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困境
錢包沒了,護照沒了,行李也沒了。兩個向來沒為錢財發過愁的BOY十分苦逼的陷入了困境。
容川雖然護照塞進了旅行箱,也在這次意外中慘遭劫難,總算隨身還帶著錢包,當即定了定心神,趕緊就地清理了一下財務,準備先打車把人送到醫院縫針。
錢包打開,一堆零零碎碎的紙鈔飛了出來,容川上下左右一陣找,臉色越發難看:「誒?我的銀、行、卡呢?」
「額……前幾天被我拿了……」
「你拿我的卡幹嘛?」
「我不是想著你家裡人把你的錢都扣住了,你這次去日本又是有出沒進的,還幫我買了水軍轉微博……就說偷偷幫你轉一點嘛……抄完了卡號忘了放回去,先塞到自己的錢包,然後就……」
「……我謝謝你啊!!!」
對著這麼一番自作多情的援助行為惹來的悲劇,容川也沒什麼再抱怨的立場,趕緊攙著他走出巷口,抬手招了個車。開車的計程車司機看著韓應一臉是血的模樣十分嫌棄,嘰里咕嚕的指著打表器比劃了好幾下手勢,容川聽不懂他究竟再說什麼,但敲竹杠的架勢倒是一目了然,當即連越南盾帶美金的塞了一疊過去,對方才斜著個眼睛,放他們上了車。
十幾分鐘后,車子開到了一處隱秘的小診所前面,容川對著這幽閉不起眼的門頭總覺得十分懷疑。但眼下也顧不得這麼多,拉著韓應敲開了門。診所里很快迎上來了一位胖胖的女士,十分熱情的用棉球紗布在韓應的傷口處捯飭了一陣,繼而開出了一張賬單。待到容川給了錢,才十分誠懇的表示,縫合手術她們這裡做不了,只能暫時幫忙把傷口做下清理。眼看著容川一臉WTF的表情,又趕緊解釋說,她們可以提供車輛幫忙把病人送到當地的大醫院,條件是需要另外再加錢。
此情此景,已經沒有任何爭論的心情,容川二次被敲完竹杠以後,兩個人上了一輛救護車再次奔波了十幾分鐘,總算來到了一家看上去頗有規模的大醫院門口。面對亮堂的燈光和高大的建築物,他們總算是鬆了口氣,然而腳步才踏入醫院大廳,心口卻再次提了起來。
偌大的一個大廳里,橫七豎八地放滿了各種臨時加出來的床位,沒有躺上床的病人們就地而坐,哼哼著各自唱著哀歌。經過之前的一番折騰,眼下已經臨近午夜兩點,在國內無論那個城市,這種時間點跑進醫院的無非都是些零星的急診病人。然而眼前的這座醫院裡,整個環境猶如爛菜市場,各種受傷流血的異國面孔或站或坐,不知情的人打眼看去還以為進了難民營。
「卧槽!越南也是夠亂的,這些一看就特么都是摩托黨們砍人打劫干出來的好事!」
韓應左顧右盼的從人堆里穿過,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那個正要死不活的傷者。正說著話,不遠處的床位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動響,一個上半身纏滿了繃帶的本地漢子手腕被綁在床架上,此刻不知是否病痛發作,開始鯉魚一樣咣當咣當左右翻滾地震著床。旁邊站著的一個年輕小護士見狀翻了個白眼,抬步上前面色冷淡地把綁在床頭的帶子緊了緊。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幕讓人感覺越發不安,對於根本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的容川而言,一顆心更是直接跌進了谷底。他生怕韓應有心理負擔,趕緊拉著他走遠,望了一圈以後,快步走到大廳一角,輕聲安慰著:「你先在這坐一下,我去找醫生,順便幫你挂號。」
