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心口疼

「新年快樂。」宋元明風塵僕僕地走出了出站口。

手裡不知道拿了什麼,過來就給郎佳音戴上了。宋元明眉眼柔和，抬手揉了一下郎佳音的腦袋。「本命年終於過了，平安喜順。」

郎佳音縮回了手，她沒想到宋元明會專程過來。

「祝福的話，要當面說。」宋元明看著郎佳音的神色,更像是觀察郎佳音的神色。

郎佳音果然抬起了頭。「你知道？」

「我們找個咖啡館。」

「不。就在這裡說。」宋元明總是有很多辦法。去咖啡館的路上，或者待在咖啡館,她總是能想到很多辦法。這麼多年，和宋元明相處，宋元明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她總是先試探軟化她的態度。

「我才知道的,你信嗎？」宋元明想把手放在郎佳音的肩膀上。

郎佳音躲開了宋元明的手。

「你又在算計什麼？」郎佳音說道：「我根本不懷疑,從一開始你就知道。」

「你有什麼目的？」郎佳音看著宋元明。

「那你說，我有什麼目的？」你能讓我有什麼目的？

「跟侯強有關嗎？」

「你怎麼不說跟國家有關？」宋元明雙手放在了郎佳音的肩頭。「看著我，郎佳音。」

「我沒有目的,我也是剛知道的。」宋元明說道：「你就說，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你是經濟犯的女兒，我會讓你進公司嗎？」

「他不是，他也是……」郎佳音的嘴唇有些顫抖。

「替侯強背鍋是吧？」宋元明說道：「我知道他是你父親，你偏袒他。這可是重大的經濟罪，你以為隨便抓個路人，就能頂替的嗎？」

「你不用迷惑我。我翻了有關法案,要不是你叔叔,我爸也不用坐這麼多年的牢。」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跟你撇清關係。」說到她和宋元明的事情上,她就顯得很冷靜了。

「為什麼？」

「你可以一邊對我笑，一邊瞞著我。我根本不知道你隱瞞了我多少事情，你下一秒又要幹什麼。」郎佳音看著宋元明。「這麼多年，你一直想把我變得像你一樣。我不是你，我們戀愛的方式不一樣。你也許不認為是戀愛。但在我看來，戀愛就是你管著我，你在乎我。你允許我三心二意，甚至允許我和別人上床。你太理智了，我不想要這樣的戀愛。」

宋阿姨深刻地感覺，這是在跟一顆少女心做最後的博弈。宋阿姨在心裡嘆了口氣，怎麼不多來幾個李仁，讓小狼狗多經歷一些，到時候她還能跟她說出這樣的話？說到底，還是宋阿姨自己道行不夠。宋阿姨承認這一點，又摟著郎佳音的臉頰。「第三遍，我壓根不知道我叔叔做的……」雷鋒好事。估計也不是她叔叔想做雷鋒，是想抱政府的大腿。

