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從斯魯克小區到醫院有二十多公里的車程,加上這晚高峰的時間段,交通擁堵程度和北京有的一拼,看來幾年前倫敦開始徵收交通擁堵稅這個政策並不怎麼成功。黛西看著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到了市中心的時候,路上的車輛已經都開起了車燈,而不一會兒,路邊的大廈和廣場也都亮起了各種顏色的霓虹燈,看來城市的夜生活就這樣到來了……
車子抵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黛西跟著夏洛克又匆匆地回到了今天醫院裡發生死亡案件的那間病房,夏洛克是那種越碰到複雜的案子就越興奮的人,他又興緻勃勃地在已經被封鎖起來的病房裡轉了一圈,這裡看看,那裡看看。
黛西則實在是有些抗不牢了,要知道他們可是午飯都還沒吃過呢,晚飯就更別提了,相比較於夏洛克這種越來越來勁兒的精神頭,黛西這時候就有些疲憊了,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咕咕」地開始叫了起來了,包包里的糖也都已經吃完了,再這樣下去黛西覺得案子還沒破呢她自己就要先餓死在這裡了。
黛西看到夏洛克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塊曾經懸挂過死者的多功能插電板,她決定溜出去吃點兒東西,順便給夏洛克也帶點吃的。
醫院住院部走廊里的風和白天相比涼了很多,而且晚上廊道里更加靜了,消毒水的味道也愈發濃重了,加之白天這裡剛剛發生過命案,黛西覺得一個人走著還是有一點怕怕的,不過這個怕怕的想法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立馬就被馬上就可以吃到食物了這個開心的念頭給取代了。
吃什麼好呢?
她一邊走一邊思索著,記得住院部的左邊就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賣部,那裡有香噴噴的熱狗和漢堡包,這麼一想,她加快了腳步,連肚子也「咕咕」地歡快地連叫了好幾聲。
小賣部里並沒有其他人,只有熱情的收營員小妹朝黛西很禮貌地點了點頭,又問:「你好,需要些什麼嗎?」
黛西咽了一下口水,快速地說:「給我一個熱狗和一個漢堡,哦不對,是各兩個。」還有一份自然是給夏洛克買的,雖然他沉迷於破案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普通人的那種「餓」,可是黛西覺得還是應該給他買一點比較好,免得性情多變的福爾摩斯先生等案子解決了之後對自己只給自己買吃的而不給他買這件事來興師問罪。
收營員小妹笑著點了點頭,道:「好的,請稍等。」
香噴噴的漢堡裡面夾了一塊大大的鬆脆的炸雞排和荷包蛋還有番茄和生菜,熱騰騰的熱狗上蓋滿了芝士還有其它黛西也叫不出是啥名字的醬料,總之就是看上去好吃極了。黛西幾乎是在接過那漢堡包和熱狗的當下就拿著這倆各咬了一口。
哇……滿足……太滿足了……
無視了收營員小妹對黛西這種迫不及待的好像「一年沒吃飯了」的吃相的偷笑,黛西把錢遞到了收營員小妹的手上,大踏步地邁出了小賣部。
食物進了肚子里,一下子感覺身體也變得暖和而有力了不少,連夜裡的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得那麼涼了呢。
住院部邊上有一個小公園,白天還可以看到有一些住院的病人在這公園裡散步,不過到了晚上裡面就沒啥人了,黛西捧著食物坐到公園的長凳上,大口大口地吃著,有幾片樹葉在風的吹拂下落下來,打了幾個轉落到了黛西的腳邊,黛西朝樹的方向看去,可以越過樹杈看到掛在天邊的那一輪皎潔的月光。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她腦海里飄過這首詩,想起爸爸在她讀初中那會兒整天監督她背誦古詩的情形。忽然有些想家、想父母了呢,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在這個世界算起來其實也並沒有待很久,可是卻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了似的。黛西忽的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她大口地朝漢堡包咬下去,決定要化食物為力量。
