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酣戰篇(四)
與此同時,涇縣周邊某一個小村落里。塵↓緣↖文↘學?網
說白了,董卓被百官折騰的疑心越來越重。恨不得天天盯著百官,知道他們每個人每天都在做什麼。不知道就變著法的找你事兒,只要一點風聲,他整個人就炸毛了。
若放在現代,有經驗的人大概能看出董卓有一點兒老年痴獃前兆的意思。
蔡邕雖然也不看好董卓在洛陽城的舉動,卻一直忍著沒表漏出來,安分守己的做著自己份內的工作。他不是不能去反抗,而是不敢去反抗。畢竟年紀大了,家裡只剩下一個閨女讓他放不下心,萬一他跟洛陽城的那些百官一樣中槍,家裡的閨女以後怎麼辦啊!
哪怕是要反抗董卓把持著朝政,也得等他把閨女嫁出去再說,那會他犯再大的錯,也牽扯不到閨女身上。
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就是倆家人了。
也可能是蔡邕真的太過安分了,讓董卓更加懷疑他是不是藏著事,才這般沒有存在感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董卓一有空就召見蔡邕。
董卓還沒真糊塗,見到蔡邕依舊對他很敬重,有時候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召蔡邕來幫忙拿主意。時間長了,蔡邕也知道了不少朝堂的機密要事。
比如說先主,他並沒有真的如官員們說的那樣行事荒唐。
當時十常侍的頭頭張讓確實有些事上糊弄著先主,但比他更要命的是把持著兵權的何進大將軍,先主孤立無援,曾經用立太子一事試探過何進,知道何進有意讓自己不上進的侄子稱帝后,真是有苦說不出。每日只能借酒消愁,到最後乾脆破罐破摔將所有的權力都扔給了張讓,讓他去跟何進斗去吧,最好兩敗俱傷。
這事兒是董卓告訴蔡邕的,當時聽到這事時蔡邕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甚至疑惑起來,董卓是怎麼知道的?!
畢竟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何進大將軍是向著先主的,誰能想到他為了讓少帝繼位,直接架空了先主。
這事兒太匪夷所思了,蔡邕還當董卓騙他。
但是想想當時的情況,以及先主每到年宴看著他們一臉憂愁,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也不是不無可能啊!可惜他們這些官員居然沒一個看出先主苦惱的。
先主的煩惱到如今追究也沒什麼用了,畢竟先主已去,當年的當事人們也一個個離去,沒人留下當年這事的消息。
蔡邕很苦惱,他知道的事兒真的太多了,如果董卓哪天反應過來了,他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唉,這可如何是好……」早知董卓這麼豪放當初就不該因為怕他記仇應召上任的。記仇還能躲著些,現在真是坐在一條船上想躲都躲不開。
蔡邕煩得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蔡琰端著做好的點心來找阿父,就見蔡邕坐在大廳內唉聲嘆息,一副活不了的樣子。
蔡琰將親手做的點心先放在一邊,去倒了杯水給蔡邕送上,疑惑的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阿父怎一臉憂愁?若有煩惱不如與女兒說說看,總是憋在心裡也難受。」
以前蔡邕外放任職對閨女談起朝堂的事兒,都當趣事兒講給出不了門的女兒聽。如今在人主眼皮底下做事,每日跟閨女講的,都是哪位大人做的不好了,哪位大人又不爽找事了,或是政見不和要打起來了什麼的。
時間一長,蔡琰都習慣了,甚至覺得朝堂真是比菜市場還熱鬧,有時候蔡邕太煩惱,她也能幫忙出出主意。
「昭姬啊。」蔡邕喚了一聲女兒的乳名,一臉憂愁道:「還能是什麼事兒,董太師唄……」
「董太師怎麼了嗎?」蔡琰一臉懵逼。
平日里蔡邕不是說呂布又帶兵器上朝,還義正言辭說是為保護人主;就說王允看不起董卓這個武將出身的太師,翻白眼的時候被他看見了;要不然就埋汰李儒長得太陰柔了,平日里出行如鬼魅一般,怪嚇人的。還真沒吐過董太師的不是。
蔡琰雖然身為大家閨秀不問外事,但她十分聰慧,聽得多了,也能自己分出朝堂上的勢力分佈。
比如她父親蔡邕,雖然面上看似是董卓這邊的,私底下卻維持著中立,既不親近以呂布為首的董卓一派,也不親近以王允為頭,看不上董卓的文官一派。
而不顯山露水的李儒大人,也是表面親近董卓,私底下只要不是召見絕不去見董卓。
蔡琰想了想,問道:「阿父可有去見見馬伯伯?」
蔡琰說的馬伯伯,全名叫馬日磾(di),如今任職太尉,是三公之一專管軍事方面的官職,曾經與蔡邕、盧植一起在藏書室內校對過儒學經典,所以三人私底下關係還算不錯。
蔡邕搖搖頭,答道:「你馬伯伯比阿父可慘多了,天天對著呂布那廝,三天跑來找你阿父一小哭,五天跑來一大哭。」
比起跟呂布一起工作的翁叔,蔡邕覺得天天對著李儒那張陰惻惻的臉也不是那麼可怕了,最起碼不用擔心同僚拔劍擦拭時,一個不小心在自己身上戳個洞。
「要是盧伯伯在就好了。」蔡琰挺想這位伯伯,敢跟董卓明面里叫板的,就這位伯伯最厲害了。
可惜他叫板董卓太多次,董太師一氣之下把他扔出朝堂了。