宋元明收住了自己的話頭。這樣的情況，就別在強調自己的不知情了。「對於你父親，我感到很抱歉。佳音我……」

小狼狗眼睛紅了。

別哭啊。你之前咬人的氣勢呢？

「我不想跟你糾纏了。」郎佳音低下頭，眼淚落到了宋元明的手心。「你放過我吧。」

郎佳音胡亂地按在宋元明的心口，將宋元明推開了。等小狼狗走開的時候，或許是小狼狗的力氣太大，宋元明莫名地覺得心口疼。

心口疼，頭也疼。宋元明回程的時候，又給叔叔打了電話。「叔，你做紅領巾的時候，就不能收拾乾淨點嗎？」

小狼狗不信她，非認為她一直知道。宋阿姨怪小狼狗，也不檢討自己，要不是當初一直給小狼狗下套，怎麼會導致小狼狗十年怕井繩。

百密一疏，誰知道會這麼狗血。宋元明揉了揉太陽穴。

宋元明到家的時候，她叔嬸也坐在沙發上，似乎一晚沒睡。

「Cora，你過來。」嬸嬸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女朋友，真是郎正的女兒？」

「是。」

宋憲吐了一口氣。「分了吧。」

「另外，我覺得你要好好考慮郎佳音的職務了，她父親手腳不幹凈，你確定要把她放在部門這麼重要的位置？」宋憲說道。

「叔，當初你也是侯強的手下。」

「不要告訴叔叔，你這次過去，是為了安撫她的。」

宋元明笑了一聲，低下了眼瞼。「她倒是要跟我分手。」

飛回香港，宋元明一直有些焦躁。洗澡的時候，她知道焦躁的來源了。她攤開手心，昨天郎佳音的眼淚，落到她手上了。銅皮鐵骨上，滴了一滴「滋滋」的硫酸。

「你好，宋經理。」

「我剛剛畢業，你就讓我去負責項目。大家肯定會猜我和你的關係，我想認真一點，你也過得去。」

「我和你的關係，不是我想象的那種關係對嗎？」

「你放過我吧。」

宋阿姨煩惱了。

「佳音，佳音？」

「爸媽，你們先吃吧，我再睡會。」從火車站回來，郎佳音便一直不太好。

郎佳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哭過了，估計腫了很多。開門的聲音，腳步聲有點輕。「佳音？」

父親端著托盤進來了，托盤上盛了好幾個碗。「多少吃點。」

「嗯。」郎佳音轉過頭，似乎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的神色。「你放在桌子上，我等會就吃。」

父親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也沒有馬上走。

「你去見宋總了？」

郎佳音抱著被角沒說話。

郎父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佳音，爸爸知道你在施達發展得不錯，可……怎麼說……最好不要跟宋家人扯在一起。」

「當初宋憲可不止是侯強的手下，還是侯強拜把的兄弟。他那個人，心思深重……」

「爸我知道。」郎佳音說道：「已經有獵頭聯繫我了，等找好了下一家，我就去辭職。」

「會不會……」

「不會影響的。相中的幾家，給的薪酬也很豐厚。」

「那就好。」郎父鬆了一口氣。

「爸，你說實話，你和侯強是不是還有聯繫？」

「也不是……」

「那你怎麼知道宋總的叔叔？」

「佳音你……你的眼睛怎麼腫了？」郎佳音轉過頭，郎正便看到了她紅通通的眼睛。

「晚上沒睡好。」

「佳音你……」郎正似乎想到什麼。「你之前說不結婚，跟宋總有關？」

「不，沒有。」

「你和宋元明是什麼關係？」

之前見李仁和佳音，郎正便隱隱約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管什麼關係，我現在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郎佳音說的時候，也覺得喉嚨里的酸楚要出來了。

這下郎正明白了。「你……」

「爸……」

到底是心疼女兒，見女兒這種狀態，郎正又感覺握住了女兒的手。

「我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郎佳音低下眼瞼。「我會辭職的。」

眼睛太疼了，眨一下眼睛，眼淚又掉了出來。

回申城，郎佳音便去見了獵頭。也去看了相中的公司。公司負責人本來還說好，第二天又沒有音訊了。這種情況，之前也遇到過，郎佳音一開始是沒放在心上，後來一家兩家都沒了音訊。郎佳音算是知道了。宋元明出差，沒有在公司。一星期兩星期，宋元明都沒有出現在公司。打電話也是在忙。郎佳音向助理要了酒店的地址，直接找了上去。

宋元明剛洗完澡，她擦拭著長發，看著門外的郎佳音。「住了這麼多次酒店，終於有一回我想要的特殊服務了。」

「麻煩宋總批一下我的辭職信。」

「你既然叫我宋總了，也應該知道，現在不是公司規定的工作時間。」

宋元明勾了勾唇。「如果你換個稱呼，那我同意你佔用我的私人時間。」

「那我等宋總的工作時間。」

「郎經理，我工作有多忙你是知道的，你實在急的話，可以先找人事部。」

「我找了。他們讓您過目。」

「是嗎？」宋元明笑了笑。「那我再好好看看。」

宋元明這一個「好好看看」，又沒音了。她回總部公幹去了。

「郎經理，公司可沒虧待你，給你加了薪升了職，你說跳槽就跳槽了。這可就對不起人了。」吳助理說道。「你看看，副經理的職位上，還有誰比你更年輕。小楚和你職位差不多，可人家比你大了七歲。」

不光宋總那不好說，連助理也沒鬆口。這就牽扯到了違約金的問題。

或許可以等等。合同很快就到期了。

「過來。」這天宋元明回國，參加高層的聚會，見到不遠處的郎佳音，又朝郎佳音招了招手。

「我喝了酒，你送我回公寓。」宋元明幽幽地說著，又握住了郎佳音的手指。不再像之前，只是輕輕碰郎佳音的手心。「你不是要談辭職的事，這一次我們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