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雙無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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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冤啊,剛上牆就被人發現了不說,跌下來還摔壞了腳,再然後,就是三個殺豬壯漢帶著二十幾個小蘿蔔頭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最可恨的是,還有個書生舉了個火把在一旁照著,嘴裡還喊著「看準點,別打頭,對,踢后臀無妨,那兒也無妨,無妨,無妨……」
賊人在低下哭天喊地:「誰他瑪說無妨了,老子都快被妨死了,你們這麼些人欺負一個可憐人,不虧心嗎?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王縣令給了他一個答案「押下去,三十杖!」
第二天,先前拒絕過孟嵐琥的幾戶人家,恬著臉又湊了上來。她們紛紛表示,也想加入那個什麼民援社,錢糧馬上就能送過來。
孟嵐琥也懶得和她們一般見識,叫來了佰子蘇交給他處理了。
隨後一段時間裡,縣城的局面還在不斷惡化,陸續又有幾戶人家也加入了民援。
不過達到了十三戶人家后,孟嵐琥就不再加人了。因為這已經到了佰子蘇他們人力的上限,再加的話,要麼就無法保證各家的實際安全,要麼就需要再招些人手。
招人這事情,大家商量了陣后,都不太願意。佰子蘇那邊是因為一群小孩子如果加進來幾個成年大人,隊伍不好帶啊。孟嵐琥這邊則是擔心臨時雇來的人無法保證人品,萬一起個壞心,那可比外人容易得手的多啊。
反正大家聚在一起也是為了自保和填飽肚子而已,保持現狀也足夠了。
泰家在亂糟糟地夏麻縣裡安穩低調地過著日子,這天下午,有位熟人找上門來。
孟嵐琥看著在門邊上哭得打嗝的朱嬸,有些無語。你說都把臉皮撕成碎末了,怎麼還有人能湊上來?
朱嬸抽抽搭搭地開口說到:「泰娘子,以前都是我豬油蒙了心,腦子被狗啃了,你別和我一般見識啊,嗚嗚,如今我是真沒法了啊,你就再救我一次吧,嗚嗚嗚……」
聽著她哭哭啼啼的說是家中斷糧多日,男人出門找短工去了,偏幺兒餓狠了,偷吃了隔壁的兩塊餅子,被那家男人揍了一頓。回家后也不敢說,結果第二日就發起了高熱。她求了一圈也無人搭理,這才找到了泰家。
孟嵐琥不是什麼善心之人,不然上輩子早不知死哪個犄角旮旯了。但她如今沒把這些蠢婦放在心上,既然不在乎了,也就談不上有多仇恨。她剛想著找人去朱嬸家看看,是不是真病得要死了,就看到不遠處跑過來兩個丐幫小兄弟。
「泰娘子,你別上當,這個壞婆娘她騙你呢!」李二餅沒到近前就急得直喊。另外那個常年蹲守泰家附近的小傢伙也跟著喊道:「就是,我上午才見著她兒子咧,還差點搶了丁小胖的餅子,根本就沒有發熱生病!」
朱嬸被人戳穿了謊言,頓時惱羞成怒起來,再加上對方又只是兩個小叫花子,於是,她脫了只鞋子攥在手裡,就想衝過去打人。
孟嵐琥一聽也沒好氣,這是生怕自家人活太久了怎麼地,換著花樣地咒兒子,她也算是開眼了。
此刻看那婆子要去揍人,她就準備擼袖子上去露兩手。咱虎嬤嬤打不過高手,欺負欺負幾個普通婦人不要太輕鬆哦。
於是,李二餅和夥伴小橘子正準備逃竄時,就看到朱嬸身後,泰家娘子從門上抽了門栓出來,兩步趕上朱嬸,對著她后腰就是一下。
朱嬸「哎呀」一聲,歪倒在地上,扭頭一看,泰家娘子扳著張瘦臉,拎著門栓對她就是一頓胖揍。
也不知為何,無論朱嬸想怎麼反抗,還沒動就被泰家娘子的門栓打個正著。打到後來,竟彷彿是朱嬸為了配合泰娘子,主動抬手伸脖去湊那門栓一般。
一頓暴揍下來,虎嬤嬤只覺得神清氣爽,朱嬸只覺得天塌地陷,李二餅和小橘子只覺得……「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不過誰也沒料到,這場到了尾聲的單方面毆打竟然還有個續集。
泰家的瘋婆婆不知何時溜了出來,那沒了門栓的大門無力地在她身後大敞著。
孟嵐琥心裡一驚,正準備想法子把婆婆弄回去,誰知泰婆婆哪兒也不去,直奔地上的朱嬸而來。
三兩步到了近前,瘋婆婆上手就開始……扒衣服!
