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v章

第三十八章

十月往十一月去的日子裡,高中生的日子總是不大好過。因為要期中考試了。

拜江蘇奇葩的高考制度所賜,苦逼的物化生們一片愁雲慘淡——下學期要小高考,小四門（政史地生）很該惡補起來了。可許多物化生不選文科的原因，就是不想背書啊。

老師們大都體諒他們的心情,一邊安慰著他們，一邊將考點彙編成的講義發下來了。

「老師，能不能劃一下重點？」看著堆積如山的講義，有人苦著臉問道。

老師：「可以啊。」

同學們眼睛一亮，趕緊翻出講義,目光炯炯地盯著老師,異想天開地期盼著老師大手一揮,一大半都不用背了。

半個小時以後。

大家：==

划重點前後,要背的部分並沒有什麼區別。

袁野覺得自己要死了，他一點都不想背書,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做幾道物理題，那可比背書有意思多了。

於是，一到背書的時候,袁野做物理題就做得格外起勁,就這樣做做做，等回過神來，一本兩寸厚的競賽書都被他做完了。

效果很明顯。物理競賽班考試，他拿了第二名，期中考試前的歷史小測驗，他考了三十一分。真是……可喜可賀。

林曉喬馬上找袁野談話了。

「你是很有信心拿國賽金獎了？小高考不及格，照樣上不了本科。」林曉喬很生氣。就袁野一個人，硬生生把班級平均分往下拉了整整一分。如果這次考試是期中考試，他們班歷史一準在年級里墊底。

袁野一副乖乖認錯的表情。

林曉喬皺著眉道：「我看你和徐屹然相處得不錯，有空多跟人家學學。背書也要講技巧，不要死記硬背。你看看人家——」他把徐屹然的卷子翻出來，得分一欄打著一個龍飛鳳舞的九十九，「我問過歷史老師了，」林曉喬說，「徐屹然考得這麼高，主要是主觀題答得好，人家知道融會貫通！你再看看你，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意義都答不出來，這很難嗎？！還有，你就不能多寫幾個字？寫多了又不扣你分。你每一題就那麼一行，老師想給你分都難。你要是期中考試還這樣，以後我的物理課就別上了，單獨補歷史去！」

……

終於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袁野兩眼發直，耳邊猶在嗡嗡作響，回到位子上坐下，看到徐屹然疑惑的神情，不禁抱住他痛哭流涕：「只有你能救我了！」

徐屹然無奈，拍著他背安撫說：「好了，我，會，幫你的。」

袁野抱住他蹭，說你真好。這時他還是很感動的。

但很快，他笑不出來了。晚上下了自習課，他照例想要拉徐屹然去小樹林的時候，徐屹然第一次地、堅定地拒絕了他。

徐屹然的理由很充分，晚上要繼續背書。

記性不好，就笨鳥先飛。徐屹然是這麼勸袁野的。還拿自己舉例，說他能考得比較好，都是比別人更用功的緣故。

袁野驚恐地問他，難道期中考試前都不能接吻了？徐屹然說，是的。

袁野生無可戀碎碎念：「我恨期中考試，我恨歷史。」

……

總之，經過一段昏天黑地、沒有愛情滋潤、還要每天背書的日子后，恐怖的期中考試終於、終於告一段落。也許是不能接吻的怨念太強吧，袁野居然還真把歷史給補了上來，期中考試都及格了。

雖然是剛剛好的六十分。

而且歷史老師還悄悄告訴他，本來他是五十九，有一分是強行從主觀題里摳出來送他的。

袁野無言以對，只能微笑，表示對老師的感謝。

不過，不管怎樣，歷史及格了，不用開小灶了，袁野還是鬆了一口氣。

而更重要的是，考完試的這個周末，他可以把之前兩個禮拜積攢的親吻都討~回~來了。

回到家后，袁野宣布：他要把徐屹然按在床上親一萬遍。

徐屹然默默用歷史書擋住了臉，對袁野造成了一百點傷害。

袁野傷心壞了，冷冷道：「你竟然用邪惡的教科書擋住了我的愛，我要懲罰你。」說著就把徐屹然撲倒了。

徐屹然掙扎著提醒他：「還有，期末，考試呢。」

「還敢威脅我？」袁野壓在他身上，冷笑一聲，「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個人在床上滾作一團，從床頭到床尾，再從床尾到床頭，終於，連帶著床單一起，「啪嘰」一聲，齊齊摔在地上。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很快，他們就在床單的包裹下，黏黏糊糊地親到一塊兒去了。要不是中途，袁野手機響了，恐怕他們還真要親到地老天荒去了。