正大口地嚼著,黛西眼前忽然出現一瓶礦泉水,她抬頭,看到奧利弗醫生正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奧利弗醫生:「就這麼吃,也不怕噎著嗎。」
黛西向他道了一聲謝,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礦泉水。
奧利弗醫生坐到她的邊上,問:「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醫院?」
黛西笑了笑:「陪我朋友一起來的,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奧利弗醫生點了點頭:「就是今天白天碰到的那位男士吧?」
黛西點了點頭。因為有英俊的奧利弗醫生坐在邊上,黛西只好收斂了一下自己狼吞虎咽的吃相,很斯文地小小咬了一口熱狗。
奧利弗醫生笑了笑,好像是回憶起了白天發生的事似的,轉而又問:「他是你的男朋友?」
黛西趕忙果斷地大大地搖晃了一下腦袋:「當然不是。」
奧利弗醫生:「那就是追求者咯?」
天哪……這位英俊的醫生都在胡說八道些啥玩意兒啊……追求者?他哪隻眼睛看到那夏洛克追求她了……
黛西否定道:「不是不是,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奧利弗醫生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而是說:「剛剛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吃漢堡包,我真以為看錯了呢。」
哦呵呵……黛西有些不大好意思……心想那可怕的吃相應該都被奧利弗醫生盡收眼底了吧。
黛西即刻轉了一個話題:「你今天晚上也當班嗎?」
奧利弗醫生「恩」了一聲。
黛西:「你們的工作也挺辛苦的,起早貪黑。」
奧利弗醫生:「救治病人本來就是我們醫生的職責所在嘛。」
黛西因為一手拿著漢堡包一手拿著熱狗,所以要去擰開那瓶奧利弗醫生給她的礦泉水有些費力,奧利弗醫生見此很紳士地拿過她手上的瓶子,替她擰開了。
黛西:「謝謝。」
黛西覺得這位醫生真是不僅英俊而且還很暖男呢。
——
夏洛克將多功能插電板放回原處后,又沉思狀地來回在病房裡踱了兩步。回過頭去,發現只有凱文醫生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黛西卻不見了。
夏洛克皺了皺眉,問:「黛西呢?」
凱文醫生指了指黛西離開的方向:「哦,黛西小姐剛剛從這裡出去了,應該是去衛生間了吧。」
夏洛克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凱文醫生道:「福爾摩斯先生,今天這麼趕來趕去的,真是麻煩你和黛西小姐了,我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現在才想起還沒請你們吃晚飯呢。」
夏洛克:「這個可以等黛西回來后再說。」
凱文醫生:「那要不去我辦公室坐一坐?」
夏洛克:「我想我確實需要去你的辦公室看一看,但是得等黛西回來。」
凱文醫生擺了擺手:「我辦公室就在這邊上,黛西小姐回來的話一眼就能看到。」
夏洛克看了一眼凱文醫生手指的方向,同意先和凱文醫生去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簡單,只有兩張辦公桌、兩個大柜子還有三把木質的椅子。辦公桌上放著一些紙質的資料,還有筆和水杯。凱文醫生請夏洛克坐到椅子上,又開始燒水。
凱文醫生:「我們這辦公室挺小的,不要介意哈。」
夏洛克敏銳的目光在辦公室里環視了一圈,然後說:「我想看看你們的工作排班表。」
凱文醫生愣了愣,不知道夏洛克為什麼會對這個感興趣,不過也並沒有多問,打開自己的抽屜,將排班表拿給夏洛克看。夏洛克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下排班表,又想了幾秒鐘,這個時候水已經燒開了,凱文醫生一邊拿起人水壺一邊問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你想喝咖啡還是想喝一點茶?」
夏洛克好像無視了他的問題,而是說:「那名今早發現病房裡的死者的護士今天晚上也當班?」
凱文醫生:「呃……如果排班表上是那樣寫著的話,那麼就是了。」
夏洛克:「把她叫過來。」
凱文醫生放下熱水壺,說了一聲「好」,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小護士就跟著凱文醫生一起進來了。
