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當庭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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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鷹頭寨的眾人卻是被眼前所見、耳中所聞之事徹底震驚到了,一時都呆住,不知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他們昨日與徐立輝這老賊大戰了五六個時辰,彼此都戰得有些疲乏,直至夜晚時分,天降了場大雪,徐立輝的部隊一個個被冷風驟雪撲得措手不及,才叫他們趁勢一鼓作氣,大敗他們一場。
然而這一場下來,己方也筋疲力盡,折損頗多。可這經過半夜下來,鷹頭寨眾人還未換過勁兒來,就被穆崇玉的這個驚天消息炸得措手不及。
穆崇玉他……他他居然說自己是南燕的皇帝,而沈青是南燕的武將,他們一眾人都是從北渝逃出來的!
有人以為他在開玩笑,便故作輕鬆地戲道:「蒙我們的吧?」
穆崇玉搖了搖頭,神色里的認真與嚴肅未變:「我與諸位相處半年之久,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早已當諸位是生死之交,在諸位面前,我絕不會有半句虛言。懇請各位信我。」
他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傳國玉璽、皇帝的龍袍、隨身的玉佩……那些東西早在南燕都城被攻破之時,全部失散於北渝官兵之手。而後來,它們可能躺在薛景泓的案頭書几上,也可能被秘密地看押在什麼地方,他都無從得知,也根本無暇顧及。
他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從北渝逃出來,然後傾盡自己餘生的所有力氣,去復國,去報仇。
而曾經被他視若無上尊嚴的玉璽、龍袍,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如雲煙一般可笑無用。
只是在遇到現在這種情況時,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穆崇玉半垂眼瞼,復又向前走了幾步,視線一一掃過眾人,道:「之前對諸位的隱瞞,實在是事出有因,而今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我若再不告訴大家實情,便是把大家往火坑裡帶。昨日,沈青的身份已被金吾將軍鄒淳探知,想必不日便會傳到北渝皇帝的耳中。到那時,必然有十倍於徐立輝之眾的北渝親兵前來黑雲山追捕我等,如此,就勢必會牽連到在座的各位。」
穆崇玉頓了頓,聲音里沾染上幾分決絕和愧意:「穆某決計不願連累各位。故而今日既是穆某向各位坦白之時,也是向各位辭行之日。」
其實在今晨之前,他已經和沈青還有李元善等人商討過了,破解此局最佳的對策便是趁著徐立輝等人退敗於山下、鷹頭寨眾人也各自去休息之際,悄無聲息地溜出鷹頭寨,繼續亡命天涯也好,朝不保夕也罷,總比在黑雲山坐以待斃的強。
可如此一來,這鷹頭寨上上下下八百匪眾就毫無疑問地成了棄子,前面剛剛經歷和徐立輝的一場惡戰,後面又要應付北渝的追兵。
北渝人絕不會因為此時穆崇玉已經離開鷹頭寨便放過陳康四他們,等待他們的,必定是北渝昏君遷怒式的圍剿和嚴刑拷打。
這樣的結局,穆崇玉縱是一死也不願意看到。
既是自己引起的事端,也理當由自己解決。他已告知南燕舊屬上下,今日便發動奇襲,主動進攻徐立輝營帳,吸引對方的全部兵力,從而製造空隙,讓鷹頭寨的人先行逃出黑雲山。
這樣,穆崇玉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可這計策一說出來,鷹頭寨上下卻安靜一片。沒有一個人做聲,大家似乎都還未從這接二連三的「荒唐之言」里回過味來,彼此面面相覷。
最先回神過來的一個人問道:「那我們走了,三爺……您怎麼辦?」
穆崇玉笑了笑,回答的聲音輕卻堅定:「自當是與徐立輝拚死一戰。他魚肉我大燕百姓,我便決不能放過他。」
鷹頭寨眾人精神一震,都不禁抬頭看向說出此言的穆崇玉。
穆崇玉此時猶帶病容,經過連夜的籌謀和商討,他似乎更加憔悴了,聲音里一直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有細密的冷汗從他額頭上不斷冒出,沿著那瘦削的臉龐沒入了兩側烏黑的鬢髮之中。
高高在上的南燕皇帝是什麼樣的,他們不知道,可穆三爺穆崇玉是什麼樣的,他們卻已然十分明了。
