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九

等孫老師走了，我就爬上了上鋪，把被褥鋪上，然後自己一個人在宿舍里發獃。【】

我記得那會兒我想了不少事，但都想了些什麼，現在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我挺愁的，愁我該怎麼面對陳偉和胖墩兒，我當時心裡是真害怕，比怕我爸還怕。

後來應該是到了中午放學的點兒了，樓道里嘈雜了起來，我聽到外邊大呼小叫的，跟鬼嚎似的，心裡就更害怕，我們七中的學生在樓道里都不敢使勁叫喚。

宿舍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五個人，一見我，都是一愣，其中一個留著一頭板寸的小子，就也跟胖墩兒似的立睖著眼睛問我：「你誰呀，咋在我們屋吶？」

這個是我們老三，王新。

「我草！他尼瑪不會是偷東西的吧，咱宿舍樓最近老丟東西！」還沒等我說話，一個留著偏分，那頭髮都能蓋住前臉的叫喊著，他是我們老五陳洋。

陳洋這麼一喊，他們五個就一下把我圍住了，一個長得特瘦但挺白凈的還把門給關上了，他是我們老七王尚飛。

「你們幹嘛，我不是小偷！」我嚇得都要哭了，雙手使勁搖著往後退。

「我管你是不是小偷呢，到了我們屋，你就把你兜兒都給我掏出來！」這是一個個子不高，比我還矮半頭的小子說的，他是我們老四張振宇。

「幹嘛要翻我兜兒？」我一聽，愣了，傻了吧唧的問道。

「讓我們搜搜你是不是偷東西了。」張振宇特詭異的笑著說。

「我真沒偷東西，我是新······」我話還沒說完呢，那一直沒說話的，左耳朵上戴了一個銀耳釘的上來就給了我一耳光，嘴裡還罵著：「廢什麼話，讓你掏，你就掏得了！」

這是我們老二，艾宏偉。

其實，我記得當時這一巴掌打的並不是很重，臉上除了火辣辣的，嘴沒出血，可我從小到大真沒被人抽過嘴巴，連我爸都沒抽過，但那時候我幼小的心靈就知道，打人不打臉，被打了臉是很沒面子的，特別是男的。

但我沒有怒目而視，更沒有奮起反抗，因為······

我哭了，嗷嗷的，嚎啕大哭。

邊哭我還邊擦著鼻涕特委屈的叫喊著：「我不是小偷，你幹嘛打我······你幹嘛打我！」

我這一哭，他們五個就傻了，就不知所措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直撓頭。

「這他媽什麼玩意兒啊？咱九中和三中啥時候也沒見過挨了一巴掌就咧咧的呀！」王尚飛歪著嘴，直眨眼睛。

「哎，你乃個學校的啊？來我們這幹嘛來了？」陳洋問我。

我一見我這一哭竟然把他們都給鎮住了，心裡不由還有些小得意，哭的聲也小了，但還是一抽一抽的說：「我就是九中的。」

「九中的？」王新說：「我咋沒見過你，乃班的？」

「我新來的，初一八班！」我老實交代。

我剛說完，門就開了，陳偉和胖墩兒進來了。

我趕緊一指他倆說：「我和他倆一班的。」

我這一指，他們五個就回頭看，陳偉也正好看到了我，眉頭一皺說：「幹啥呢，咋了？」

張振宇就指著我笑著說：「老大，你回來了，這個孬比說他是你們班新來的，是嗎？」

陳偉看了看我沒說話，胖墩兒其實叫勾建強，是我們老六，看我臉上還有淚痕，就呵呵笑著說：「是，今兒剛來的，你們這是咋了？」

王新就笑著說：「我們回來看他在咱屋裡，以為他是偷東西的呢，老二還給了他一嘴巴，這孬比就嚎上了。」

胖墩兒一聽就哈哈的笑，陳偉也呵呵笑了，看著我直搖頭。

胖墩兒笑夠了就問我：「哎，你沒事兒跑我們屋幹嘛來了？我沒打你，你還自己來找打來了」

我一指我的那個上鋪說：「我被分到這屋兒來了。」

我這麼一說完，他們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我那上鋪，又都很詭異的笑了，只有艾宏偉沒笑，但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鄙視和不屑。

