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府
三更的梆子剛剛敲過,已故正一品殿閣大學士宋大人家后廂房中的某一間便被人推了開來;有輕巧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正撅腚半跪趴在地上的宋修武一個激靈的醒過神來,看見來人的身影,興奮地大叫道:「妹妹,你可算來了哦!」
「輕聲些。」來人用著小姑娘獨有的軟綿聲音,又是無奈又是嗔怪地說道:「我可是偷偷來的,你喊這樣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嗎?」一邊說著,這小姑娘一邊緩緩地掀開了自個頭上蓋著的斗篷帽子,皎潔的月光恰好從窗外映照了進來,是以雖然天黑,但依然能夠看清楚這孩子的樣貌,這是個極漂亮極漂亮的小姑娘,約么□□歲左右,頭上頂著兩個花苞苞,用著好看的五彩繩系著,穿了一身乾乾淨淨地藕粉色綾裙,五官精緻的就像是搪瓷捏出來的玉娃娃,好看的真是怎麼形容都不為過。這小姑娘叫做宋玉柳與眼前的宋修武乃是一對龍鳳胎,因為在宋府這一代中排第五,是以也被人稱為五姑娘。
「好妹妹,我這不是餓了嘛!快,打開食盒,我都已經聞到燒雞的味道了。」看著小小少年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宋玉柳微微搖搖頭,就知道這三天禁閉算是白挨了,這人根本沒什麼悔過的覺悟啊!
一刻鐘后,宋修武大吃大喝結束。
宋玉柳用著軟綿的聲音,十分淡定地說道:「把褲子脫了!」
正小流氓樣用牙籤摳牙的宋修武立刻就全身僵硬了起來,一張臉苦的能滴出水來,雙手卻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個的腰帶:「這就不用了吧,你帶來的金瘡葯很好使的,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宋玉柳小姑娘看著就差沒有指天發誓的自家哥哥,然後,粉紅色袖子被挽了上去,露出兩節白生生肉呼呼地小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小姑娘用著充滿尊重的徵求語氣問道:「你是要我自己來嗎?」
宋修武:「…………我脫!」
宋玉柳看著自家哥哥屁股上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面上不顯心裏面卻悄悄鬆了口氣,幾日前,宋修武在學堂上胡鬧一通,被老師一狀告到了府里,他們的父親發了大脾氣,不但親自打了宋修武一頓板子,還把他關了起來,當然美名其曰是:思過。
查看完宋修武的傷處,宋玉柳便站起了身,臨走時她對著宋修武說道「母親已經向父親求了情,你這兩日便會被放出來,出來以後,父親定會帶著你登門賠罪,你可要好生表現,不能再闖禍了。」
宋修武聽了妹妹的話后,立刻癟起嘴巴,嘟嘟囔囔些了什麼,宋玉柳見狀立刻聲音細細地嗯?了一聲。「好了!我知道了,你可真啰嗦,速走速走。」吃完了人家帶來的東西,宋修武立刻「過河拆橋」。不過老實說,他其實有點怕這個妹妹的,雖然妹妹很漂亮也很可愛啦,可他就是有點怕怕的,當然明面上宋修武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你啊!」宋玉柳嗔了自家哥哥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次日清晨,宋玉柳睜開眼睛,貼身丫頭秋雲已經把洗臉的熱水打回來了見自家姑娘醒了,秋雲忙走到床邊,服侍她穿衣,半個時辰后,一切打理利索,與往常一樣,宋玉柳帶著秋雲去正院給她的嫡母請安。沒錯!雖然宋玉柳與宋修武都是宋府三房老爺的孩子,但是他們並不是主母所生,而是妾生子,不過與其他的妾生子有點區別的是,宋玉柳從出生的時候起就被嫡母抱到膝下撫養,所以她與這嫡母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
「五小姐來了!」見宋玉柳遠遠過來,福喜忙把帘子打起來,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問候道。宋玉柳見了,立即揚起白嫩的小臉蛋,特別乖巧地叫了聲:「福姨。」這福喜是三夫人曲氏的陪嫁丫頭,後來雖嫁了人,但丈夫卻意外身死,她沒兒沒女,又沒再嫁的意思,乾脆就自梳了頭髮,打算一輩子都伺候自家小姐,為此她在曲氏身邊極是受重,宋玉柳也很喜歡這位善良豁達的女人,所以這一聲福姨也是自心底叫出的。
「外面冷,五小姐,快進來!」待宋玉柳進來后,福喜立即拉過她稍微有些冰冷的小手,往著內室走去而這個時候三夫人曲氏正坐在梳妝鏡前打扮,乾淨的水銀鏡面清楚的映照出來了她的容顏,普通的臉型,普通的眉眼,普通的身材,簡而言之這是個很普通的,雖然稱不上醜陋,但也完全沒有辦法誇一句漂亮的女人。
「女兒給母親請安。」鬆開福喜攥著自己的手,宋玉柳走上前,姿勢極其標準低給曲氏行了個禮,曲氏聽了立刻就道:「這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不是讓你不用過來了嗎?」
「玉柳知道母親心疼我。」宋玉柳彎著眼睛笑了笑,有點調皮地說道:「但女兒可是惦記著母親小廚房的蜂蜜點心呢。若不日日來請安,那些蜂蜜點心非都要讓淳哥兒都吃了去!「
三夫人聽了這話后立刻笑出聲來,遙遙點著宋玉柳光滑的小腦門對著福喜道:「瞧瞧!我竟養出了這麼一隻小饞貓,這可怎麼辦,日後長大了嫁了出去,還不得把夫家吃窮啊!」
福喜也笑的滿臉通紅,彎著腰一個勁兒的捂著自個的肚子。瓷娃娃般的宋玉柳看著兩人笑的前仰後合的樣子,嫩白的笑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心裡有點納悶的想著,母親與福喜姨的笑點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低哦!明明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啊!