袁野接完電話后，表情有點不對勁。徐屹然小聲叫了他的名字，袁野回過神來，沉思片刻，說，有個雜誌社叫他去試鏡。

徐屹然為他高興：「不是，好事嗎？」給雜誌當模特，很厲害了，賺得也多，袁野就不用再找兼職了。

他不知道袁野在「愷軒工作室」的遭遇，也就不清楚袁野心中的顧慮。

不過，機會都來了，當然要去試一試。

想了想，袁野先查了一下雜誌社的信息，感覺還挺靠譜的，正給雜誌社回消息呢，耳邊聽到徐屹然小聲說：「這次，要多久啊？」

袁野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徐屹然：「哦。」

因為期中考試的緣故，學校連續三個禮拜沒放假，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過周末了。徐屹然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但袁野知道他肯定蠻失望的。

袁野想了想，猶豫道：「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

徐屹然聲音一下子活潑起來了：「可以，嗎？」

想著這家雜誌社很正規的樣子，袁野點點頭，說：「不是常有陪朋友去試鏡，結果自己被選上了的明星嗎？」

徐屹然：「有，道理。」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他們就一塊兒坐地鐵去雜誌社了。

雜誌社很大，裝修又氣派，工作人員都很嚴肅，行色匆匆，渲染得氣氛都緊張起來了。

到了等待試鏡的地方，已經有好幾個男孩在那站著了。大家都坐立不安，用餘光觀察著周圍的競爭者，再偷偷和自己比較一下。有的愁眉苦臉，很受打擊，有的就比較有自信，精神很高昂。

別看袁野在學校里還能「鶴立雞群」，這會兒，放到這群平均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男孩中間，也就突顯不出來了。

「但是，你最帥。」徐屹然在袁野耳邊，非常輕聲地說。

雖然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加成，袁野還是很高興了。而且他略略掃了一圈，摸著自己的良心，也還是能說，果然他最帥了~

沒多久，就有人來叫他們進去試鏡了。

袁野跟徐屹然說了一聲后，就跟著大家一起進了試鏡的房間。房間里很空，三個面試官站在中間，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等最後一個人也進來了，一名女面試官讓他把門關上，隨後就淡淡道：「都把衣服脫了。」

幾個人愣了一下，另外一個面試官嚴厲地說：「沒聽到嗎！」

嚇得一個男孩趕緊脫了起來。其他人反應慢了一點，但也都馬上脫了起來。

袁野看了一眼女面試官，心想她都不怕，我怕什麼，就把襯衣、褲子都脫掉了。

女面試官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他們的身體，在他們都有點尷尬的時候，又命令道：「內褲也脫了。」

幾個男孩都愣住了，遲疑地看看彼此。

旁邊那個面試官嘲道：「我就說不能找這些半路出家的，不是正經科班出來，就是沒有職業素養。」

女面試官道：「現在也沒辦法，實在找不到人。」又對男孩們說，「檢查你們的身體不過是第一步，放不下羞恥心，就別幹這一行，現在就回去吧。」

男孩們漲紅了臉。他們大都是輟學了，又不甘心過平庸的生活，才來拼一把的。聽到面試官們這麼說，他們咬了咬牙，把最後剩的內褲脫掉了。

袁野：「……」

女面試官朝他揚了揚下巴：「你呢？」

袁野彎腰，撿起自己衣服，轉身走人。

女面試官：「你外形條件不錯的，確定要放棄嗎？選上了，這一期的酬勞就有兩千，夠你賺一個月吧。」

一開始袁野還當沒聽見，聽到「酬勞兩千」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沉思片刻，深呼吸一口氣，轉身道：「我不拍裸-照。」

「沒讓你拍。」女面試官道，「現在只是檢查身體。」

袁野點點頭，留了下來。

徐屹然在房間外等著袁野試鏡結束，忽然看到一群人眾星捧月地擁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可能是哪個明星吧，他想，也沒多在意。

誰知道年輕人經過他的時候，手上拿著的墨鏡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正好滾到徐屹然腳底下。

徐屹然一愣，正想著要不要撿起來，年輕人皺了皺眉，罵道：「白痴，沒長眼睛啊。」

徐屹然伸手的動作一頓，默默收了回來。

年輕人：「……」

年輕人剛要發飆，身邊的中年男人趕緊上前一步，撿起了墨鏡，然後求他說：「小祖宗別耽擱了，就等著你救場呢。」

「也不差這一兩分鐘。」年輕人穿過中年男人，拎起徐屹然，嘴裡嚼著口香糖，涼涼道，「剛跟你說話，耳朵聾了是不是？你知道我誰嗎？」

徐屹然誠實地搖了搖頭。

年輕人：「……」

徐屹然想伸手推開他，年輕人火了，揚手就想給他一巴掌。這時試鏡房間的門開了，袁野頭一個出來，剛想給徐屹然報喜說自己選上了，就看到眼前這一幕。

他倏地冷下臉，大步跨過來，眼疾手快地抓住年輕人的手腕，用力一擰，年輕人尖叫一聲，鬆開了拎著徐屹然的手，他一把甩開年輕人，轉頭問徐屹然：「沒事兒吧？」

徐屹然搖搖頭。

袁野理了理徐屹然皺了的領子，握緊了拳頭，拚命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徐屹然還在這兒，不能衝動，不能連累他。