穆崇玉他自稱是江東人士,與這鷹頭寨的過半之眾都有同鄉之誼、舊國情分。
穆崇玉不讓他們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看著他們一點一點放下害人之刀,拿起了耕田的鋤頭,教給他們自力更生。
穆崇玉教給他們軍紀軍法,帶領他們打敗了北渝的走狗。
穆崇玉有時候過於嚴苛,嚴苛得叫他們心生厭惡,可有時候又過於寬仁,寬仁得讓他們無地自容;有時候病懨懨的,脆弱得彷彿一根稻草就能壓垮,有時候卻堅韌無比,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屈服半分……
甚至就像是現在,明明因為之前帶領他們外出打獵而受了風寒,突然倒地不醒,可偏要掙扎著病體排兵布陣,日夜操勞,不曾休息。
他們大燕的陛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有人恍惚記起,穆崇玉曾經對他們說過什麼:事在人為,志起人心,世事太平,天下大定。
現在想來,這樣的話合該從穆崇玉的嘴裡說出。
陳康四喉嚨動了動,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看到手下們齊刷刷跪下,紛紛道:「陛下/皇上/三爺不走,我們也不走!」
他們都是庶民,不懂正規的宮廷禮儀,只知道見了聖明君主要跪下,對穆崇玉的稱呼也參差不齊,可也因為這,透露的才是自己的一片赤誠之心。
當年在南燕治下,過得日子雖稱不上是榮華富貴,可好歹也算衣食無憂、自給自足。南燕朝廷也從未有過亂收苛捐雜稅、暴斂橫賦之事。再有偶爾大旱、洪澇時節,田地里收成欠佳,便有當地縣官開倉賑濟,布施恩德。
他們都曾受過穆崇玉這位君主的仁德之恩。雖然之前從未接觸過穆崇玉,可在亂世飄零無依的他們,又有哪一天不曾懷念從前在南燕的太平日子?
他們心雖未立復國之志,可情卻時常感懷舊國之恩。
而穆崇玉有當初的仁德在前,有如今的俠義在後,他們又焉能棄之而不顧,只管著自己逃命去了?
陳康四也趕緊跟著跪下,口中咕噥道:「就是,北渝那皇帝老兒來了才好,看老子不把他打回原形!也讓他們嘗嘗我南燕匪軍的厲害!」
他這一說,又引得一眾人附和:「沒錯,賀淵能打得,徐立輝能打得,北渝人怎麼就打不得了?我黑雲山形勢險峻、易守難攻,再加之天寒地凍,就算是外面的鳥兒飛來也要凍死在裡面,北渝人又沒長兩個腦袋,怎麼就怕得要逃出老窩了?」
土匪爺們說起話來糙得很,可穆崇玉聽了,卻驀地怔住了。
他沒想到他們……他本以為說了實話之後,會聽到這些人的抱怨、咒罵,罵他給他們招惹來了無妄之災,罵他欺瞞了他們那麼久,他還準備了一堆長篇大論打算安撫他們,可沒想到……
沈青看到穆崇玉的表情,以為他心生不快,便喝道:「笑話!北渝人雖沒長兩個腦袋,可他們有精兵強將,我們有么?他們一萬人闖不進來,派五萬人、十萬人又將如何?現在放不下你們的老窩,等到北渝打過來,恐怕就晚了!」
這一番話喊得鷹頭寨又安靜下來,跪了一地的眾人紛紛不甘心地垂下頭去,暗暗磨牙。
半晌仍有人不服氣,小聲道:「可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自私逃命,這不是梁山好漢該做的事兒!」
那人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沈青。
登時又引來波浪般的附議之聲:「沒錯,既為梁山好漢,就不能背信棄義!要走一起走!」
一路上還遇到不少流民,他們得了沈青一行人贈與的銀子,登時感念無比,又念及自己實在無家可歸,便要跟著沈青而去。沈青無法,本想著黑雲山此時也正處在艱難時刻,多養一口人就多一個負擔,可又想到那人總是滿含憂慮的雙眸,猶豫了半晌,終是點頭答應了。
如此一來,他們出去的時候是財糧滿車,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已經車內空空,卻多了一串跟著回來的尾巴。
穆崇玉對此當然是不在意的,他並沒有把他們當成負擔,反而囑咐他們好好休息,再跟著沈青去領事情做。
這個時節要做的、要解決的大事唯有一件,那就是鷹頭寨現今上上下下一千多號人(包括上次虎口嶺一戰的降俘)的生計問題。
糧倉里的糧食已經見底了,頂多再能維持十天半個月,這樣下去,等不到來年開春播種,他們這些人就已經無糧可食了。
穆崇玉說不心憂是假的。然而即便情況已經迫在眉睫,他也萬萬不會允許自己去侵佔普通平民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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