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老鼠嫁女1

12.老鼠嫁女1

高良姜看著阿藏。

「追!」阿藏看著她。

「哎。」高良姜慌不擇路往門外跑,跑到門口反應過來,「不是,活佛,我往哪條路走?」

四九城大道千千萬,衚衕萬萬千,走哪一條道能找到老鼠窩?

阿藏一攤手,「我也不知道,你問問郭三。」

對,郭三爺剛就是被鼠頭人身的妖精給嚇到的,他准知道那大老鼠往哪兒去了。

回頭說郭三,郭三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先讓妖精嚇得半死,丟了畫眉鳥,回去路上跟夥計小薊絮叨,懊悔不已,說我這鳥要賣了,能換多少多少自行車,能換多少多少大懷錶,能換多少多少小老婆。

「小老婆」這一句出來,不得了,潛伏在小薊身體里的怨晴娘就像是得到了蘇醒警報,「騰——」就醒了個過來,滿目猙獰,一巴掌把郭三爺直接扇進了門裡。

也算是送人到家了。

郭三媳婦聽見外面好大的敲門聲,「咚——」,心說誰啊,這麼大勁兒。跑出來一看,喲,我的爺,行這麼大禮,快起來快起來。連忙把人扶到了卧室里躺下,哼哼唧唧歇了一個鐘頭,高家莊的小掌柜來了。

高良姜問,郭三爺,問您個事兒,您之前瞧著那倆老鼠妖,他們往哪兒去了?

郭三爺現在聽不得兩個詞,一個「老鼠」、一個「小老婆」,不僅這會兒,他這輩子都聽不得這五個字了,一聽見就抽抽,高良姜剛問完,郭三就抽抽了,還翻白眼,嘴裡吐白沫,眼看著人就不好了。

郭三媳婦兒連忙讓老僕去請大夫。

問不出結果,幾人又回了店裡。馮三提著洋油燈還去打更,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新消息,小薊留在店裡待命,高良姜和阿藏出去找姥爺。

臨走前,小薊給小掌柜一個掛件,一個老虎爪子。爪子很大,即使已經被硝制乾淨,縮了水,虎掌也有成人掌心大小。虎爪上纏著紅線、金線,像是個家傳的寶貝。

阿藏拿過去看了看,連連點頭,讓高良姜收好。

虎爪辟邪。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要是看見狗流淚,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大限已到了——狗能看見鬼,也因此有些人家養黑狗辟邪,但實際上,鬼對狗是怕,對貓則是恐懼,因為貓爪鋒利,會撕破幽魂的魂體。

幽魂看見狗還猶豫要不要進去,看見有貓就早早跑了,因此在辟邪這方面,能耐大的貓反而不如狗有名氣。

老虎是大貓,又裹上了辟邪的紅線、金器,這虎爪真是個辟邪的好寶貝。

兩人沿著遇上郭三爺的那條路走。

老鼠這東西,哪怕長了能耐成了精,那也是老鼠,本性難移。它們喜歡在陰暗處、沿著牆根走。兩人走到路頭,沒走大道,挑了條小道往前。

小道兩邊都是矮平房,住著些不怎麼寬裕的人家。

這會兒很多人家都睡了,衚衕里也沒有個路燈,黑咕隆咚的,路上只聽見兩人走路的腳步聲,連聲狗叫都沒有,怪瘮人的。

又拐了個彎,忽然出現一個火堆,火堆後面有個影子一晃。

兩人忙後退數步。

火堆後面走出個人來,高良姜認得那人的臉,問:「哎,你是巡邏隊孫隊長手下的,大半夜的你在這兒幹嘛呢?」

那人也被嚇了一跳,還嘴道:「我還要問你們呢你們半夜出來,要打家劫舍?」

高良姜苦笑,道:「這不是找我姥爺嗎。」再一看那火堆,燒的是紙錢、紙元寶,可是真奇怪,這人怎麼沒給畫個圈?

但凡是在外面燒紙錢自家先祖,那都得拿東西畫個留缺口的圈,圈裡面給先祖,從缺口漏出來的才是給過路的孤魂野鬼,讓他們拿了走,別跟自駕家先祖爭搶,鬧了矛盾。

「你這是......光燒給過路的?怎麼了,是不是這條衚衕不幹凈?」高良姜問。

這人嘆了口氣,又添了把紙錢,道:「不是這條衚衕不不幹凈,是我眼睛不幹凈,這些天覺得有些黑氣在路上轉,今晚上下班,路邊上看一姑娘抱著孩子哭,我過去問問,結果......那姑娘一抬頭把我嚇一跳!那就是前些天死了的頭牌玉樓春。

「報紙上都登了,我還能不認識那張臉嗎?嚇得我拔腿就跑。」小巡警嘆了口氣,又道,「一定是在哪兒粘上了晦氣,不止是我,我們隊里好幾個兄弟都說,這兩天就跟開了陰陽眼似的,別人瞧見瞧不見的,全他.娘的都能瞧見!」