韓應血流了一路,眼下的確也有點暈,眼看著他一臉鎮定的樣子,十分信任的點了點頭。容川看他坐下,隨即走向大廳的另一頭,一張巨大的圓桌前,五六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坐在那吃飯聊天,嘻嘻哈哈的偶爾打鬧著,對著眼前的各色嚎哭呻、吟,全然視而不見。
「您好,我的朋友頭部受傷了,一直在流血,現在可能需要馬上縫合,請問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或者應該走什麼流程,請告訴我?」
他自小沒生過什麼大病,常規的發燒咳嗽又有家庭醫生護理,很少出入醫院,對於各種挂號繳費手術安排的流程,也只是從自家長輩那裡聽說了個大概,如今身在異國,自然免不了抱著謙虛謹慎地態度探問一番。
然而英文十分客氣的說了一大對,眼前的醫生彷彿當他是空氣,依舊自顧自的干著手裡的事,沒有一個試圖搭理。容川又驚又急,直接把其中一個正在翻閱報紙的傢伙鎖定成為目標,急步走到對方身前站定,一字一頓的又問了一遍。
大概是因為堵在身前的身影擋住了電燈的光亮,懶洋洋的男人終於從報紙堆里抬了個頭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聳了聳肩,意思是你在說蝦米老子聽不明白。
容川被這副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回身把韓應直接拉到了圓桌前,指著他血流不止的傷口直接蹦關鍵字:「UNDERSTAND??」
幾個醫生抬眼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眼看是敷衍不過去了,其中一個終於懶洋洋的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小護士招了招手,隨口、交代了兩句。小護士半夜三更睡意正濃,原本靠在一旁的牆上一下下的耷拉著眼睛,這下忽然來了活兒,也是一臉的不麻煩,翻著白眼一言不發地帶著容川去了挂號處。
手術總算是排上了日程,接下來就是等待的時間。韓應和容川坐在一個用屏風隔出來來的小單間外面,聽著裡面正在操刀的醫生們談笑風生的不時傳來陣陣笑語,總覺得十分忐忑。
「卧槽,看這樣子是在鬧著玩兒呢。一會縫針不小心戳錯地方了,老子會不會變腦殘?」
「你現在已經夠腦殘了,也別在乎多那麼一點!流著血呢,別說話,累的話就靠我肩膀睡一會,到你了我叫你。」
「哦……」韓應昏頭昏腦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卻始終沒法合眼,想了一陣又開始問:「這地方怎麼看也是個當地的大醫院啊,怎麼服務態度這麼差?」
「大概是國家之間剛鬧了些不愉快,所以越南人民看著你是個中國人有意見?」
「可是我看他們對當地人態度也不咋的啊!」
「額……今天運氣不好把,當班的都是男醫生,換個妹子過來大概能好點。」
「呸!剛才那個小護士都沒正眼看過我,大概是老子這滿頭是血的樣子太殘……」
說話之間,屏風裡間有人被推了出來,緊接著,一個年輕的白大褂走到了他們身邊,朝著韓應看了看,示意他捲起袖子。
「這是要幹嘛?」
「打針?」
兩個人面面相覷著眼看著對方拿出針管抽了藥水,就準備朝著胳膊上扎,韓應趕緊向後縮了縮,示意自己的傷勢在額頭上,肢體暫時還是健全的。
年輕的白大褂態度到是難得的不錯,看懂了他的意思后十分想解釋一番,然而苦於語言交流技能實在有限,最終才磕磕巴巴的蹦了兩個單詞:「killpain!!!killpain!!!」
「他說這是止疼的,你別擔心。」
容川強行拆解單詞以後,連蒙帶猜地GET到了對方的表達,安撫性的趕緊做解釋。