盧植走的那會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氣得指著免了他官位的董卓鼻子罵,最後被呂布架起來往外送,從朝上一路罵到出城,連家都沒回去。站在城門口罵到說不出話,才揮揮衣袖氣哼哼的徒步離去。雖然他是被免官沒底氣的,罵舒坦后,離去時的背影卻很瀟洒。
那個時候盧植那麼罵,董卓都不生氣,可自從盧植離開了洛陽沒多久后,董卓就變得稍微一有風吹草動便抓人,性子越來越喜怒不定。
前後變化太讓人淬不及防了。
蔡琰隱隱約約有些不安,擔心道:「若阿父真得不喜歡朝堂,那這官不做也罷。咱們直接辭官回老家可好?」
還沒來長安前,蔡琰就有心勸說父親辭官,只是父親一直沒露出半點真的不想做官的樣子來,她也就忍著沒說,只是觀看如今局勢,她父親留在長安時間越長越危險。
蔡邕知道閨女的擔心,安撫道:「昭姬別怕,在把你嫁出去前,阿父絕不會出事的。」
「阿父!怎麼說著說著繞到琰身上了。」蔡琰無奈的看著執著於嫁閨女的蔡邕,又氣又羞又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話題繞過去。
畢竟只是個快及笄的小姑娘,對未來的夫君多少有些幻想,卻因禮節羞於承認這件事。
蔡邕的妻子走的早,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如婦人會看人,覺得人品過關,女兒喜歡就好,試探道:「阿父覺得一個小子與昭姬般配……」
蔡邕話還沒說完,就有侍從外進來道:「老爺外面有人拜見。」說著,將來人的拜貼交給蔡邕看。
難得的休息日,蔡邕本想好好休息休息不見外人的,卻在看見拜貼上寫著「公達」兩字時一愣,連信件都沒開就塞進袖子里,慌忙吩咐道:「快快,快將外面的人請進來。」安排好后,又對女兒擺擺手讓她藏到後面去,又叫來侍從備上茶水,自己親自出了廳門將人接入廳內。
蔡邕在廳門沒等多久,來人便被侍從帶來,拜訪的人一共有四位,雖然都披著披風,卻只有倆位帶著兜帽。
其中一位略高一些的見著蔡邕后,直接就將兜帽摘了下來,作揖道:「蔡中郎好久未見你如今可好?」
「還真是你啊。」蔡邕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抓住來人的手腕,上下打量好好看了看來人,才道:「邕還當你小子命不久矣了,沒想到還能再見著你啊,公達啊,荀攸啊。」說著,開心的拍了拍荀攸的肩膀,親切的拉著他的手腕要引人入內。
荀攸一臉無奈道:「這不是怕給蔡中郎帶來麻煩嗎,畢竟吾在那位大人眼中該是化成灰飛了,如今來長安不做點裝扮該如何入內呢。」
「你小子真是命大啊。」蔡邕當時見荀攸被下獄,還以為這輩子就見不著他了,沒想到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但一想如今董卓把持朝政,他旗下的呂布對城門把手要求很嚴格。以荀攸曾在洛陽城的所作所為,估計還沒過城門就該被發現,再抓起來關押進大牢內才對啊。
蔡邕疑惑道:「公達你怎麼進城的啊?」
「呵呵,這還不簡單,有錢好辦事啊。」荀攸說著,回頭看了看依舊帶著兜帽的冤大頭。
蔡邕順著荀攸的視線看過去,才注意到還有位戴著兜帽的人,他身邊還站著一大一小,小的那個看起來比他閨女小多了,大的那個一臉滄桑,看著挺眼熟的,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荀攸一笑,介紹道:「容攸介紹,這位是烏程侯的部將黃蓋將軍,這位則是黃將軍家的小子,而這位……」
荀攸特意頓了頓,直到孫策將兜帽摘下,才道:「是孫家大公子。」
孫策作揖道:「在下孫策孫伯符,拜見蔡中郎。」
蔡邕呵呵一笑,毫不客氣的收下這一禮,客氣道:「原來是孫家大公子,還是孫堅大人會養人啊,大公子器宇不凡,未來必是不可限量。黃將軍也好久未見,你家主公如今可好啊?」
黃蓋作揖道:「拜見蔡中郎,主公一如往常,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蔡邕撫摸著鬍鬚,連忙將人引入室內道:「快快快,外面風大,入坐咱們喝茶敘敘舊。」
荀攸笑著跟蔡邕入坐,也不急著先談談他們來的目地,一直陪著最近鬱悶的蔡邕談話,聽他抱怨幾句,直到這位親口問道:「如今這情勢就是這般,公達你好不容易離了這虎狼之地,怎又跑回來了?」
荀攸故意吊著蔡邕的胃口,用餘光瞥了一眼一直聽著他們談話忍耐到如今的孫家大公子。連黃家的那小傢伙都忍不住動了好幾下,他到時挺能忍的,至今表情都沒變換過幾次,動也不動的坐在墊子上,似乎有認真聽他們談話,就是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朝堂上的事兒了。
荀攸淡然的抿一口熱茶,感受著那苦澀的味道緩慢融入身體內,才緩緩開口道:「頂風來此,自然是有事求蔡中郎。」
「何事?」
荀攸又瞥了一眼正經危坐起的孫策,笑著問道:「不知蔡中郎可有興趣與孫家結親呢?」
哐噹一聲,蔡邕手中的杯子不知怎麼掉在了桌上,未喝完的茶水撒了一桌,但這位卻毫無所覺,依舊維持著笑臉看著荀攸,好半天才緩過來,問道:「……公達你剛才說啥?」
荀攸一笑,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服,站起來,與他一同站起來的還有孫策,倆人就像是說好的一般,共同作揖道:「攸奉孫堅大人所託,來與蔡中郎說媒。不知蔡中郎覺得孫家大公子做蔡家女婿如何?」
荀攸話音落下,孫策立馬道:「策仰慕蔡中郎文采,想來蔡家女兒的文采必然不差,有意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