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轉眸淡定地看著胡二娘,「你剛才所說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讓牡丹嫁進烏家,應該要去問那個要娶她的人才對,只要他點頭答應,我沒有意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烏公子決定要娶我們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反對嗎?」胡二娘面露驚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是,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是二娘逼你的唷!以後,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許你收回今天的話!」胡二娘見目的達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帶著滿意的表情起身離去。
終於只剩下獨自一個人,胡荼靡渾身沒了力氣,閉上眼眸,輕喟了一口氣,卻在這時聽見了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面前,她以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來,冷淡地開口道:「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
「但我有話要跟你說。」烏天耀低沉的嗓音冷至了極點,他看見她驚訝地睜開雙,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所以那麼快就想要安排另一個女人來替代你的位置嗎?」
「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說一切由你決定。」她站起身要離開,卻才走沒兩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留戀嗎?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姐妹為妻?」烏天耀看著她的神情有一絲痛心。
「你想娶誰,我管不著,反正,我遲早是要離開的,烏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業,只要你能認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一點在乎。」他的語氣之中有著指責和埋怨,「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無情。」
「你真的好滿不講理。」她試圖讓自己平靜看待,卻仍舊是被他激起一絲怒意,「你想要與誰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夠了!烏天耀,我真的受夠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為什麼他竟敢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名女子調情說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呢?!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回答我,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在乎了?就連最後一點夫妻情分……都已經沒有了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咬著嫩唇,沒讓自己的眼光避開他的盯視,但這是她提起全身力氣能做的反抗,她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就像被絞著似的,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是嗎?不說就是默認了?」驀地,他揚起一抹含著嘲諷的冷笑,「是了!你怎麼會對我還有情分呢?一直巴不得快點離開烏家堡,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感情呢?」
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盛滿了高張的怒焰,背對著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她嚅動著唇瓣,閉上雙眸想要開口說話,逃避著不想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背影。
驀然,一陣像是快要劈開她身子的疼痛襲上,她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隆起的肚腹,雙肩不自禁地瑟縮起來,「痛……好痛……」
聽見身後跪地的聲音,以及她喊疼的虛弱嗓音,烏天耀轉身回,看見她臉色慘白地跪倒在地,顧不得在與她嘔氣,飛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長臂扶起她,「怎麼回事?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嫩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一陣接著一陣襲上的疼痛浪潮,讓她險些喘不過氣,縴手緊緊地捉住他寬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裡的無助讓她再也不能偽裝堅強,想要在他的身上尋求依靠,但被疼痛折騰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能不停地搖頭,眼淚直掉,像是在說要他不要離開,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來人!」烏天耀渾厚的嗓音幾近咆哮,他一雙強健的手臂牢牢地抱著她,這一瞬間,他既心痛又慌亂,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來人!快去找大夫!」
該死!他怎麼就是學不會教訓!明明就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怎麼一時被氣昏了頭,就忘記與自己的約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他心慌意亂地撫著她蒼白的臉蛋,不斷地俯首親吻著她,「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跟你逞一時意氣,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可以。」
胡荼靡長睫微掀,瞧見他憂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強忍住身子里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開口,又被他給出聲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身子被騰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堅毅的下頷,這瞬間,她心裡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把這個男人給嚇壞了!
她伸出纖臂想要觸摸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沒事,但又一陣襲上的痛楚讓她疼得咬牙瑟縮。
最後,她只能無助地在他的懷抱里,咬著嫩唇,眸子里盈滿了淚光,卻不知道充滿胸口的心酸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他……
【第十章】
從胡荼靡開始陣痛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時辰,烏家堡的家人們陸續請了大夫和穩婆,里裡外外地忙進忙出,卻是遲遲沒傳出孩子生下來的好消息。
「天爺,不要太擔心,想當年我家那婆子生第一胎時,痛了一天一夜才把大兒子生下來,女人生第一胎會比較困難,像夫人這樣很正常啦!」楊長沽拍拍主子的肩膀,笑著要他稍安勿躁。
烏天耀揮開他的手,站在小廳的央心,凝重的眼神越過天井望著對門,想著靡在那房內正在承受著疼痛的折磨,他就恨得巴不得殺了自己。
他為什麼就不能管管自己的脾氣!該死!