少頃,宋玉柳從酸枝木製的腳蹬上下來,曲氏看著水銀鏡中的倒影,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毫不吝嗇的誇讚道:「阿柳的手真是越來越巧了,這海棠髻梳的可真漂亮!」宋玉柳聽了抿嘴一樂,看上去有點羞澀的樣子,曲氏見狀也是莞爾一笑。梳妝完畢后,便到了吃早飯的時候,按理來說這個時候姨娘們是要站在身邊服侍主母的,不過他們三房的情況有點特殊,而且曲氏大約也不想看到那些影響自己食慾的人,所以此時陪著她的也只有宋玉柳,不,應該說還有一個人……噔噔噔————地腳步聲剛在門外響起,聽見動靜的曲氏便笑眯了眼睛果然片刻之後,一道幼小的身影便活力十足的沖了進來,邊跑邊叫道:「娘。娘。淳哥兒來了!」這孩子大名叫宋修淳,是三夫人曲氏成親多年後唯一誕下的嫡子,是以從來都是愛若珍寶。
「知道了。知道了。你跑什麼,別嗆著風。」曲氏嘴角帶笑,摟著撲過來的小兒子,疼愛的摸了摸他的腦袋。與娘親撒嬌完畢后,淳哥兒又走到宋玉柳身前,大大地叫了聲:「五姐姐!」
宋玉柳點點頭,甜甜地回了聲:「八弟。」
宋玉柳與宋修淳雖不是一母所生,但一來,宋玉柳自小就被抱在正院撫養,二來,在宋修淳三歲那年曾經意外落水,是路過的宋玉柳拼了性命不要給他救起來的,所以自那時起,無論是嫡母曲氏還是宋修淳自己都對宋玉柳十分親近。曲氏帶著這一兒一女一起用了早膳,宋府是寒門起家,向來以崇尚【節儉】,是以這早膳用的也較為簡單,不過是幾樣米粥,小菜,一些麵食饅頭罷了。
膳畢,曲氏讓福喜領著淳哥兒到一旁玩,自己卻單獨把宋玉柳留了下來,言語間說起了還被關在後廂房中的宋修武。宋玉柳心知肚明自己每晚前去看望兄長的事情,定是瞞不住嫡母的,於是乾脆實話實說。
「哥哥皮糙肉厚的,身上的傷倒是不打緊,只嫌不能吃泡肚子,是以每晚見女兒拿了飯菜過去,都如同餓狼般撲向食盒,那氣勢著實驚人了些!」宋玉柳拍著自個的小胸脯,毫不留情的吐槽著自家兄長。
曲氏聞言便道:「修武自小也是嬌養長得的少爺,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宋玉柳便道:「哥哥性子太過頑劣,便是吃苦也是自尋的。」
曲氏看著小姑娘氣呼呼地鼓起雙頰的樣子,搖搖頭,有些失笑起來。
宋玉柳從曲氏那裡出來的時候已是巳時左右,一陣秋風吹過,她情不自禁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一會兒讓秋巧去崔姨娘那邊通知一聲,哥哥最遲落日時分便會被放出來,叫她不要擔心。」
崔姨娘指的便是宋玉柳與宋修武的親生母親了。
身邊的秋雲聞言立刻點點頭,有點高興又有點心酸的哎了一聲,高興的自然是四少爺的平安無事,心酸的卻是自家小姐的親母和親兄總是不那麼讓人省心,時不時地便會弄點差頭出來,小姐還如此幼小就不得不盡全力的在正房夫人面前周持著他們,其中的辛苦,秋雲想想就覺得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