事後,誰都沒想明白,到底是什麼仇怨,竟讓一個瘋老太太,把一個三十多歲的婆娘差點扒了個精光。要知道,最後朱嬸可是掛著肚兜、拽著底褲,披頭散髮捂臉狂奔而去的。
當泰藹鑫回來后,看著得意洋洋抱著朱嬸那堆衣服不撒手的親娘,沉默了一會後,說出了真相:「娘親還記著她騙了你好幾件衣服去呢。」
果然不愧為母子同心啊,瘋婆婆終於找到了知己,猛地點了點頭,再把這些衣服賞賜給了自家「無能」的媳婦。她雖然啥都沒說,可那臉上的表情分明是「瞧你笨的,打了半天也不知道把衣服要回來!」
孟嵐琥接過婆婆的賞賜,又是好笑又有點感動。原主記憶中,娘三個沒少吃這位瘋婆婆的虧。可如今看著她維護自己,讓別人吃虧,竟也覺得挺讓人痛快。果然是,只要用得好,石頭也變寶啊。
隔天,為了感謝昨日幫了忙的李二餅和泰家常駐信使小橘子,孟嵐琥烙了幾張大餅,拿油紙裹了,塞進了小橘子的懷裡,囑咐他分給二餅一些,就目送這小子顛顛地跑遠了。
整個七月就這麼亂糟糟地過去了,剛進八月,老天就像想起了該過夏天一般,日日都放出個大太陽到處烤晒。
孟嵐琥也養成了習慣,家中三個大水缸,今天用多少,第二天一定補多少,始終保持著家裡有兩缸子新鮮水可用。
她心裡估算了下,永佳河流經夏麻縣,按說這裡是不會斷水的,至於其他離大型水源比較遠的地區可就不好說了。不過,就算真得有什麼意外,家裡這兩大水缸節省著只用來喝的話,一個月是能維持住的。
八月流火,不少人家都開始嘀咕,這是不是鬧了水災還要鬧場旱災啊。
不過比旱災更讓人掛心的是這米價什麼時候能降下來。如今的價格已經到了水災前的七倍,本來還會高一些的,是縣令暗地裡找了那三家米鋪。都是本地經營了幾十年的老店,若不是實在供應不過來,也不敢對著鄰里鄉親下手太黑。
這天,泰藹鑫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孟嵐琥一看他那樣,就知道衙門裡多半又鬧幺蛾子了。
吃了飯,一家之主仍堅持著檢查完了兩個孩子的功課,接著就急不可待得拉著娘子進了書房。
「你說說,他們的心到底有多黑?翻了八倍的價格還嫌不夠,竟然還想攛掇著縣令把常平倉的糧弄出來。」泰藹鑫滿肚子怒氣地說了出來。
孟嵐琥想著上輩子那一大串倒在了賑災糧事件上的官員,心裡不由冷笑了下。她開口問到:「縣令是個什麼意思?我觀王大人應該不是那等見利忘義之輩。」
「縣令自然不想賺那個黑心爛肝的錢,可他擔心得罪了上面的人,影響仕途倒是小事,萬一惹毛了那個靠山,小命都不一定能保。」泰藹鑫喝了口茶,接著說到:「也是這老天太折騰了,本來前些時,那伙人看著大家都快緩過來了,就準備把存糧都出手了。雖然貴些,好歹大家多少都能買點回家裹腹。可誰知……」
孟嵐琥點點頭,接下他的話:「誰知,這老天一直不下雨,他們就覺著很可能還要接著乾旱,不如把糧食再存些時日,待到大旱時,必然能賺得更多。」
「砰」一聲,泰藹鑫氣得猛拍了下桌子,疼得吸了口氣,繼續說著:「他們自己買糧賣糧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竟然對常平倉里的糧食打起了主意。哼,把別人都當傻子,現在低價從縣令手裡買下常平倉的糧食,回頭旱災一到,不說百姓要花多少錢買糧,只上面一旦要開倉放糧,縣令還不是只得咬著牙再買回來。到時候是個什麼價錢,那就只能由得他們說了算了。」
孟嵐琥對這些貪得無厭的傢伙也是憎恨無比,不過她還記得下一代帝王應是如今十五歲的大皇子,而在這位帝王的眾多功績中就包含著,十五歲時平定兩湖弊案,整頓江南官場,平息民怨亂象這一樁。
那麼也就是說,旱災發生后,那位大皇子會到這裡來賑災平亂了。
可這話不能說出來,孟嵐琥琢磨了下,開口說到:「如果真是還要發旱災的話,按那些京中人的德性,整個災區恐怕都要被攪得大亂。如果是小規模的亂子,他們的靠山應該是罩得住的,可若萬一引發了大規模的民亂,我相信,聖上必然會派人來處理的。到時候像王縣令這樣沒什麼背景的官員若是牽扯其中,那必然是最早被拎出來祭刀的……」
孟嵐琥這話說得沒錯,可她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必須發生大規模的民亂。所以,泰藹鑫思索了一陣后,仍舊是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