如果他能夠緩著性子跟她好好說,現在不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嗎?
「該死!」他對自己低咒了聲。
這時,胡二娘不管旁人的阻擋,儼然已經是未來堡主的親家母的姿態大搖大擺走進來。
烏天耀眯起銳眸,看著眼前徐娘半老的女人,這些日子,她的女兒牡丹在他面前出賣了不少她這位親娘的醜事,雖然不是全部,卻已經足以讓他痛恨得咬牙切齒。
她不只沒給荼靡正常的吃喝,甚至於還罰過荼靡捧著水盆跪了一個晚上,捱幾個巴掌,也是家常便飯的事!
「唉呀呀!到現在還沒生出來,依我來看,她們母女兩人是一個命,一樣都是薄福之人,就只希望不要一樣薄命就好了!」胡二娘還沒意識到眼前的情況不對,依舊笑咪咪地說,「像我們家牡丹給人算過命,福厚命長,是生貴子的好命呀!天爺……」
「出去!」烏天耀臉色陰沉得像是想要殺人。
「天爺,我又沒有說錯話,我們家牡丹……」胡二娘沒見過他如此森然的表情,不由得膽戰心驚了起來,「你你……你不是喜歡我們家牡丹嗎?我可是牡丹的娘,是你未來的丈母娘呀!」
「我有說過喜歡她嗎?」烏天耀陰狠地眯細銳眸,直勾勾地盯住胡二娘貪婪的嘴臉,「你什麼時候從我的嘴裡聽到我說喜歡你的女兒呢?你好好想清楚,我一句話也沒說過,自始至終,都是你們母女的一相情願,與我無關。」
「你……」胡二娘瞪大雙眸,這才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
「來人,把她們趕出去!」
「你說什麼?我們好歹是烏家堡的客人,你要趕我們走?」胡二娘對著一旁眾人大叫,先聲奪人。
「來人,把她們給我攆出去!」烏天耀勾起一抹陰沉沉的笑,「我不想再見到她們任何一個人的臉!」
「是!」
楊長沽大聲回答,心裡早就巴不得把這些人給趕出去,一旁的白彥虎也是樂得笑呵呵,吆喝來一大群家丁,七手八腳的把胡二娘及兩位胡家千金給連人帶行李丟出烏家堡。
這時,從堡內跑出了一名家丁,附耳在楊長沽耳邊低語了幾句。
胡二娘原本以為烏天耀改變了心意,才正滿懷期待的時候,不料,楊長沽一貫嘻笑的臉突然變得恐怖陰森。
他壓低了臉,一字一句緩慢地對胡二娘說道:「咱們天爺交代,以後不許你們任何一個人再接近夫人,尤其是你,胡家的二夫人,要是你敢再威脅要對咱們家夫人不利,別說是不能安然走出烏家堡,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能取你這條賤命!」
「天爺,你不能進來,夫人交代過,絕對不能讓你進來啊!」
崔嬤領著幾名僕婦手忙腳亂地阻擋就要衝進來的主子,卻被烏天耀給毫不客氣地推開。
「該死!你們讓開,不要攔著我進去,荼靡是我的娘子,我當然可以進去看她!」烏天耀話才說完,就衝進門內,他衝到寢房內,見到躺在床上的胡荼靡,看見她蒼白的臉蛋上汗水淋漓,手挽著白色的長巾,白皙的手腕已經被她自個兒給勒出了幾道紅痕。
胡荼靡聽見吵鬧聲,睜開眼睛見到他,立刻激動地大喊,「你進來做什麼?出去!我不要你看,出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可是我很擔心,對不起,但是我在門外待不住,我很擔心你,荼靡,讓我陪著你好嗎?我不會說話,不會打擾,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可以嗎?」他慌亂地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里有著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