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三年之約(2)
「笑笑笑!有什麼可笑的?你把我忽然推過去,又說我……」江辰也氣笑了,「我連那孩子長什麼模樣我都沒看到!我怎麼知道是男是女!」
看她笑得如此開心,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好久沒有這樣笑了。」江辰望著她說。
白錦喘著氣,眼淚似乎都要笑出來了:「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你這麼尷尬了。」
「還不是你使得壞!」
白錦又笑起來,這時,她感覺到有兩束目光射過來。轉頭過去,便看到了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黎川和徐詠欣。
笑容便一點點地從她臉上消失。
雖然天氣溫暖,但徐詠欣卻穿著風衣,她的臉色也很蒼白,她緊緊地捏著黎川的胳膊,似是隨時會倒下一般。
四人的目光相視,如寒風刮過,無盡凜冽。
黎川就像忽然闖入了一頭野獸,把剛剛美好的氣氛都打破了,他冷寒著臉盯著她跟江辰,似要碾死他們一樣。
「川……」徐詠欣咳嗽了幾聲,嬌弱地叫道,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們走吧。」白錦從容地收回目光,便推著江辰離開。
兩個人,兩個方向,終成見了面也會彼此怨恨的人。
樹蔭之下,江辰抬頭看她,正觸上她的目光。
「這麼看我做什麼?」她問。
「……沒什麼。」江辰看她神色自若,心思才鬆了一些,道,「……看著,他好像在跟那位徐小姐交往?」
江辰自從知道她跟黎川真的離婚後,就沒再在她面前提過黎川。
「他們要結婚了。」白錦的目光穿過濃密的綠葉,有些渺然,口氣去還算平靜。
「還是放不下去嗎?」
白錦深吸一口氣,心底又泛起幾分疼:「沒什麼放不下的。」
「你是擔心自己是二婚女人,以後嫁不出去?」江辰笑道。
「你才嫁不出去!」
「你嫁不出去。我娶你。」江辰認真地道。
白錦心裡一跳:「不過你嫁不出去,我不會娶你。」
「你這個沒良心的,傷死爺的心肝兒了。」江辰捂住心臟做疼痛狀。
白錦將江辰推回病房就要出去,江辰問道:「你去哪兒?」
「女廁所,你要跟著去?」
江辰立刻嫌棄地擺手:「去吧,去吧,趕快回來啊。我要吃水果,你要馬上回來幫我削。」
對現在江辰大爺似的態度,白錦覺得以後可以秋後算賬。
可她知道,江辰或許是擔心她一個人又胡思亂想,或者。遇到黎川吧。
黎川。
白錦沒想到真的上個廁所都能遇見他,還是廁所門口。
男女廁所對面,她出來,他出來。
依舊是西伯利亞冷空氣飄過,兩個人,眼觀天觀地,就不觀對方。
白錦轉身就朝外走去,身後傳來他的聲音:「現在你跟他在一起,挺幸福,是么?我妹妹現在卻依舊是個傻子,你自己做過的事倒是忘得快!」
滿是譏諷與憤恨之語,砍向了白錦的心頭。
心潮起伏,她回頭,面露冷光:「三爺若是想讓我為你妹妹贖罪,可以直接開出條件來,讓我死,或者,讓我跟你妹妹一樣變成傻子,我讓你如願,如何?」
黎川捏緊了手。
「川……」徐詠欣又適時地出現,含情脈脈地看著黎川,都讓人骨頭要軟化了。
白錦邁步離開。與徐詠欣擦肩而過時,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黎川盯著白錦的背影,心底又浮出怒氣。當看到她跟江辰那一副「濃情蜜意」時,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即使他們如今已經變成了這樣,他依舊看不得她在別的男人面前那樣笑!