「卧槽!頭上受傷為什麼止疼葯要打在胳膊上?」韓應聽完解釋並沒有受到任何安撫,反而更是惴惴不安:「你要不和他說一下,反正傷口麻掉了,也不怎麼疼,要不直接縫了算了。我怕他這一打給我打出點什麼醫療事故的話,我特么找誰賠去啊?」
話還沒說完,針頭已經紮下,韓應原本對這種蚊子叮咬等級的小疼痛眼睛都不會眨巴,此刻卻因為心情緊張,忍不住「斯」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年輕的白大褂眼看工程完成,拍了拍他的肩朝著屏風內指了指,留下一個微笑飄然離去。
韓應進了裡間,平躺在**的床上,感覺額發被撩了起來,被滋啦啦的一陣剪。偶爾動作太大扯到傷口附近的頭皮,就忍不住讓他微微皺眉。圍坐在身邊的醫生護士依舊談笑風生,似乎誰也沒把他那些忍痛的暗示當回事,沒過多久,尖利的金屬穿破了皮膚,拉拉扯扯的和他緊繃著的神經纏繞在一起。他身為魚肉,也無暇再去投訴那粗魯的縫合手法,乾脆牙一咬,就此閉上了眼睛。
容川心急火燎地站在外面等了一陣,終於看到他走了出來。額頭上包了一圈紗布,整個臉都有點發腫,趕緊疾步迎了上去,握著他的手:「疼不疼?」
「還行吧,都麻了……」韓應滿不在乎地哼笑著,順手在褲子口袋裡掏了掏,忽然間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眉開眼笑:「卧槽,居然這包煙還在,走走走,陪老子去醫院門口來一口!」
事到如今,傷者不宜吸煙這種廢話容川也懶得多說,兩個人走出醫院大門,夜半的街道上依舊停著很多意欲招攬交通生意的摩托車。看到他們出現,車主們一個勁的招著手。韓應眼下已經把他們統統歸為意存不軌的摩托車劫匪黨,開口飆了兩句髒話,和容川找了個角落的地方蹲了下來,十分愜意地把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還有嗎?」
「誒?你也要啊?有有有!!!」
唯一的財產他自然樂於和愛人分享,當即把煙盒裡最後一支煙十分大氣地送到對方手中,容川接在手裡,湊身上去,就著他已經亮紅的煙頭把煙點燃。韓應和他相處這麼久第一次看他抽煙,眼睛微眯的表情帶著優雅又風流的性感,頓時恨不得自己立馬變身,成為他吞吐在唇角邊的那一縷煙霧與之纏綿。
「應聚聚,現在是徹底沒錢了誒。」
「哈?」
「最後那點錢把你的手術費交了,現在還剩下的,大概還夠買兩瓶水。」
「噢……
「然後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
「卧槽,還有啥?」
「額……你承受不住我就先不說了。」
「說說說,只要不是你要跟人跑,還有啥事說不得?」
「剛才你進去做手術的時候我檢查了一下你的手機,像是已經摔壞了,開機都開不了。然後……我的手機也不知飛哪兒去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這算個什麼事?」韓應把煙頭一丟,抓過他的肩膀狠狠親了一下:「反正你今晚定的那個旅館不是已經給錢了么?水也別買了,咱們先打車回去睡一覺,其他事明天再說!只不過嘛……」他說到這裡神色像是有些為難,擰著眉頭有些煩惱的在思索著什麼。
「還有什麼事啊?」
容川腦子沒他那麼單線條,對於護照丟失如何回國的後續一堆事宜早已經頭腦發疼,看他忽然間凝神肅目,只當還有什麼自己沒預估到的麻煩事,心臟都差點漏跳一拍。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了……」韓應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就是血流的有點多,剛才又動了個手術,現在渾身發軟,怕是晚上沒什麼力氣搞了……」