雜誌社的工作人員聞訊而來，全都圍住年輕人，年輕人捂著手，臉色鐵青地說自己受傷了。

剛剛那幾個面試官走過來，看了看年輕人的手腕，皺了皺眉。女面試官飛快地瞥了一眼袁野，神色很是惋惜。

年輕人嚷嚷著「不準放他們走」，被眾人扶起來以後，指著袁野鼻子說：「你是模特吧？以後別想再出頭了。那是你男朋友？讓他以後小心點，別走夜路，要不然……」

袁野想，去他媽的冷靜，揚起拳頭就砸在了年輕人臉上。

這一下可跟捅了馬蜂窩似的，頓時整個雜誌社都炸了，一群人衝上來攔住袁野，另一群人趕緊擋住年輕人的保鏢，不一會兒，就驚動了雜誌社的高層。

看上去職務最高的那個叫陳總，一過來就指揮保安，把袁野和徐屹然一起扣下了。年輕人送走療傷去了，留下那個中年男人跟陳總說，這事兒一定要討個說法。

陳總嘴上說著「是我們的過失」，滿臉憤怒地扯了扯領帶，剛準備叫保安把袁野押過來，突然愣住了。

他有點難以置信、又帶著十足的小心翼翼，弓著腰，瞪著眼，走到袁野面前，仔細看了看他的臉，才不太確定地問道：「您是……袁董的公子？」

袁野抿了抿唇：「讓他們先把我朋友放開。」

陳總趕緊揮手，讓保安鬆開倆人。

徐屹然僵硬地走到袁野身邊，袁野伸手握了握他的，但只是碰了一下，就立馬鬆開了。

袁野：「我爸叫袁興國，你認識？」

陳總立馬露出一個菊花般燦爛的笑容，哈了哈腰，說：「我有幸見過袁董一次，當時您也在場，只是一場普通的酒局。您貴人多忘事，多半不記得了。」

袁野：「是不記得了。我們能走了？」

陳總搓搓手掌：「您是來這兒體驗生活的吧？其實我們和袁氏也有合作，您要想在我們雜誌社……」

袁野打斷他：「叔叔，我現在只想和我的朋友回家。」

陳總：「是是是，讓您受驚了，要不要我派輛車送您回去？」

袁野搖搖頭，拉起徐屹然就出門了。

中年男人還想叫住他們，陳總殺雞抹脖地朝他使眼色，把他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等袁野和徐屹然的背影消失了，他才小聲問道：「他是……」

陳總搖頭嘆氣：「今兒算你們倒霉，你和你家那個，趕緊收拾東西吧。」

中年男人茫然：「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陳總冷哼一聲，「這兒，你們是待不下去了。這就回老家吧。」

袁野像只斗敗了的公雞似的，一個人走在前面，徐屹然漸漸都追不上他了，可他還是越走越快。最後徐屹然小跑著跟在他後面，實在吃不消了，忍不住拉住他，小聲問他，能不能走慢點。

袁野停下腳步，回頭一把抱住他，一向有力的臂膀竟然在微微顫抖著。

徐屹然沒有管那些好奇的目光，回抱住袁野，難過地說：「對，不起，啊。」

袁野搖搖頭，埋在徐屹然的肩窩裡，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是我沒用。」

徐屹然幾乎以為是他的錯覺了，他從來沒見過袁野這麼虛弱的樣子。好像整個人的自信都被抽走了。

徐屹然笨拙地安慰他：「誰，誰說的？你最，最厲害了。」

袁野一動不動，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就嘚瑟起來了。

徐屹然著急，越急嘴越笨，索性不說話了，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袁野，像是要將自己嵌進袁野的心裡一樣用力地，緊緊抱住他。

最後袁野想結束這個擁抱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一時半會兒都掙不開徐屹然的懷抱。

徐屹然：「……」

他面紅耳赤，趕緊鬆開手，又對袁野道歉。

袁野已經緩過勁來了，笑著拍了拍徐屹然的腦袋：「你是我男朋友，怎麼還老跟我道歉啊？」

徐屹然：「！」

袁野不爽：「你這麼吃驚是幾個意思？剛那傻逼都能看得出來，你別說你一直不知道啊。」

徐屹然：「……」

袁野：「……」

徐屹然看袁野眼神變得很危險，正想開溜，袁野手機響了。

袁野一邊接起電話，一邊給徐屹然留了個「這筆賬沒完」的眼神。

電話是袁興國打來的。

「現在知道你放棄了什麼了嗎？」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沒有我，你能做什麼？」

顯然，他已經知道剛才發生的事了。

袁野懶得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也直接地回道：「老實說，一開始，我也是那麼想的。可後來，我自己想通了。我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年輕啊。」他低頭看向徐屹然，笑了起來，「更重要的是，我有一點比你強多了。」

袁興國：「哪一點？」

袁野撫摸著徐屹然的腦袋，說：「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