周一,江辰做手術的日子,白錦特意請了假,來醫院陪他。江潔也過來了。
江辰被扶上輪椅,江潔對白錦道:「錦錦,你過來推他吧。」
白錦走過去,推起了輪椅。推著江辰往外走去。
「有你這麼照顧他,我看這小子都不想去做手術了,不如就讓他這麼癱著算了。」江潔逗趣道。
「你真想這麼癱著?」白錦「威脅」道。
江辰還真想這麼癱著,他姑說得沒錯,他確實享受上了。可他聽出白錦語氣里的不善,忙道:「誰想癱著了?我容易嗎?每天跟中了風一樣,想做什麼都不能做……」
「你想做什麼?」江潔接過話來。
「肯定是想去勾引小姑娘。」白錦道,「這麼多天一個妹子夠沒勾搭,心肯定癢了吧?」
「你要去勾搭小姑娘?那我現在就把你另一條腿打斷了。有了錦錦這樣的好女孩兒,你還不知足?」江潔接話道,弄得白錦又犯尷尬。
江辰舉起手來道:「我知足,我已經很知足了。你們兩個就別再取笑我了,能不能快點兒推我去手術!我腿真要瘸了……」
「他真要瘸了,錦錦,你可以把他放到人多的地方去乞討。就定個小目標,一個億,他要是賺不到,你就每天不給他飯吃。」江潔立刻給白錦提供「發家致富」的主意。
「姑,你是我親姑嗎?」
「錦錦,你說我是他親姑不?」
「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江阿姨是你親姑。」
江潔立刻拍了拍白錦的肩膀,雖然有時說話讓白錦很尷尬,但江潔對她的喜歡,她也能體會得到。
江辰捂臉做無語狀:「完了,我以後的人生都要完了……」
白錦跟江潔對視而笑,可就在江辰捂臉的時候,他們走過一條過道,她便看見徐詠欣正抱著黎川面對著她。徐詠欣親了黎川一下,而後視線不慌不忙地與她對視,平靜無比。
只是一瞬間,白錦便推著江辰走過,江辰沒發現,黎川背對著她,更沒有發現她,江潔只顧著笑,更沒察覺到不對勁兒。
所有的,都只發生在那十幾秒鐘。
徐詠欣在無聲地向她炫耀,炫耀她深愛的男人如今是她的了。
白錦依然如故,可是就像那天的情景一樣,依舊刺痛了她的心。
道一千個一萬個不在乎,但終究,還是在乎的。
江辰被抬上了擔架車,他躺在上面。看著白錦:「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說得好像他只去方便一樣,「哎,你也別閑著,給我削了蘋果,我出來就要吃。我還喝水,都給我提前準備好了。」
「我再給你準備兩盤菜怎麼樣?」
「醫院能炒菜嗎?」江辰還真問。
隨後兩人相視而笑,白錦道:「你去吧,我等你。」
江辰被推了出去,朝手術室而去。
白錦看著看著,她忽然追了過去:「江辰!」
江辰抬頭看她。
「你以後要是真的沒人要了。我就收留你。」
江辰頓時愣怔住了,獃獃地望著她。
「走吧,安心做手術。」
「哎!等等!白錦,你丫的過來,再把話給我說一遍!」江辰哀嚎起來,「你剛才說什麼?我要再聽一遍!不要再推我了……白錦……」
江辰就像要進入宰豬場的豬一樣嚎叫著,但最終還是被推進了屠宰場。
白錦站在那裡,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
跟江辰說這句話,她並沒有什麼後悔的。
或許,她真的應該再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才能忘掉那些痛。忘掉那些讓她痛的人。
…………
江辰被推出來的時候是昏迷的,江潔看著白錦削好的蘋果:「把這個擺在他床頭,等他醒了就讓他吃了,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蘋果啊。」
「好。」白錦應到。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大概沒多久,他就能醒了。我先去醫生那裡再問問,你在這裡陪陪他。」江潔說道。
江潔走後,白錦便將椅子搬到病床前,坐在了那裡。
她望著江辰發著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江辰眉頭忽然皺得緊緊的,失聲了喊了出來:「白錦。原諒我……」
白錦從打瞌睡中猛然驚醒,看到江辰一副做噩夢的樣子,她連忙去晃他:「江辰!」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江辰一直囈語著,忽然就睜開了眼睛,嚇了白錦一大跳:「江辰!江辰!」
江辰迷迷瞪瞪地看向白錦,忽然就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抓得她手都疼,只聽他急切地說著:「不要離開我,不要扔下我!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他似是在害怕恐懼著什麼,是因為那件事嗎?他在害怕她不原諒他?離開他?白錦五味雜談。
他這副樣子讓白錦很擔心,她搖著他:「江辰,你醒醒!你在做噩夢!江辰!」