阿藏笑了,小僧的鹵牛肉好吃吧。

小巡警見阿藏笑,以為是笑他膽兒小,連忙辯解:「不止我,今兒估計他們都在家燒紙辟邪呢。我這算好的了,最多看見了死人,他們還有看見老鼠妖怪的,人一樣的臉,好大的老鼠耳朵,那好傢夥,直接嚇得就尿了褲子。」

「哪兒看見的?」阿藏緊著問。

「好像是西直門那片兒的弟兄,我想想……對,就昨兒,上頭說大人物要來了。讓我們是里裡外外巡查。上頭一個屁,下頭跑斷了氣!不止是城裡頭,城外也要巡查,西直門的弟兄沿著高高梁橋走呢,說看見橋下冰面上有人,怕是有人尋死,下橋去追,結果看見倆人頭鼠的東西,鑽橋洞里去了。真不是我瞎說,他們都帶著馬燈呢,看的清清楚楚。」

阿藏說,你姥爺命里有一劫,怕就是這劫了,走。回頭又對小巡警說道:「你回去弄點兒馬尿塗眼睛上。」

眼睛髒了,就看不見髒東西了。

那巡警站那兒想了一會兒,覺得渾身有點兒涼。

高梁橋自遼代的時候,就立在西直門外了,歲數比紫禁城還大。幾經修繕之後,如今是一座六米高的石拱橋,橋下河水清澈,兩邊綠樹成蔭,酒肆、茶館眾多,路邊還有賣菱角的、賣冰棍冰碗的,人們都愛去乘涼聊閑天,是個很興旺的地界兒。

這橋修過幾回,到了現在,成了一座高六七米的石拱橋。高良姜小時候長在姥爺家,那兒離高梁橋不遠,她常去橋下玩,對這座橋再熟悉不過了。

這橋洞裡面有一個洞。

這個洞不大,只有小孩子才能鑽進去,而且夏天水位高見不著,非得冬天,水位落下去了,才能瞧見。

兩人趕到高梁橋,橋上沒有一個人影,橋洞裡面漆黑一片,只有一點兒碎月光被冰面反射在橋洞頂上,彷彿是閃著微光的眼睛,北風從橋洞里呼嘯而過,就像野獸在慘叫,嗷嗚嗷嗚的。高良姜打了個寒顫,問阿藏,覺沒覺得好像有人在暗處偷偷盯著咱們?

阿藏回頭一看,臉色發白,道:「掌柜的,你可別嚇我。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活佛我虧心事做得太多了,膽子小的很,禁不住嚇唬。」

高良姜心說苦也,這和尚到底是靈不靈?

點了火摺子,兩人往橋洞下面瞧,今年水位很淺,那地下不知誰掏的洞,有大半個露在了外面,另有一小半,埋在冰中。高良姜湊近了洞穴仔細看,這洞口有一人寬,卻不高。高良姜小時候淘氣,往這洞里鑽過,鑽了十幾米,洞口越來越小,沒法再往前,就退回來了,現在這洞口依舊,只是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子。

洞口外面有些泥土碎粒,捏了拿鼻子一聞,新鮮的土腥味兒,再看石壁四周偏下,都被磨圓潤了,反而是上部,可能進出的東西鮮少碰到,依舊鋒利。

冰上還有幾根灰毛,估計是在石壁上蹭下來的。

這不是老鼠洞是什麼?!

兩人趴在冰上往裡頭鑽。

高良姜爬在前頭,這洞有坡度,爬了一會兒就從冰面到了石壁,再前進十來米,估計是過了石橋墩子了,地上都是泥土。

洞越爬越開闊,高良姜索性半蹲起來,點了火摺子往前慢慢走,這洞不知有多長,走了有一刻鐘都沒遇到半分異常,高良姜緊繃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

阿藏緊跟在她後面,兩人離得近,他探頭湊著高良姜的脖子一聞,問:「你身上怎麼有股香味?」

高良姜吸鼻子,不是她身上,「好像是這空氣里有隱隱約約的香氣,怪好聞的。」

阿藏他是做廚子的,多靈的鼻子。他細細一嗅,心說,確實有,不過和這小高掌柜身上的香味不一樣。可憐阿藏從小出家做和尚,連尼姑都沒多接觸過,哪兒知道小掌柜身上那是自帶的女兒香。

「不一樣啊。」阿藏又要湊過來聞,高良姜閃身讓過,把火摺子吹了,小聲說:「別出聲,前面有人。」

前面確實有人說話的聲音,由近及遠,慢慢小了。兩人又等了會兒,直到再聽不到一絲聲音,才往前走。拐了一個彎,眼前漸漸有了光亮。

人在黑暗中壓抑久了,看見光亮迫不及待就想靠近。

高良姜加快腳步往前,離一步就邁出洞口了,阿藏在後面一把抓住了她。高良姜沒剎住車,後背撞在阿藏身上,正好看到那洞口有兩把大刀砍下。刀口寒光閃閃,鋒利異常,若是和尚慢了一星半點,高良姜這會兒定是身首異處!

小掌柜脖子都硬了,瞪著眼睛咽了口吐沫,還沒等回過神來,四隻毛茸茸的大胳膊伸進來,把兩人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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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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