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櫻桃味

被這樣的目光凝視著，盛偌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恐慌，和驚訝的情緒混合在一塊，直叫她想逃離。

然而不等她有所動作，和她嘴唇相貼的人卻忽然閉上了眼睛，沉若寒潭的眸子一瞬間猶如被風拂過，融化為一池溫柔的春|水，又很快被遮擋。

盛偌一怔，懷疑自己眼花。

一隻手輕輕覆上她腰側，多年嚴守的陣地被人鑽了空子突破防線，陌生的觸感令盛偌渾身僵硬。懷付墨柔軟的唇瓣蹭了蹭她的，低低的帶點兒纏綿味道的話語落入耳中：「好香……」

像是乾渴的沙漠旅客終於得償所願喝上一口水后，發出的滿足的謂嘆。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的斷了，偽裝的淡然謙和再也堅持不住。

盛偌一把推開懷付墨，發瘋般推開人群朝上跑，途中撞到了好幾個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懷付墨焦急的叫喊，盛偌不敢回頭，腳下跑得更快了。

要跑去哪兒她也不知道，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衝進寺廟衝到佛像前然後被一個小和尚攔下，小和尚略微不滿地提醒她：「請排隊。」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到達上香的地方，旁邊兩個隊伍里的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她，盛偌一個激靈，跟小和尚道歉后卻沒有立即排隊。

上香的祠堂和寺廟大門之間隔有一段距離，中間是小路，兩旁種滿了四季常青的松樹柏樹，幾塊石凳散佈於樹間。盛偌隨便選了其中一個石凳，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發獃，失魂落魄的表情轉為懊悔，忍不住抬起一隻手遮住臉。

她剛剛的反應實在是太丟人了，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不小心被親了一口而已，竟然跟個狗血校園劇女主似的……

懷總的反應很讓人在意，明明細究起來，這場措手不及的意外里兩個人都很無辜，懷總不僅十分平靜地接受了現狀，而且甚至化被動為主動蹭了她的唇。

還有那句「好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指這個意外的吻很香嗎？

盛偌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撫上自己的下唇，沿著唇形緩慢地遊走，這裡剛才還被人親過，懷付墨的溫度彷彿還殘留於唇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還來不及厭惡這一吻就在驚惶之中結束。原來脫離噁心反應后的親吻是這種感覺，有點熱有點甜，不似書中那樣誇張的美妙，也不似想象中的那樣可怕。

手機鈴聲打斷了盛偌的神遊，來電顯示是「懷總」，仔細一看手機里有三個未接來電，盛偌一陣心虛，趕忙按下接通鍵。

懷付墨那邊人聲鼎沸，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不清：「你在哪？」

腦海里不期然蹦出剛剛吻在一起的畫面，盛偌覺得有點尷尬，突然不想立刻見到她，轉而問道：「您那邊為什麼那麼吵？」

「有個老奶奶摔倒了，她和她孫子走丟了。」

「是嗎。」盛偌心說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嘴上卻沒問。

她有心想就此掛斷，又怕惹得上司不痛快，猶豫不決間熟悉的感覺襲來，眼前景物一晃，舉著手機的盛偌重回同樣舉著手機的懷付墨懷抱。

四周人山人海，大變活人看得其他遊客們齊齊一愣，盛偌滿臉窘迫地從懷付墨懷中掙脫，掛斷電話。

環視一圈，發現懷付墨所處的位置竟然和她推開對方時的地點一樣，盛偌本以為懷付墨會繼續往前走。

或許是看出她的疑惑，懷付墨主動解釋道：「我怕找的方向不對，和你錯過，所以乾脆站在這等你。」

盛偌臉上一熱低下頭，她總舉得懷總的視線停落在她的嘴唇上：「懷總，您之前說很香……那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害羞了嗎？！天吶，好可愛。懷付墨恨不得衝過去抱住盛偌多啃幾口，然而有賊心沒賊膽，努力抿緊唇來克制，不讓自己因為偷到日思夜想的吻而笑出聲來。

「你的潤唇膏很香，是什麼味道的？」最終懷付墨板著臉道。

「……櫻桃味的。」盛偌舒了口氣，暗道，幸好，果然是她想多了。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懷付墨湊近，壓低聲音道，「在我給你打電話之前，我們的距離限制失效了一段時間。」

「怎麼發現的？」盛偌情不自禁語帶驚喜，既然可以失效一會，那是不是意味著離永久失效不遠了？

懷付墨給她分析：「你跑掉后我一直站在這沒動，這兒距離桃花庵正門大概八|九米，你跑進去了都沒有被強制送回來。」

其實盛偌推開她后懷付墨第一反應就是追，追了兩步想起來她們之間還有五米的距離限制，於是停下來等盛偌跑過五米被送回來，結果直到盛偌踏上最後一級台階進入桃花庵大門都沒有回來。

懷付墨錯愕不已的同時後悔不迭，拔腿欲追，卻被摔倒的老奶奶攔住去路，無法坐視不理，就這麼耽誤了近一分鐘的時間。

「大概有一分鐘左右的失效時間，」發現異常后懷付墨第一反應就是看手機記錄時間，「至於失效原因，我猜是因為……那個吻。」

懷付墨頓了一下，搞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盛偌重新不自在起來。她心裡很贊同懷付墨的推測，因為距離限制失效前唯一不同尋常的事，就屬那個意外的吻了。

盛偌內心一串省略號，這也太坑爹了吧！用吻來換短暫的自由？想想就很絕望好嗎！

「奶奶！」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老奶奶激動地站起來：「小遠！」

老奶奶的孫子看起來和她們差不多大，個子很高，終於找到奶奶，小夥子喜上眉梢：「奶奶你沒事吧？我聽說你摔倒了，有沒有受傷？」

「沒傷著，多虧這位好心的姑娘幫我。」老人家頭髮花白，口齒倒是很清楚，指了指站在一邊的懷付墨。

「真是太謝謝你了。」馮遠感激涕零，看清懷付墨的容貌后愣了下神，眼中滿是驚艷，「要不然我請你們吃頓飯吧？」

「不用，你太客氣了，我們趕著上香呢。」懷付墨微微笑了笑，萬里冰川溶解，煞是好看。

盛偌看著上司對著別人就能正常的表情和語氣，一時間百般滋味在心頭。

「那要不然留個電話吧？改天請你們。」高個子男人仍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