他的聲音讓她陡然清醒過來,慢慢鬆開了緊抓著白錦的手,似是才回魂,看著白錦,遲疑道:「白錦?」
「是我。你怎麼了?」白錦擔憂道。
江辰像是溺水了一般,他大口呼吸著。他搖搖頭,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他這樣難受的樣子,讓她也更加不是滋味。
片刻,他睜開眼:「我想喝水。」
白錦慢慢扶他起來,他又看向自己的腿。她將水遞給他:「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嗯。」江辰的情緒很低落,他喝了一口,白錦又扶著他躺下。
兩個人又這麼沒有說話了一會兒。
「你做噩夢了?」他問。
他點頭。
白錦方要說她真的已經原諒他了,江辰卻側頭看向她,問:「你說的是真的?」
「在手術之前,你說的話。」
他真摯的眼神卻讓白錦有些心虛。雖然沒什麼後悔的,只是一句話而已,連承諾都算不上,可到底還是她「腦子一熱」說出來的。
「我是說了,你如果沒人要了,我就收留你。你還說了。我要是沒人娶了,你就娶我。算咱倆一個約定吧,哪天咱倆真的一個嫁不了,一個娶不了,咱倆就湊合過,如何?」
她看到了江辰眼中流過的失望,但他還是抓住了她的手,認真地問:「你說得是認真的?」
白錦心底席捲上來愧疚,到底,她是怯弱了。
她知道,自己會對江辰那麼說。是因為看到徐詠欣跟黎川那麼親密。也許是無意識地,也許是下意識地,她想著,她也要重新找一個人,重新開始一份感情。他要跟別人結婚,她也可以接受別人對她的感情。
可等腦子冷靜下來,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江辰是她朋友,也是她的親人,而她又做什麼?讓江辰變成她感情的備胎、替補品。那麼,她跟黎川又有什麼分別?她本來就當過替代品,現在也要讓別人做她的替代品,那她就真的太自私了……
所以,她就把那句話變成了兩個人的「約定」,而是回應他,可江辰依舊這般執著。
說騙他的,她說不出來,唯有
「當然是真的。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約定,也有個時間限制吧。」江辰將她一局,「一年怎麼樣?如果你沒嫁,我沒娶,我們就在一起。」
「三年。」她說。
江辰微默,隨後舒了口氣:「三年就三年。你沒嫁……」
「你就娶我。」白錦這次肯定了,像是對江辰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諾言。
她再給自己一個三年時間,那時,若江辰感情對她依舊,她還單身,她就嫁給他。
「好!」江辰露出了歡快的笑容。
他絕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他一定會讓她嫁給他的。
江辰的精神一下就放鬆愉快起來,這時,白錦拿過來一個蘋果,遞給他:「你要的蘋果。我早就削好了,可以吃了。」
江辰一看都變了顏色的蘋果,露出難色:「放了多久了。」
「跟你手術一樣長的時間。這可是平安果,我削的時候皮都沒斷一下,吃吧。」
江辰顫顫地接過蘋果,閉著眼睛吃了。他有種要悲催的感覺,總覺得風雨來臨的前兆,他是不是做手術前太滋潤了?還是本來就不該做手術?怎麼有種要被秋後算賬的可怖感?
江辰又住了一段時日就出院了。本來,江辰還想讓白錦跟軒軒搬去鹿苑,但她最終拒絕了。江辰此後都沒再提,也許是以為她還在介意那件事。畢竟,他讓她驚恐了,受傷了。只是他不知道,黎川在鹿苑也有房子,所以白錦才不想過去。
白錦就暫時跟秦以涵住在了一起,偶爾會去看看江辰。總之,在經過離婚、江辰車禍之後,她的生活又慢慢恢復了正軌。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考慮給軒軒轉幼兒園,畢竟軒軒現在上的私立幼兒園太貴了,就她這樣一個普通工薪族。根本吃不消。
軒軒自從江辰因為救他出車禍后,就沒再嚷嚷著要見爹地,甚至比以前更懂事,幫著做家務,還幫她刷鞋什麼的。但白錦看見他摟著黎川送他的變形金剛睡覺時,便知道他還是個孩子,還是會想自己的爹地的。
可黎川卻沒給軒軒打過一個電話,是在忙跟徐詠欣的婚禮吧……
即便她跟黎川如今老死不相往來,可她也不願看到軒軒這般不開心下去。有一些愛,真的不是她完全能給他的,比如,父愛。
白錦只得給桑經打了電話。
桑經彼時正在開車,一看手機號碼就是一傻,是白錦!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坐在後面的黎川一眼,隨後道:「三爺,太太給我打電話了。」
她給桑經打電話?!她跟桑經的關係倒好!
黎川沒表示,桑經就接了電話,還放了揚聲器。
「太太……」
聽到桑經的這個稱呼,白錦糾正了他:「別叫我太太了,我跟黎川已經離婚了,叫我名字吧。」
黎川在後面聽著,就更冒黑線了。
她跟桑經講話的語氣,還真溫柔!