「……」
容川抬起胳膊想抽他,手落在繃帶附近又只能咬牙給收了回來:「還有其他事兒嗎?」
「……」韓應看他真的有點生氣,迅速開拓新思路:「你說……我這個傷口會不會留疤?他們這破技術會不會把老子給搞毀容了?到時候你會不會嫌我丑?」
「……」
容川聽著前半部分還想略表安慰,到了最後已經不想再理他了,抬手攔了一輛的士,心力衰竭地默默上車。
打車回程的費用耗盡了他們身上的最後一點現金,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到了旅店前台以傷勢為背書連比帶劃地做了一個特別說明。索性容川的電子郵箱里常年備份著自己護照的掃描件,店主又是個心腸不錯的已婚婦女,對著兩個長相俊秀的青年狠不下心,最終也就在沒有護照的情況下給予了特別放行。
兩個人進了旅店房間,坐在床沿上呼哧呼哧的先喘了一陣子氣,韓應身子一歪,就想往床上躺。容川看他整個T恤都被血染得烏黑黑的一片,頭髮上也被污血結成了一塊塊的,就連臉頰眉梢上的污跡也沒有清洗,拉著他的手朝著浴室的方向推了推:「你先別睡,我幫你洗一下再說。」
韓應經他提醒,只覺得渾身黏黏糊糊的都是腥氣,的確沒法安睡,更重要的是,這一身的血真的把床單弄髒了,他們眼下這身無分文的處境,也根本沒有辦法賠。所以再是疲軟也好,也只能掙扎著先把T恤脫下,搖搖晃晃的進到了浴室里。
他這種情況傷口不能碰水,容川搬了張椅子讓他坐下,把噴淋放在浴缸里,只等著水溫變熱以後,拿著毛巾幫他先把身體擦拭乾凈。然而等了好幾分鐘,噴淋的水溫始終保持著不溫不火的態勢,沒有半點要熱起來的意思。容川反覆打開關上的折騰了好一陣,乾脆下樓跑往前台投訴。正在昏昏欲睡的老闆娘聽完事故原因,一臉見怪不怪的擺了擺手:「客房裡的洗澡水就是這樣的啦,用的人多了溫度就很難上去,不然你們多等等,放個一二十分鐘的大概溫度就起來了。」
容川哪有心情在這種事情上耗時間,當即陪著笑臉要了一壺開水拎上樓去和冷水參在一起,勉勉強強的節省著完成了這次洗浴。韓應披著浴巾在浴室里吹了好一陣的風,最後又沒能暢快淋漓的洗上個熱水澡,原本就因為失血而發冷的身體更是虛弱,即使容川已經把全部的被子都堆在了他身上,又從柜子里把味道可疑的毯子也都扯了過來,還是禁不住一陣陣的發抖。
「你怎麼樣?要不要喝點熱水?」
雖然這種安慰的方式實在是沒什麼卵用,然而此情此景容川也是實在想不出什麼更有技術含量的方案解決眼下的問題。
「還好拉,就是有點冷……」
韓應哆哆嗦嗦地哼了兩聲,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磕磕碰碰地聽起來十分脆弱。
容川趕緊爬上床,把他緊緊摟在懷裡,雙手搓著他發涼的臉頰和手心,嘴裡不停的呵著氣。
「現在呢?有沒有好一點?」
「嘿嘿,好多了……話說你這樣子,跟我媽似的。小時候我生病打擺子,我媽就是這麼抱著我,然後給我揉啊吹啊的,我就不難受了。」
「誒?說好的叫叔叔呢?怎麼開始叫媽了?」
「滾!」韓應嘟嘟囔囔地抗議了一下,更緊地朝著對方的胸口鑽了鑽,身體發冷之下也睡不著,乾脆開啟了閑聊模式:「話說,你喜歡小孩嗎?」
「喜歡啊,我表姐家裡養的幾個小侄子和我關係都不錯。剛生下來的時候我特喜歡去捏他們的臉,軟綿綿的可有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喜歡小破孩……不然你才不會和庭仔那麼好……」
「怎麼忽然想到問這個?