凱文醫生介紹道:「這位是福爾摩斯先生,是有名的偵探,有些問題想再問問你,艾米,你就如實地告訴福爾摩斯先生就行。」
這位叫做艾米的小護士點了點頭,走到夏洛克邊上。
夏洛克看了一眼她,臉色有些疲憊,嘴唇發乾,眼神也顯得很茫然,看來今天的遭遇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個噩夢。
艾米護士:「福爾摩斯先生,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我照例去給19床的病人,也就是那位死者,查看病情,可是剛一推門進去,就看到……」
夏洛克打斷了她:「艾米。」
艾米護士:「恩?」
夏洛克:「不用告訴我事情的經過,這些我在警方的調查筆錄里都看過了,我想知道的是對於這位死者,你還了解多少?」
艾米護士:「你是指?」
夏洛克:「比如死者和她的前夫不和的事。」
艾米護士思索了一下,才說:「她和她的丈夫經常爭吵,有時候是在電話里,有時候是在病房裡,他們……」
夏洛克又一次打斷了艾米的話:「你知道他們爭吵的原因是什麼嗎?」
艾米護士停了停,搖了搖頭:「具體的不大清楚,好像是各種小事吧,我記得上一次,也就是兩天前,是因為她的前夫對於婚後財產分割反悔了就去找她,問她要錢,當時兩人就吵得挺厲害的,還摔碎了掛吊水的玻璃瓶,當時我們都沒敢進去勸架,因為他們爭吵得太激烈了,多虧奧利弗醫生及時出現,把兩個人拉開了,再後來保安上來把死者的前夫帶走了,奧利弗醫生則留在病房裡給死者查看病情,又給她重新掛上吊水。」
夏洛克站起身,拿出手機。
雷斯垂德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夏洛克,真是要瘋了,紀梵希專櫃當天人特別多,我們看得眼睛都快廢了,到現在還看不出個所以然呢……」
夏洛克:「塞爾福里奇百貨公司的監控視頻,時間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至四點五十四分之間,即刻看一下那段時間是否出現任何可疑的人。」
雷斯垂德聽到夏洛克這種不容置疑的發號施令,覺得他一定是對這個案子有了十足的把握了,便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去做。
夏洛克又補了一句:「其實不用看我也知道誰是兇手了,雷斯垂德,派一隊人馬過來,現在。」
雷斯垂德掛下電話后,立刻組了一小隊人員趕往醫院。
凱文醫生和艾米護士都面露驚訝和不解的神情。
凱文醫生:「你已經知道了?!」
夏洛克心裡卻是在想黛西怎麼還沒回來。
凱文醫生:「福爾摩斯先生,你去哪裡?」
夏洛克:「我想黛西已經在衛生間待得時間夠久了。」
——
黛西已經解決掉了一個漢堡包,還剩下半根熱狗捏在手上,因為奧利弗醫生在邊上的緣故,所以沒好意思吃得太多太快,只能略微維持一點淑女形象地小口吃著。奧利弗醫生坐在一邊陪著她,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找另一半的這個問題上。
黛西面帶愧疚地對奧利弗醫生說:「說起這個,我還真是得再一次對我朋友今天上午在醫院裡的魯莽向你表示歉意。」
奧利弗醫生笑了笑:「沒什麼,我確實是結束了一段感情,你的朋友說的很對。」
黛西低了低頭,覺得好像不應該在人失戀的時候再去揭人傷疤,不過奧利弗醫生似乎並不在意,而是繼續說:「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說,這是最難以控制的,也是最容易被其他因素所影響的,或許我幾年前還相信過真愛這種東西,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早就已經不信了,所有人都可能面臨背叛,即使是曾經有過山盟海誓的那個人,這就是人心。」
黛西只能安慰說:「奧利弗醫生,像你這樣儀錶堂堂又紳士有風度的男人,一定會遇到更加優秀的女性的。」
奧利弗醫生自嘲地一笑:「是啊,很多人都是會被一些外在的東西所吸引所蒙蔽的,可是如果深入下去,發現內在其實並不是這樣……」
黛西繼續安慰:「別這麼說,你是一個好人。」
奧利弗醫生卻問:「你很了解我嗎?」
黛西一愣:「什麼?」
奧利弗醫生卻是笑了笑:「黛西,你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兒,那還是在學校念書的時候,那個女孩兒很可愛也很熱情,她主動追求我,後來我們就真的在一起了,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也很單純,有時候我真的特別懷念那種單純而沒有雜質的感情……」
