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妹妹

從內衣店出來后懷付墨敏銳地察覺出盛偌的心情變差了，副駕駛座上的人表情依舊親切，但是坐姿卻不像來時那麼放鬆。

盛偌按亮手機屏幕，準備編輯一條簡訊告知妹妹今晚有人來她們家住，想想又覺得多餘，畢竟幾分鐘后她們就到達她家，到時候當面說也不遲。

這樣婆婆媽媽的真不像她的風格，盛偌將手機塞回包里不再看。

那張SVIP卡是母親在她十五歲時送給她的，算是升學賀禮。同學們佩服的目光、裝滿獎狀的抽屜，以及那被稱作「家」然而實際只是一座空蕩的豪宅，組成了盛偌整個高一的回憶。

年幼的她並不理解母親，用自以為成熟的沉默來倔強地反抗。等到她再長大些，可以坦然面對過去，才拂去SVIP卡上的灰塵重新放入錢包，就像拂去那些慌亂不安的時光。

她選擇體諒母親同時放過自己，但是妹妹還被困於牢籠之中，當年那個只會哭和自責的小龍女變成如今脾氣暴躁的小恐龍。

一想到即將面對的沙塵暴盛偌就覺得頭痛，提前給懷付墨打個預防針：「懷總，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以後要是她故意找您茬，還希望您不要往心裡去。」

「我對她而言是陌生人，一起生活她肯定會不適應，過幾天就好了。」懷付墨見她滿面憂愁於是反過來安慰了她幾句，十分的善解人意。

她妹妹要是只是怕生那倒好了，盛偌唉聲嘆氣：「懷總您可別把她想得太好，到時候您絕對會失望的。」

懷付墨抿了下唇沒接話，其實她內心遠不如面上表現得這麼淡定，她極其不擅長和小朋友溝通，每次過年親戚們團聚，侄子侄女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

想要拿下盛偌，首先得攻略妹妹贏得好感度，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懷付墨假裝隨口問道：「我記得你妹妹盛霖是個初中生，她在哪所學校上學？」

盛偌報了一個中學的名字。

懷付墨有些意外，聽盛偌的形容她還以為盛霖是個愛調皮搗蛋的學渣：「XX中學的綜合實力在A市所有中學中是最強的，你妹妹學習一定很好。」

「她老師也誇她頭腦靈活，可惜就是不願意把精力放在學習上。」盛偌對她這個不成器的妹妹是恨鐵不成鋼，打又捨不得打，訓也訓過了，絲毫不見效，反而越發氣焰囂張。

兩人你來我往聊著天，很快便達到盛偌家樓下。

一棟不起眼的公寓樓，總共六層，密密麻麻的窗戶整齊地排列於同一面牆，看起來像蜂窩一樣擁擠但也散發著濃濃的生活氣息，盛偌的家就屬於其中的一戶。

走樓梯達到三樓，動畫片的聲音隱約透過門縫傳出來，盛偌略微皺眉，掏出鑰匙打開門果然看到客廳的電視機在播放動畫片，盛霖坐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

「作業寫完了嗎就看電視？」

盛霖兩條腿搭在乾淨的茶几上，頭也不回道：「寫完了！在桌子上，不信你去查。」

盛偌心中的不滿這才淡下去，面色稍霽：「把腿放下去，你看你，這樣哪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

「知道了。」盛霖緊盯著電視畫面，心不在焉地回答盛偌，翹在茶几上的腿非但沒放下反而還因為看到激動處晃了兩下。

當著懷付墨的面盛偌也不好再教訓盛霖，只能暫時記在心裡，不再管盛霖，幫懷付墨把行李箱拉進自己卧室。

「這就是你的卧室？」懷付墨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盛偌的卧室走簡約風格，整體的顏色布局分為黑白兩種，空間略小，看起來像是客房。