我也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就看著他們笑，心裡莫名其妙。

這時候，陳偉就說：「行了，收拾收拾去食堂打飯吧。」

他這一說完，所有人都各自在門口邊的櫥櫃里拿出飯盆來，一個個笑著看我一眼就出去了。

陳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宏偉，就對艾宏偉說：「你打他了？」

艾宏偉瞥了我一眼說：「嗯。」

「以後都是一屋的了，別太僵了，跟人說句話。」陳偉拍了艾宏偉肩膀一下，就抱著飯盆出去了。

艾宏偉回頭看了看我，一點兒表情都沒有，特酷的跟我說：「跟我去食堂吧。」

我一聽，笑了，「哎」了一聲，趕緊從我行李包里翻出飯盆就跟著艾宏偉屁股後邊往食堂走去了。

後來我才知道的，這個104宿舍被稱為「狼窩」，沒人敢到他們這個宿舍來，這裡的這

七個人都不是好學生，不禁在九中出了名的不愛學習，逃課，愛打架，還跟學生要錢，就連這三中的高中生都讓他們幾分。

最先進來的這五個，是初一七班的，只有陳偉和胖墩兒是八班的，但他們幾個能被分到一個宿舍，也是因為他們幾個都太難管教，學校索性就把他們給湊到了一起，免得影響別的學生。

而為什麼他們這幾個人連高中的學生都讓他們幾分呢？

那是因為陳偉和艾宏偉這兩個人。

我也是後來知道的，陳偉其實歲數要比我們都大，他比我大四歲呢，照他這個年齡其實應該上高中了，但因為上學晚，再加上留級，所以現在才上初一。而艾宏偉是因為他爸是我們學校這片的派出所所長，沒人敢惹他。

從此以後，我就跟這幾道貨混在了一起。

中午在食堂吃飯，他們七個沒跟我在一起吃，我就自己一個人坐到他們旁邊的桌子上吃，他們也不搭理我。

吃完了飯，除了胖墩兒在宿舍里睡了午覺，其他人放了飯盆就都出去了，也不知道幹嘛去了，我就看著胖墩兒怎麼也睡不著，想著我該怎麼跟他們相處，還想了會兒沈悅。

下午，相安無事，陳偉還是趴在桌上睡覺，胖墩兒下了課就去七班玩，沒人理我。

就這麼過了有一個多禮拜，這七個人都不怎麼跟我說話，我也不敢主動搭茬，但我跟班裡的幾個學習好的學生還是挺有話說的，因為可以探討學習上的事。

他們搭理我是因為有一次考試，考的是英語，我很快就把卷子給答完了，然後我就看到陳偉在我旁邊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看看我，我再看他卷子特乾淨，除了名字，啥都沒寫。

我就特大方的把我卷子往他那邊推了推，其實在七中我也這麼幫過同學。

陳偉一看，對我笑了笑，就看著我的卷子奮筆疾書了起來。

第二天，陳偉和我的卷子都考了全班第一名，九十九分。

然後，我倆都被叫到了老師辦公室。

英語老師是個二十多歲的女老師，長得挺好看，而且平時穿的也挺洋氣，夏天因為穿的少，每次她一回頭在黑板上寫字，我們班男同學就都盯著她凸顯出來的胸罩帶看，想象她的胸該有多麼大。