黛西:「呃……是嗎?」
奧利弗醫生:「可是畢業了之後,我們面臨了很多現實的問題,呵,有時候比起現實這一點來,女人真的是比男人現實很多……」
黛西對於奧利弗醫生嘴角忽然露出的一絲冷笑感到心中一凜,她忽然就想結束這段對話了,她並不想和這位醫生這樣深入地聊下去,而且她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黛西啃完最後一點熱狗,道:「那個……奧利弗醫生,謝謝你陪著我在這裡吹冷風,夜裡冷,你快回去吧,我朋友估計也在等我了。」
奧利弗醫生卻忽然叫住了她:「黛西,你也急著要走,你也在笑話我,對嗎?」
黛西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什麼?我沒有啊……」
奧利弗醫生的聲音很輕,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但黛西還是聽到了:「你也在笑話我不行……對嗎……」
黛西石化在當場。
天哪,她聽到了什麼……
奧利弗醫生揚起頭,臉上的笑意更甚了:「不用那麼吃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們女人都是一樣的,都是那麼現實,那麼殘忍……」
黛西心裡一下子有了一個答案。
一個讓她難以置信的答案。
她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而與此同時奧利弗醫生也站了起來,一隻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黛西努力讓自己維持鎮靜:「奧利弗醫生,我該回去了。」
奧利弗醫生拉著她手腕的力道更足了:「不,你還不能走。」
黛西:「什麼意思?」
奧利弗醫生:「今晚……我想和你一起。」
黛西望著奧利弗醫生深藍色的眼睛,她忽的似乎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邪惡的,扭曲的,不滿的,想要發泄的……
黛西心一抖,微微呼吸了一下以保持自己的鎮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道:「可以改天嗎?我今晚得回家去。」
奧利弗醫生忽然上前:「恐怕不行。」
黛西迅疾地往後退一步,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忽然反手一拉,直接給了奧利弗醫生一個后空摔,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哪裡來的爆發力,也來不及去想,趕忙調頭就跑,後面傳來腳步聲,她知道是奧利弗醫生又追上來了,沒幾秒,一隻手搭上了黛西的肩膀,黛西一個轉身,直接繞到了他的後面,在他後背上狠狠踹了一腳,奧利弗醫生向前撲去,摔倒了地上。而黛西此時卻也是覺得腦袋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因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在奧利弗醫生向前撲去的同時,黛西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靠到了一棵樹上。
奧利弗醫生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泥漬,嘴角揚起一絲神經質的笑來:「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
黛西看著他的臉,覺得他的臉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兩個,然後又變成了五個,有五個奧利弗醫生在朝她神經質地笑。
黛西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卻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越來越沉起來。
奧利弗醫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黛西只覺得聲音伴隨著一股涼風竄入她的腦子,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我……我被下藥了嗎?