「白小姐。」桑經開始有些後悔開揚聲器了,這簡直是引火燒身啊,「您有事嗎?」
那邊微頓,才說:「軒軒想見他,你問他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你周六就過來接軒軒。」
桑經這才發現,自己又擋了傳話筒了。
他又瞥向黎川,只覺得三爺跟包公都快成把兄弟了。
「好,我問問三爺,有了答覆,回您。」
「好。」
白錦就掛了電話。
桑經沒敢說話,黎川陰沉沉道:「她跟你關係倒是好,總給你打電話。」
上次說軒軒不見了,也是她給桑經打的電話報的信兒!
「大概是太太……白小姐不知道該跟誰聯繫了,才打電話給我的。」桑經解釋道,「三爺,那小小少爺……」
「去接。」黎川也不知道在跟誰置氣,總之,一路上臉色都很難看。
得知黎川同意讓桑經來接軒軒,白錦沒有多少意外。黎川在這方面跟她一個想法,他們之間再如何怨恨對方,也不會波及到了軒軒身上。
晚上,白錦進了軒軒的房間,看他拿著黎川和江辰分別買給他的變形金剛,讓它們兩個彼此打著架。白錦坐到他床前:「都幾點了,還玩兒?」
軒軒立刻把兩個玩具放到了一邊,做閉眼狀。白錦有些想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想不想見爹地?」
軒軒立刻睜開了眼,坐了起來,興奮道:「媽咪,我可以見爹地嗎?」
白錦笑了笑:「你忘了媽咪跟你說過的話了?媽咪跟爹地離婚,是媽咪和爹地之間的事,並不影響我們愛你。他是你爹地。你想見,媽咪當然會讓你見他。明天,桑經叔叔會來接你,他會帶著你去見爹地。你去了之後要聽小薇姐姐的話……」
「媽咪,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白錦摸了摸他的頭:「媽咪還有事,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不過,你現在要先睡覺,再這樣不聽話,媽咪就不讓你去了。」
軒軒立刻躺好:「媽咪,我想爹地。」
「明天就能見到了。睡吧。」
白錦看軒軒睡著了,就起身關了燈出來。秦以涵正在喝酒,看她出來,道:「你真的要讓軒軒去見黎川?像他這種拋妻棄子的,你就該讓軒軒一輩子都別見他。」
白錦坐在了秦以涵身邊,自己也倒了一杯白酒,喝了一口,渾身都是一激靈:「這是我跟黎川的問題,軒軒並沒有錯。」
秦以涵搖著酒,有些醉眼矇矓:「你說,這世上好男人是不是已經都滅絕了?即使是好男人,以後也會變成渣男。就像黎川,口口聲聲說愛你,不會再讓你嫁給任何人。可他轉臉就這麼乾脆地跟你分了手,現在根本就是個渣。就像……顏司明,也是個渣,比黎川更渣。」
她跟黎川會走到這一步,他有錯,自己也有錯,只是這些錯誤都無法挽回了。
「你還想著顏司明呢?」白錦淡淡地問道。
「誰想他了。」秦以涵又喝了一口悶酒。
「別自己喝,我跟你喝。」白錦跟她碰杯,兩個人就喝了起來。
白錦喝到後來。也有些醉意,拖著下巴問:「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煞孤星?遇到的怎麼都是一朵朵血桃花?」她指著自己的心臟,淚就流了出來,「以涵,我這裡真的好疼,好疼,有時,真的想把它剜出來。或者,換個心臟。或許,就不這麼疼了。」
「換了心臟,你就不是你了?疼,還是照樣疼。」秦以涵有些慘然地笑著說。
白錦點頭:「對……一樣疼,還會……腦袋疼……那只有我死了,才不疼了?」
「嗯!對!大概只有死了,才不會感覺到疼!」
白錦又拿過酒瓶子,卻沒倒出來:「沒酒了!」
「都讓你喝了,哪裡還有酒!」秦以涵也醉醺醺地說。
白錦晃晃悠悠地站起:「我再去買一瓶,我們回來接著喝。」
「嗯……去吧!」秦以涵推著她說。
白錦便邁著酔步走了出來。
她站在樓外,傻愣愣地望著黑漆漆的天空,然後循著記憶朝著小賣部走去。從小賣部買了兩瓶酒,白錦一手拎一個,就踉蹌著回去了。
她走到半截的時候,隱隱感到身後有腳步,她猛然停住。忽然就轉身,拿著酒瓶一指,大吼道:「王八蛋,出來,我看到你了!」
一個拉長的暗影漸漸從陰影中顯現,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了她面前。
白錦還大喊著:「再不出來,別怪姑奶奶對你用九陰白骨爪!」隨後她還做了一個姿勢,「這……這可是我的……我的絕學!」
那個人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地望著她。
白錦看著他,忽然就笑了:「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