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危險
從沒有哪一次讓宋玉柳覺得自己離死亡是如此之近。
肺部傳來撕裂般的痛苦,眼睛已經完全漆黑一片,潔白如羔羊般的身體在劇烈的抽搐著,求生的渴望讓她死命的去抓撓頸間的窒酷,然而那隻想要她性命的手掌卻硬如鋼鐵,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我就要這麼死了嗎?
真是好不甘願啊。
「咳咳咳…………」就在宋玉柳即將跨入那條生死的分界線時,那隻緊緊掐住她脖子的手掌驟然一松,帶著生機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湧入呼吸道,讓即將瀕臨破碎的肺部有了最後的生機。渾身虛軟的趴在木桶壁上,宋玉柳緊緊捂著自己的喉嚨,拚命拚命的咳嗽。一點一點地她僵硬的轉過身,透著朦朧的淚眼,無比驚恐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但見這男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極其立體,長像說不上俊美但卻充滿了一股獨特的野性。
魏人嗎?
宋玉柳心裡重重一沉,從死亡邊緣拉回的大腦開始急速運轉起來。這歹人離自己太近,即便猝然大叫,宋玉柳敢保證在人還沒來前自己定然會命喪他手,所以不能叫,要冷靜,要冷靜……「這、這位好漢……」因為氣管受傷的緣故,宋玉柳的聲音有些漏氣嘶啞的十分厲害,聽上去就讓人感到萬分的可憐:「我、我還有些銀子,就在屋外。請……請不要傷我性命。」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看樣子大抵也不是沖著宋家來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劫財了,宋玉柳自動把劫色的念頭壓在最心底,越發用著一雙濕潤可憐的大眼去看對方,企圖勾引起對方一絲一毫的憐憫來。
「咳……」在宋玉柳驚恐而可憐的視線中,這黑衣歹人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一絲暗紅的鮮血順著唇角流了下來。他受傷了?宋玉柳的瞳孔驟然一縮,目光在對方那已經泛著淡紫的嘴唇上掃過,而且好像還中毒了?這歹人絲毫沒有理會唇畔的血跡,微微低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剛剛差點就被他掐死的小姑娘:「不想死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懂?」
宋玉柳瞬間重重一點頭:「懂!」
狠命的咽了咽口喉嚨里湧出的淤血,她小心翼翼可憐兮兮地問道:「這位大哥哥,你可不可以轉過身去,我,我沒穿衣服。」稱呼由好漢,自動自覺的轉入到了大哥哥。
男人聞言,看著雙手抱胸一副緊張忐忑之態的宋玉柳,目光中明顯閃現出一抹嘲諷之色。
「豆芽菜似的。」
宋玉柳:「…………」
說是這樣說,但男人到底轉過了身子。
五分鐘之後,宋玉柳哆哆嗦嗦地從浴桶里爬出來,她脫的衣裳都放在了浴桶旁邊的笸籮中,宋玉柳一件一件的開始著衣,笸籮里不僅有衣裳還有一些頭上戴的飾品,宋玉柳飛速的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手腕微滑一隻長簪悄無聲息的藏在了衣袖中。
「我,我穿好了。」宋玉柳小聲地提醒道。
男人捂著胸口,輕輕咳嗽了幾聲,復又沉聲吩咐道:「去取乾淨的布條、再打盆清水送過來。」
宋玉柳聞言眼睛微微一亮,從干啞的嗓子中發出聲應答,她開始朝外走去。帶著水汽的白嫩雙腳踩在地板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宋玉柳繞過屏風抬起頭,急切地向著屋內掃去,然後在下一秒間,整個身體豁然一僵。秋雲無聲無息低躺在不遠處的地上,那樣子看起來完全就像是死掉了一樣。「你殺了她?」一直表現的很乖巧的女孩子豁然轉頭,看著歹匪的目光在這一刻,充滿了憎惡。
「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做,她很快就會死的。」男人的聲音極其平靜,但卻不難聽出那裡帶著怎樣的惡意。然而宋玉柳卻大大的鬆了口氣,她整個人又恢復到了緊張討好的狀態,十分乖巧的表示:我一定百分百按照您的要求來做。宋玉柳來到堆在房角的箱籠旁,打開蓋子,俯下身在裡面翻翻找找了起來,最後她從箱子底下找出了幾尺白棉的細布,這些布料本來是秋雲準備給自家小姐做褻衣穿的,現在卻方便了這歹人。
宋玉柳這項剛找出布料,門口那邊一陣咚咚咚地敲門聲卻驟然響起。「妹妹,開門,是我!」屬於少年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人卻是宋修武無疑。宋玉柳渾身重重一抖,心裏面唯一存留的念頭是,絕對不能把宋修武牽連進來。