一隻手已經扶上了黛西的後背,黛西警覺地想要躲,身體卻不受控制,腦子更是昏沉。
忽的,只覺得眼前的那個聲音叫了一聲,朝前面撲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黛西感覺有兩個人在她眼前打鬥,可是很快,打鬥頓時就停止了。黛西看到有一個人影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另一個高高的黑色的人影。
下一秒,邊上出現了好幾個人,黛西似乎聽到了雷斯垂德的聲音。太好了,警察來了,黛西心裡的OS是:老娘終於可以放心地昏過去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
邊上的人影忽的一下就朝自己撲了過來,不對,是兩個人影都朝自己撲了過來,但是還是被其中一個捷足先登了。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黛西意識到自己這是被當成人質劫持了,尼瑪,真是傻叉,剛剛其實就算走不動爬也應該爬走的,這樣現在就不會變成人質了嚶嚶嚶嚶嚶……
奧利弗醫生的聲音在黛西的耳邊響起:「親愛的黛西,不要亂動哦。」
尼瑪,這麼英俊沒想到竟然是個變態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黛西動了一下嘴巴,覺得舌頭好像有點大,應該是那個礦泉水裡有麻醉藥的成分,所以現在整個人都很昏沉。
「我不認為你現在的舉動是明智的,奧利弗醫生。」那是夏洛克的聲音,黛西覺得好像是從不遠處慢悠悠地飄過來的。
奧利弗醫生冷笑:「怎麼?你以為你很厲害嗎?以為憑著那點狗屁推理就可以隨便諷刺別人看不起別人嗎?我告訴你,每個人都是有極限的。」
夏洛克朝前小心翼翼地邁了一步,奧利弗醫生立刻制止:「你別過來!你再敢靠近一步我現在就開槍了!」
夏洛克不敢再動,邊上的警察也不敢再動。
奧利弗醫生又是又是一聲冷笑:「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全部都看不起我!」
黛西只覺得脖子一把被人架住了,有些喘不過氣來,在一股巨大的力道之下,她踉蹌地被奧利弗醫生挾持著,不,應該說是拖著,慢慢走出了包圍。
黛西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眼前的世界卻還是不斷地在變得模糊:「你……你要帶我去哪裡?」黛西是想問這樣一個問題的,但是話到嘴邊已經變得含混不清,她只聽到奧利弗醫生冷冷地對她說:「我真是恨透了你那個該死的朋友。」
黛西搖了搖頭:「不……夏洛克是個了不起的人……」
奧利弗並沒有聽清她含混不清的話,繼續說:「其實今天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我也並沒有想把你怎麼樣,但是你們非得逼我,非得逼我……」
黛西在心裡呸他。
什麼叫沒想把她怎麼樣,媽的都給自己下藥了啊,不是想劫色就是想要命好不好啊變態!
一陣冷風瞬間讓黛西清醒了一下。
黛西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霓虹燈在閃爍,還有連成線的車燈在緩緩地向前移動著。這裡的風聲更加地響了,好像可以吹裂人的骨頭似的。
這裡……是天台?!三十一層的天台?!
警察在隨後也跟了上來,就和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在那裡叫奧利弗醫生放下武器。
奧利弗醫生架著黛西的脖子往後退了一步,黛西忽的意識到自己的半個腳後跟都到了外頭,心頭一驚,趕忙伸手拉住奧利弗醫生的衣服,要是再往後退一點,她想自己估計就摔得連渣渣都不剩了。
奧利弗醫生挾持著黛西,和警方對峙著……
夜裡的風穿過天台,似乎還夾雜著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月亮依舊沒有溫度地掛在天邊,無動於衷地看著各種形形色/色的故事發生……
黛西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眼皮子一直往下掉,但她又必須撐住,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昏過去了,那估計就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還有明天的夏洛克……
可是,夏洛克呢?他去哪裡了?
奧利弗醫生的聲音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黛西,想睡就睡吧,藥效在這個時候已經是發揮到最強的時候了,你就不要強撐了。」
黛西:「混……蛋……」
奧利弗醫生語氣里竟然帶著一絲興奮:「好幾次我都站在這裡想,如果有一天結束生命的話,會是一個人孤獨地離開嗎?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還會有人陪著我……陪著我一起從這裡跳下去……」
尼瑪,變態!
