另一方面,考慮到也有可能是不吉利的兆頭,放鞭炮可以崩一崩邪氣,村裡人見這幾戶放鞭炮,也都跟著放炮湊熱鬧,弄得臨近幾個村也放起炮來,大災之下倒好像是在過年。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忙活著買玉米種子、整地、播種,韓拓和李蘭芳都過來幫忙,忙碌了幾天,終於把玉米補種上了,趙雲飛剛鬆了口氣,但馬上又來了一件發愁的事情——錢花沒了。

要是沒有這場雹災,手裡有的那幾百元錢,日子完全是可以過下去的,這場出其不意的雹子完全打亂了趙雲飛的節奏,本來家裡有麥子還可以賣錢,但現在行情太低,賣了太不划算,況且也不敢多賣,賣多了怕不夠一年的口糧。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妹妹生病,飯可以少吃一頓餓不死,要是生了病,就必須花錢看病啊,不看病真會死人的!

說到借錢,趙雲飛有過一次借錢的經歷。

當年媽媽剛去外省打工,每個月都會按時給他們兄妹倆寄二百元生活費,突然有一個月,趙雲飛沒有收到匯款單,幸好上個月還剩下一些錢,兄妹倆省吃簡用地熬了一個月,第二個月仍然沒有收到匯款單,這時候,趙雲飛和妹妹小吉已經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了,妹妹還太小,才兩歲,餓了就知道哭,趙雲飛當時年紀也不大,面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幸虧李蘭芳和韓拓時不時的帶一張烙餅過來,後來李蘭芳把趙雲飛兄妹的情況告訴了爸爸,李蘭芳的爸爸和媽媽商量,畢竟前後院兒住了這麼多年,不能眼瞅著兩個孩子挨餓,每天中午飯和晚飯多做一些,讓李蘭芳給他們兄妹送過去,這樣又堅持了一個月。

入冬后的一天,小吉忽然發起燒來,趙雲飛趕緊背著小吉趕到村裡的赤腳大夫家裡,大夫拿著一個生了銹的聽診器放到小吉的肚子上聽了聽,又看了看小吉的舌頭,說是感冒,開了幾包葯也沒跟趙雲飛要錢,可是,小吉吃了兩天葯之後,燒得更厲害了,一整天都在昏睡,用手摸小吉的腦門兒都燙手,趙雲飛不敢再耽擱,背著小吉走了兩個多小時趕到鎮上的衛生院,到衛生院時,趙雲飛身上的棉襖已經被汗水浸透。

鎮衛生院的醫生比村裡的赤腳大夫要靠譜多了,畢竟是在正規學校學過醫,不像村裡的大夫主要靠自學成才,專職是給豬看病,兼職才是給人看。

給小吉檢查的醫生是個男的,三十來歲的樣子,戴著一副近視鏡,檢查完了,說是肺炎,必須馬上住院治療,問趙雲飛:「你家大人怎麼沒來?」

趙雲飛:「他們出遠門了,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醫生:「肺炎這個病不等人,你趕緊到住院處交費辦理住院手續。」

趙雲飛:「能不能先治病,等治好病我再把錢送來?」

醫生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這個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的少年。

趙雲飛上身穿了一件藍布棉襖,沒穿外套,前襟下角處打著幾塊黑布補丁,不過還算乾淨,下半身穿的很單薄,已經有些短的褲子裡面是一條紅色的秋褲,紅秋褲的褲腿比較長,長出的部分都堆在腳腕處,一看就知道這條秋褲不是他本人的。

作為鄉鎮衛生院的醫生,面對的病人絕大部分都來自農村,經常會遇到沒錢治病的村民,那些沒錢治病的村民,穿著和神情極其相似,就連說話內容都差不多,無非是:「先看病,過兩天送錢來!」或者:「能不能開一些便宜的葯?家裡的錢現在不湊手!」

根據以往經驗,這個醫生馬上判斷出眼前這兩個孩子的基本情況不外乎這三種:

第一,父親有病生活不能自理,母親外出打工,或已離婚;

第二,母親有病生活不能自理,父親外出打工,或已離婚;

第三,父母都有病生活不能自理,或一方已去世,或都已不在人世。

......

醫生咳嗽了兩聲,定了定神,盡量把語速放慢:「咱們都是一個鎮的,有什麼說什麼,我的檢查費不收你的沒問題,住院押金先不交,先安排病房住院也行,不過,要是沒有現錢,就不能買葯,沒有葯就沒辦法輸液,藥房那邊沒有現錢誰也拿不出葯來。」

雖然趙雲飛年齡小,但也清楚這個醫生說的是實情,收費和取葯是兩個窗口,取葯的窗口只認蓋過收費章的單子,否則不會把葯放出來。

趙雲飛低頭想了一下,問道:「治好我妹妹的病大概需要多少錢?」

醫生說:「看你妹妹的情況,至少要輸十天液,大概需要兩千元左右吧。」

趙雲飛說:「行,先讓我妹妹住進病房,我回家取錢。」

醫生沒說什麼,低頭開好住院單。

趙雲飛拿著住院單把小吉背進病房,找到床號,把小吉放在床上,床頭有被子和枕頭,趙雲飛摟起小吉的頭,把枕頭枕在她頭下,又拉開被子給她蓋好,然後對還在昏睡著的小吉耳邊輕聲說:「小吉,在這兒等著哥,哥回家拿錢給你治病!」

趙雲飛不敢耽擱,跑出衛生院,直奔舅舅家的村子。

到了舅舅家,舅舅問明來意,也很著急,走進裡屋準備拿錢,舅媽也跟了進去,趙雲飛聽見他們在小聲爭吵,後來舅媽的聲音大了起來,說:「他們家什麼時候能還錢?這輩子都別指望,你兒子在外面上學還要錢呢,我看你拿屁給!」

聽了舅媽說的話,趙雲飛沒吭聲,轉身就走。

舅舅從後邊追上來,把二十塊錢塞到趙雲飛手上,哭喪著臉說:「你表兄在省里上大專,我這還發愁學費呢,這二十塊錢你先拿去給小吉看病......」

趙雲飛沒接那個錢,奪手跑了。

一邊跑,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心裡暗暗發誓:「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去跟人借錢!」

趙雲飛又跑回衛生院,找到那個醫生,伸出胳膊說:「我這血能賣給衛生院嗎?賣兩千塊錢的血。」

醫生一臉愕然的表情,過了好半天才說:「你妹妹的肺炎很嚴重,不能等,這樣吧,今天輸液的錢我先給你墊上,你回家再想想其它辦法,說實話,我每個月的工資也不高,要是天天這麼墊錢,我也墊不起!」

話已至此,無需多說,趙雲飛明白,人家醫生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不能再讓人家為難。

從衛生院出來,他心裡難過得恨不能立刻死去,覺得天地雖大,卻不知到哪裡才能找到兩千塊錢給妹妹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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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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