「哥哥有什麼事嗎?」宋玉柳深深吸了口氣,隔著門,大聲問道。門外的宋修武自然而然地說道:「晚膳時我看你也沒吃多少,便特意讓人做了些夜宵出來。」若是就這樣飛速的打開門,瞬間跑到外面去,再大聲呼喊,是不是就能逃掉?宋玉柳難以自制的如此想到。
「妹妹?」門外的宋修武皺了皺眉頭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怎麼聽起來聲音怪怪的。
「沒什麼。」終究,她不敢賭也不能賭。
「我不餓。哥哥回去吧!」宋玉柳聲音嘶啞地說道。
「柳柳你沒事吧?」
「我要睡了。」
宋修武摸了摸自個的後腦勺:「那好吧!你早些休息。」
腳步聲漸漸遠去,宋玉柳轉過身看著那歹人,極其乖巧地說道:「大哥哥,你還需要我做什麼?」事實上宋玉柳需要做的還真不少,除了乾淨的布條外,她又用銅盆裝了清水,而且還按照這歹人的要求燃了只最亮的了琉璃燈過來。
一切準備就緒,那歹人坐在了本屬於宋玉柳的床上,在其本人面前施施然地解開了自己的外衣,儘管已經對男人的傷勢有所猜測,但當親眼看見的這一刻,宋玉柳仍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那是怎樣猙獰的傷口啊,就像是被什麼硬物硬生生鑽進去了一樣,皮開肉綻,泛著黑紫色的膿血,令人作嘔。男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出少女的不適,脫掉衣裳的他抬起雙手,不知何時,右手處便多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然後他用那匕首,挖開了自己的胸膛。
宋玉柳唰地一下閉上了眼睛,耳邊在同一時刻收到了一聲嘶啞的悶哼,濃濃的翻著一股微臭的腥味開始在房間中蔓延開來。「過來!」不知道多久后男人低呵一聲。宋玉柳反射性的又退後了一步。這歹人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整個胸膛被硬生生的挖下去拳頭大小的一塊肉,血也流了滿床,臉色更是蒼白一片,幾與死人無異。
宋玉柳咬咬牙,走上前去。
細棉布的軟帶一圈圈的經由那白膩的小手卷了過去,緊密厚實的纏繞在男人的胸前,那不知道被上了什麼藥粉的碩大傷口也漸漸不再流出血來,只是男人的臉色依然蒼白的很,離的這樣近,宋玉柳幾乎能夠聽到他那急促噴出的呼吸之聲。
纏好了繃帶,宋玉柳又到桌邊到了杯溫茶過來。
「大哥哥,你喝些水吧!」她輕聲說道。
宋玉柳不蠢,此時此刻,她基本上已經猜出這男人的身份,他大概就是那個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匪盜,也是耽擱宋府行程,害的他們不得不困在長沙縣中的罪魁禍首。宋玉柳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遣進客棧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跑到自己的房間中,她只希望對方能夠能夠達成所願后,立即走人,為了自己的小命還有閨譽,宋玉柳發誓她覺不會再對第二個人談起今夜之事。那歹匪平靜無波地看了她一眼,宋玉柳心臟噗通一聲,立即走上前,一口一口的餵了起來。若是這裡面有□□就好了!看著這歹匪一氣喝下去大杯的樣子,宋玉柳無不惋惜地想著,沒有□□,哪怕是什麼麻藥之類的也可以啊!
與宋玉柳期盼的並不一樣,這歹匪似乎並沒有用過就走的意思,他反而閉起眼睛,靠在了床頭,想來剛剛的那場刮肉剃骨也是讓其廢了不少體力。宋玉柳見狀眼神微微閃動,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她來到了秋雲處,看著胸口的確起伏平緩的自己丫頭,宋玉柳眼睛一濕幾乎哭出聲來。她沒有試圖叫醒秋雲,如果有可能的話,宋玉柳甚至希望,在危險徹底消失之前,秋雲就這樣一直昏睡著,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身體緊緊地靠了過去,宋玉柳抱住自己的膝蓋,一雙大大的眼睛卻如同受驚的小獸一刻不眨的看著男人的方向。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走過,晨曦即將來臨。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寂靜無聲的房間里突然傳來女孩子幼細而忐忑的喃喃自語聲:「天馬上就要亮了呢。」天亮了,沒有夜色的掩護,你就是武功再好,就這樣跑出去說不定也會留下什麼痕迹的吧!而且天亮了后,她的家人必定回來尋她,時間過去的越久對這個歹匪越是不利。
當然,以上的一切,都建立在這歹匪願意放自己一條生路的情況之心。
床上閉目休息的男人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