「奧利弗,不要亂動!」那是雷斯垂德的聲音,顯然聲音中帶著慌亂和焦急。
「探長,其實有時候追根揭底並不是什麼好事不是嗎?為什麼不能只看外表呢?已經定性成自縊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無休止地追究下去呢?如果一定要深入下去的話,那麼,就得接受慘痛的後果哈哈哈哈哈……」
黛西已經不知道這個瘋子在說些什麼了,只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在往後傾斜,不受控制地往後傾斜。
天哪……這是要去見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節奏嗎……
哦,不……
「砰」地一聲,奧利弗醫生的身體被突如其來地推到了一邊,槍也落到了地上。
黛西在覺得自己就要摔下去了的0.01秒,一個身影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抱。
「黛西!」他的聲音有些喘。
「夏洛克……」黛西緩緩閉上了眼睛,從來沒覺得這個總是走到哪裡哪裡就會發生命案的偵探先生會像此時此刻那樣讓她產生「有你在我應該就不會死了」的安全感。
——
十分鐘前。
夏洛克一路飛奔來到三十層,三十一層就是天台,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黛西正被奧利弗醫生劫持著站在天台的邊緣上,岌岌可危。與此同時,他發現在他所在的三十層與天台之間有一根相互連接的消防管道。
如果從這根管道爬上去的話,剛好是視角上的盲區,奧利弗醫生不會看到。
可問題是……
夏洛克走到管道處,低頭往下看去,樓下停著的車輛此刻就好像螞蟻一般的大小,如果摔下去的話,恐怕是要變成肉餅子了。他又往回走了幾步,不是膽小,只是……只是真的需要那樣做嗎?
就在這個時候,奧利弗醫生又往後退了一些,黛西的半個腳跟已經露在了天台邊緣的外頭,他看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如果再往後一厘米,恐怕就是萬劫不復的墜落了。他還聽到了警方的聲音,尤其是雷斯垂德的,他的嗓門特別大,在叫奧利弗醫生別動,而奧利弗醫生則讓他們不要逼自己。
夏洛克脫下了鞋子,在手上啐了兩口,搓了搓手掌,快步跑上去,一下躍上了消防管道,消防管道很滑,沒有任何著力點,他只能用皮膚的摩擦力來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好在夏洛克身手比較敏捷,沒兩下就已經爬到了爬到了管道的中央,他沒料到的是由於晝夜溫差的緣故,管道的某處有一層水珠,有的地方似乎還結了一些薄冰,他在觸到那裡的時候,手心一個打滑,身子忽的向下落去,他趕忙眼疾手快地用腳穩住,往下看,是遙不可及地路面和螞蟻一樣停在那裡的車輛。
夏洛克繼續往上,終於,手夠上了天台的邊緣,這下有了可著力的地方,他手一撐,身子靈活的翻上了天台。
這個位置,沒有人可以看到自己。
夏洛克貓著腰,小心地朝黛西和奧利弗醫生的方向緩緩靠近。
在還差十米的時候,奧利弗醫生忽的又往下退去,夏洛克來不及考慮,直接飛奔上前,將奧利弗醫生一隻手鉗制住,然後猛地將他推開,與此同時,眼疾手快地將即將往後倒去的黛西拉入自己的懷抱。
在把她擁入懷抱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跳如此劇烈。
奧利弗醫生被當場抓獲,直接帶回了警察局,而夏洛克則帶著黛西離開了,雷斯垂德專門派人送兩人回家。車上,夏洛克發現黛西的懷裡還揣著帶著溫度的包裝好的熱狗和漢堡包,他把它們拿出來,出神地看著,眉頭微微皺起。
黛西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地睡著,呼吸均勻,臉上泛著一層紅光,這大抵是藥物的作用,她的臉就靠在他胸膛的位置,白皙的皮膚帶著紅暈,微翹的長長的睫毛猶如小小的翅膀,紅紅的嘴唇微微張著。
夏洛克不想再看下去,他立馬別過頭,將車窗微微搖下了一點,雖然只是一條縫,但是風立刻就灌進了車子,開車的小警員冷得一個哆嗦。
「抱歉。」夏洛克又把車窗搖了上去,微微吐出一口氣,拿起手上握著的漢堡包開始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忽然輕笑了一聲。
「福爾摩斯先生,你說什麼?」小警員以為是夏洛克在和他說話,但是又沒太聽清楚說了什麼,於是問。
夏洛克被這小警員這麼一問,笑得更開了,小警員一頭霧水:「福爾摩斯先生,你在笑什麼?」
夏洛克看向這位小警員:「唐恩,你應該結婚三年了吧?」
小警員很驚訝:「你知道我的名字?還有你怎麼知道我結婚三年的?事實上今天剛好是我和我的妻子的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夏洛克又道:「那真是辛苦你了,為了工作都沒有好好紀念一下這個愚蠢的紀念日。」
小警員:「呃……工作第一嘛。」
夏洛克:「怪不得你的妻子會有外遇。」
小警員不可置信:「什麼?!」