「我就在想啊……我家這邊有庭仔撐著,你家那邊要怎麼辦啊?不然到時候讓庭仔的媳婦兒多生兩個給他們玩兒?」
「玩兒你個鬼啊!」容川簡直哭不笑不得。韓應自己都還在容家的黑名單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禁,居然已經做起了下一代的長遠規劃。
「誒……其實也是可惜咱兩都不能生,不然就我們在一起搞的次數,大概十個八個小孩都已經搞出來了。」
「胡說什麼!」容川只恨他沒點受孕常識,真依照他這種熱情似火每天都纏著要來的做法,是個姑娘怕是會被搞流產都說不定。
「我不管……反正以後、庭仔生了,我就挑個好玩的讓他過繼過來。以後長得和我一樣帥,和你一樣好看,然後我教他騎車跳舞打撞球玩遊戲,你教他唱歌下棋彈琴什麼的,然後YS那時候還沒關門的話,咱們還可以一起教他配劇,到時候紅遍全宇宙……」
他慢慢的說著話,聲音越來越低,終究還是支持不住倦意,眼睛閉上滾進了夢裡。容川低頭看著他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皮上,全無防備的樣子純真得像個小孩子,忍不住低頭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嘴唇輕微動了動。
「其實以後有沒有小孩也沒關係,你最好玩,有你就行。」
很多時候,一個安穩的睡眠堪比世界上最好的良藥,韓應本身又身體皮實,在容川的懷裡打了一夜小呼嚕之後,眼睛再睜開時,除了臉部依舊還有些腫之外,整個人已經迅速復原。容川看他活蹦亂跳的也沒什麼後遺症了,總算可以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難題上。
旅店的老闆娘中午12點就過來敲了房門,神色為難的探問著他們的退房時間。容川雖然是常年做空中飛人,但第一次在不發達國家遭遇身份證明和財務雙雙損失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索性老闆娘長期在這地界上做生意,對於這種情況想來不是第一次見,看著這兩人大眼瞪小眼一臉懵逼的樣子,隨即給於了免費掃盲。
老闆娘英文水平一般,這一番解說連比劃帶翻譯器前後折騰了快一個小時,容川才大概弄明白了整個流程:對於他們這種丟了護照的旅行者來說,首先第一步先要報警,在拿到當地警察出示的報警記錄后,進到中國大使館進行情況說明。大使館在做好相關調查之前,他們需要在越南當地等待,等拿到相關回執和照會之後,去越南移民局提交資料進行審核,最後才能拿到一張回國簽證。
這個流程聽起來如此複雜而漫長,鑒於他們在醫院有過的服務體驗,容川對於當地人辦事的效率,未免又多出了幾分憂心。然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問題他們急需面對,那就是錢。
這一大堆事情辦下來多多少少都需要有所支出,為了推動節奏拉升效率,UNDERTABLE的動作更不可能少,更別說那些吃飯住宿交通等等的日常花銷,就連眼下該在什麼地方容身都十分棘手。
到了下午一點半,做客房清理服務的清潔人員拿著毛巾拖把直接進了房門,容川GET到了那是老闆娘無奈之下,直接逐客的意思,也只能在臨走之前再蹭了一杯熱水讓韓應喝下,才略帶羞恥地下了樓。
白日里的西貢溫度正好,街道上的背包客們來來往往,相互之間嬉笑打鬧著,氣氛十分熱鬧。這一副現世安穩的跡象更加襯托出兩個人的狼狽,漫無目的地繞著酒吧街走了好圈,韓應找了個牆角坐了下來,一臉苦逼:「好累。都快到晚飯時間了,這早飯和中飯都還沒吃呢……你餓不餓?」
容川也沒心情繼續這麼漫無目的地走下去了,跟著他一屁股坐下,內心十分茫然。雖然好心的旅店老闆在他們出門前幫忙寫下了警察局的地址,但兩個人生地不熟的,此刻又都餓著肚子,對著一張形狀詭異的字條沒錢打車的話,只怕是爬也爬不到。
他雖然在工作上十分出色,向來也自詡是個瀟洒BOY,但日常生活有人打理,從來不曾為鍋瓢碗盞的事情費過心,路痴和家務渣的短板在GPS和家政保姆的幫忙下,基本也沒給生活造成過多少障礙,眼下身陷窘境,手機丟失,身邊還帶著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傷者,茫茫然之下竟是腦袋死機,連一頓飯的解決方案也想不出來。