盛霖的房間就在隔壁，剛剛她們經過時懷付墨朝里望了一眼，垃圾被扔的滿地都是，被子則胡亂地堆在雙人床上，相鄰的兩間屋子簡直是完全不同的畫風。

「嗯。」公寓當然比不過別墅，盛偌自嘲地笑了笑，「恐怕得委屈懷總一陣子了。」

能和盛偌住在一起懷付墨就已經感到十分幸福了，哪裡會嫌棄。懷付墨搖了搖頭，左手小拇指和無名指蜷縮進掌心：「不委屈，讓我住一輩子都可以。」

「是嗎……您不討厭就好。」盛偌面上一熱，條件反射地朝懷付墨露|出個笑來掩飾。

懷付墨心中的小花頓時開了漫山遍野，花瓣打著旋兒飛到空中。盛偌竟然對她笑了！近距離看還是那麼溫柔可愛，怎麼看都看不夠。

「那個是你親妹妹嗎？」盛霖看電視不開燈，剛剛走近了懷付墨才發現沙發上的女生竟然是金髮碧眼，五官也比較立體，與一看就是亞洲人面相的盛偌完全不同。

由此懷付墨猜測，盛霖可能只是認的乾妹妹，或者即便有血緣也不會太近。

出乎意料的，盛偌答道：「是。」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跟別人解釋她和她妹妹之間的血緣關係了，盛偌神色複雜，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母親是中國人，親生父親是歐洲人。」

懷付墨直覺這簡單的話背後有故事，但是既然盛偌不願意說，那她就不問。

冰箱里的食材所剩無幾，盛偌算了下買菜加上做菜所需的時間，最後決定還是去附近的飯店解決今晚的晚飯問題。

盛霖戀戀不捨地把眼睛從電視上拔|出來，跟在盛偌屁股後頭出門。

盛偌和懷付墨並肩而行，盛霖稍微落後一點，目光充滿敵意地盯著懷付墨，那裡原本是屬於她的位置，以往出去都是她站在姐姐右手邊的。

樓梯下到一半懷付墨被撞到，一個人旋風一樣衝出去，一隻腳踩空，幸虧被走在旁邊的盛偌扶住才不至於摔個狗啃泥。

「小霖！」盛偌氣得大喊，「回來！道歉！」

盛霖理都不理，一口氣跑到樓下，還洋洋得意地吹口哨。

盛偌氣得臉色發青，暗罵自己平常太慣著她。十四歲正是敏感的年紀，盛偌不信奉「棍棒出孝子」那套教育理論，咬牙忍住怒火道：「過來，做錯事就應該道歉。」

盛霖挑起一邊眉毛，神情十分挑釁：「對不起啊。」

「你怎麼……！」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懷付墨拉住盛偌，自覺充當和事佬的角色：「沒關係，反正我也沒受傷。」

盛偌被懷付墨拉著往外走，盛霖獨自站在樓下，有種被遺忘的凄涼感：「裝什麼好人！」

懷付墨假裝沒聽到。

——

這頓晚飯吃得很不愉快，期間盛霖一直在用筷子敲碗發出噪音，還把麵湯灑得到處都是。

盛偌給她們互相介紹，讓盛霖叫姐姐，盛霖極其不配合，低著頭吃飯把碗碟弄得噼啪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懷付墨大度，不跟盛霖計較，一頓飯吃得比跑馬拉松還累。

盛霖反感懷付墨住進她們家這件事在盛偌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盛霖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本來和上司同居就有夠麻煩，現在在加上一個不省心的盛霖，盛偌都能預見到未來堪比災難片的日子。

未來歸未來，現下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和盛霖談。

「我不同意！」

盛霖踢開椅子，目無尊長地用手指著懷付墨道：「憑什麼讓她睡我的床！那是我的房間！」

「只是暫時的，」盛偌溫言軟語地勸著，「懷總在我們這住幾天，我那張床睡兩個人有點困難，你先暫時搬到我那屋睡。」

盛霖就是看懷付墨不順眼：「我不幹！她單獨睡你房間不就行了？」

盛偌一時語塞。如果可以分開睡，那她也不必在這裡浪費口舌。

不是她對妹妹存有防備之心，只是妹妹這咋咋唬唬的性格她實在是不放心，怕妹妹知道后說漏嘴，然後傳得人盡皆知。

盛霖見她不說話，自認佔了上風，於是態度變得更加囂張，對懷付墨不屑道：「一副狐狸諂媚樣兒，非要和我姐睡一塊肯定是你提議的，一看就沒安好心，長得這麼丑也就胸大了……」

「啪——！」

盛霖震驚地瞪大雙眼，頭偏到一邊，臉頰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