還有就是她的屁股也挺大，雖然當時我什麼也不懂，但比我們大的陳偉經常說：「她肯定經常和男人搞！」所以，陳偉管她叫「雞屁股」。

我和陳偉站到雞屁股的跟前，她就問陳偉：「你是不是抄他的卷子了？」

陳偉說：「是。」

雞屁股說：「為什麼抄？」

陳偉說：「不會。」

雞屁股看了看陳偉，鼻孔一張一合的，好像挺生氣，但她又拿陳偉沒辦法，就對我說：「他是不是抄的你卷子？」

「是。」我說。

「為什麼讓他抄？」雞屁股說。

「他不會。」我說。

雞屁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陳偉，半天沒說話，最後說：「你倆回去吧。」

我跟陳偉就回去了。

晚上，宿舍里。

陳偉他們買了不少啤酒，還有花生米，炸雞架什麼的，都放到了一張小方桌上，就是那種農村吃飯放在炕上的小方桌。

然後，陳偉就喊躺在上鋪看書的我：「王輝，下來，跟我們喝酒！」

我探著頭看了看，挺饞的，但我沒喝過酒，就說：「我不會喝酒。」

胖墩兒笑了笑說：「不會喝就吃。」

我就下來了。

八個人第一次就圍到了一起。

他們都大口喝著啤酒，吃著東西，我一開始沒敢動手。

陳偉一把抓了一個炸雞架說：「吃！」

我就接過來吃了。

陳偉看了看我說：「你以前是乃個學校的？」

我說：「七中的。」

「呦，重點啊，咋跑九中來了？」王新突然從兜里掏出一盒煙來，是「三塔」的，往我跟前一遞說：「抽不？」

我搖了搖頭，王新自己點了一根，就把煙往桌上一扔，陳偉他們也都抽出一根，點上了，屋裡立刻就煙霧繚繞了，如同仙境。

艾宏偉抽了口煙，眯著眼睛看我，說了聲：「說呀。」

「哦，」我趕緊說：「是我爸非要讓我來九中的，說是他母校。」

「曹！你爸真**！」王尚飛說了一句。

「你爸叫什麼呀，我可能聽說過。」艾宏偉問我，因為他爸是這的管片所長，他從小在這長大的。

「我爸叫王建軍。」我不認為他們這些小孩子會認識我爸。

「我曹！」沒想到我一說我爸名字，他們都愣了，異口同聲的感慨了一句。

我不明白他們怎麼了，就看著他們發愣。

「大玩鬧啊！」陳洋咋呼開了：「你白話的吧，你爸是不是外號叫大玩鬧？」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沒聽說過。」

「可能是重名呢，這名字太普通。」陳偉想了想說道。

「嗯，看他這揍性，他爸不該是大玩鬧。」艾宏偉吐了口煙說。

「大玩鬧是幹嘛的？」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尼瑪，大玩鬧你都不知道，」張振宇罵了一句，表情變得特神聖，特嚮往的說：「那可是咱九中的神吶，咱九中能在全市這麼多的學校數得上，都是他老人家闖出來的，想當初，大玩鬧兩把菜刀砍遍所有中學，無人能敵，絕對牛筆！」

雖然我知道我爸在外邊挺牛筆的，但我覺得我爸應該不是大玩鬧，就「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你以前在七中是不是學習就特好？」陳偉問我。

「還行吧。」我謙虛了一把。

「曹！我看你考試的時候，答題太快了，還得了九十九呢，肯定好！」陳偉說。

我笑了一下，沒說話，啃雞架。

「行，從今天起，你就正式成為我們的一員了。」陳偉特豪氣的拍了我一下說。

「但你得幫我們做作業。」胖墩兒笑著接話說。

「哦，行。」其實我心裡有點兒不樂意，但迫於壓力，我還是答應了。

「那咱們從新論論排行，」陳偉看著我說：「你屬啥的，幾月生的。」

我就說了我屬啥的，幾月生的，應該比他們都小，因為我上學早。

我一說完，他們就都笑了，說那就不用從新排了，因為我最小。

「哦，那我就是老八了。」我也笑著說。

「不是，你不是老八，你是小九！」艾宏偉瞥了我一眼說。

「為什麼呀，咱屋裡不就咱八個嗎？」我奇怪的問。

「還有一個，不在咱屋裡，是老八，你只能當小九。」陳偉解釋說。

「哦，那他是誰呀，咋沒見過呢？」我挺好奇這個人的。

「有機會你就見著了。」陳偉他們都笑了笑，也不跟我說這人是誰。

然後，我們就又是吃吃喝喝，整到挺晚的，到點熄燈了，他們就點蠟燭，我不喝酒，就聽他們白話，他們說的都是一些我從沒聽到過的事情，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