夏洛克看著貝克街221b的牌子在眼前出現,道:「好了,就在這停吧。」
小警員:「等等,福爾摩斯先生,你剛剛說我的妻子有外遇?」
夏洛克:「是的。再見了,唐恩,祝你好運。」
唐恩囧然:「……」
——
黛西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
夢裡,黛西被丟到深不見底的海水裡,她拚命地掙扎,拚命地掙扎,可是每每當她從深水中掙扎出來的時候,總是被一隻手又重新按了回去,隔著深水,她看不清那個一直在水面上看著她的那個人是誰。等到她最終出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是空蕩蕩的了,沒有一個人,只有她自己,她帶著濕漉漉的身體爬出水面,開始狂奔,一直奔跑到氣喘吁吁,卻始終都好像是在一個迷宮裡面繞圈圈。她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只是一閃而過,可是她分明覺地熟悉。
是……是夏洛克嗎?
她循著人影追去,卻又是什麼都看不到了,叫喊沒有用,奔跑沒有用,似乎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用,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自己的身上,很沉,無力地掙扎,掙扎……
黛西從掙扎中蘇醒,大腦仍然處於混沌狀態,視線也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終於在迷糊中看到一雙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的深灰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離自己很近,近得可以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
下一秒,黛西發出一聲吼叫:「福爾摩斯先生!你在幹什麼!」
夏洛克正坐在她的床邊,面色平靜地看著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並且用被子捂住自己胸口一臉「我是良家婦女你別調戲我」的表情的黛西,他揚了揚手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說:「根據我的推算,你的藥效退去時間應該是八個小時,我又給你預留了一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可是沒想到你那麼能睡,足足多睡了三個小時。我在九點鐘的時候給你做了一份煎餅果子,但是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不過沒關係,我想它可以當做是你的午餐。」
黛西看著他手上拿著的黏答答黑乎乎的被稱之為「煎餅果子」的玩意兒,納悶地說:「你說這是我的午餐?」
夏洛克點了點頭:「是的。當然,它的賣相確實難看了一點,但是佐料一點都沒少放,並且按照你的習慣,給你放了三個雞蛋。」
黛西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
夏洛克又道:「如果你覺得它有些涼了的話,我想我可以給它去熱一熱。」
黛西趕忙說:「不用了。」
夏洛克果然沒客氣,道:「好的,既然你覺得不需要,那就吃了它吧。」
黛西面露窘色:「可是……福爾摩斯先生……你不覺得它有那麼一點燒焦了嗎?」
夏洛克:「我認為它是所有成品中最完美的一個了。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或許下次你可以告訴我這麵粉糊糊應該怎麼弄,下一次我可以做得更好。」
黛西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夏洛克聳了聳肩膀:「行了,不要用這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我。」他說著,站起了身,朝外面走去:「我還是再替你去熱一熱吧,你起來的時候就可以吃了。」
黛西無法相信地望著夏洛克走出房間,一轉身,應該是走向廚房了。
我的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後來,黛西終於明白了夏洛克「我認為它是所有成品中最完美的一個了」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她在廚房裡發現了三大袋麵粉全部都不見了,而在廚房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各種奇形怪狀、顏色詭異的煎餅果子的屍體被毫不留情地扔在那裡。
果然,她今天中午在夏洛克灼熱的目光下閉著眼睛、生無可戀地咽下去的那一坨黑乎乎的東西果然是他所有成品中最完美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