「喂,你要是餓了,就先拿著個抵一下。」
神遊之際,一隻手伸到了眼皮子底下,手心展開,裡面居然是幾顆椰子糖。
「你哪兒搞來的?」
「旅館的前台上不是放著嗎?走的時候你和老闆娘說話,我就偷偷抓了兩把,哈哈哈哈。」
韓應自己剝了一顆,朝著天空一扔,仰頭去接。雜耍角度沒控制好,最終被硬糖砸向了鼻樑,忍不住哎呦了一聲哼叫起來。
「這個時候你還玩兒?」
「不玩兒怎麼樣嘛?」
「應聚聚,我們現在得趕緊去警察局,大使館,還有移民局把手續給辦了,趕緊弄好籤證才能回家。」
「那就去啊!!」
「錢呢?」
「哦……」
韓應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神奇活現的一揚手:「那你先把要做的事規劃規劃,我去那邊轉轉,找個地方尿尿!你坐這等我啊!我一會就會來。」
「喂!你別亂跑啊!」
人還沒來得及抓回來,一頭亂毛的BOY早已經晃著小步跑遠了。
日頭漸漸西落,溫度慢慢也跟著降了下來。迎來了用餐高峰的酒吧街里人聲如潮,伴隨著陣陣濃郁的食物香味。容川偏愛清淡的日本菜,對於口感酸酸辣辣的東南亞菜系並不是太感冒,然而此刻肚子里也像燒了一把火,就連一碗被打包的湯粉掠過眼前,都忍不住食指大動。
韓應去了快半個小時,也不知道人野去了哪兒,容川自己是個路痴,由己及人總擔心他迷路,再聯想到對方那點英文水平,更是心裡發慌。想要去找人,又怕人沒找到先把自己給弄丟了,正站在那裡滿心焦慮地左顧右盼,熟悉的影子忽然從街口的地方冒了個頭,哼著小曲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你到底幹嘛去了搞這麼久?」
「嘻嘻……你猜!」
「猜個鬼啊!快說!」要不是不方便打傷員,容川真的想要立馬給他兩巴掌。
「跟著我數1,2,3……變!」
幼稚到讓人相翻白眼的戲法里,一個髒兮兮的塑料袋遞到了眼前。
「……你去哪裡搞的這些錢?」
花花綠綠的一堆越南盾皺巴巴地塞在袋子里,從500,1000的硬幣,到20,000,50000的紙鈔都有。
「老子把表給賣了!機智嗎?」韓應洋洋得意。
「……」
容川沉默了一會,忍無可忍的拎起了他的耳朵:「你知道你那塊表值多少錢嗎?」
韓應鋪墊做滿,卻沒有迎來想象中的普天同慶,一時也蒙住了,想了一會磕磕巴巴地開口:「不知道啊……老頭子的生意夥伴隨手給的,我和庭仔一人一個,又沒啥牌子,大概……一兩千塊?」
「大哥,你那塊表是瑞士鐘錶行的高級定製品,錶盤上還有大師的私人簽名,不比你熱愛掛在嘴邊的百達翡麗江詩丹頓什麼的便宜……」容川已經沒脾氣的,聲音里都是絕望:「然後你就換了這麼點錢?」
「我看這裡……也有好幾百萬誒,應該……差不多吧?」
「蠢貨!越南盾和人民幣的匯率是多少不會自己算算嗎?」
「哦……」雖然並沒有繼續反駁,但其實一時半會也算不清楚。
「幹嘛去賣表,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就想……給你一個驚喜嘛……」韓應抽著鼻子:「我把你的卡搞丟了,害你現在吃飯的錢都沒有,那晚上還要找地方住不是嗎?我倒是無所謂,找個凳子就可以睡拉,可是你不行誒。剛好去那邊轉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收各種二手貨,就過去問了問,但是他說話嘰里咕嚕的我又聽不懂,反正比劃著討價還價了一下就給賣了,先搞點錢來吃東西嘛……」
他說到這裡,眼看容川不做聲,趕緊補充:「而且我那個表摔了以後表面也有刮痕了,真賣二手也賣不了多少錢的。對了對了,他們本來都不願意收的呢。我說了好久才賣成的。圍在旁邊的人都一直擺手,說不值什麼錢。你也不要生氣了嘛,我聽不懂外國話,又不是故意的……」
「我沒生氣……」
容川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攬著他的肩膀抱了一下:「不說這個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