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實力添堵
氣氛冷凝,她卻不吵不鬧,蹲下身,撿起了托盤。
他拳頭緊握,青筋直冒,似是怒極的聲音從嗓子里咆哮出來:「我讓你滾出去,你沒聽見?」
她真似沒聽見一般,還在撿著地上的碎片。
輪椅滾動,壓在碎片上,發出咔嚓的響聲。他再次揚手,打掉了她手中的托盤:「你又是來找黎川的嗎?我說了,我不認識黎川!你給我滾出去!」
碎片滑過她的手,立刻割出一道血口。殷紅的血順著她的手指落下,落在了白色的瓷片上。
他看著那血,額頭青筋更是直冒。
他轉動著輪椅朝外走去。
白錦半跪在那裡,緩緩道:「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來找誰的,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來找他的?」
她站了起來:「你說你叫大凡,不是黎川,那我對你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你既然不認識我,為什麼要這麼激動,凡先生?」
他拉開了門直接出去了,她的聲音卻如影隨形:「你是誰。騙得了別人,騙得了你自己嗎?九原的三爺,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也不過是個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慫貨嗎?我認識的那個人不是這個樣子,他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輪椅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走廊里,白錦依舊站在屋內,眼淚在眼眶裡滾動著。
很快,複試的結果出來了。除了白錦,還錄取了八個人,其中包括小薇。
後來據小薇說,那些女傭里比她能幹的、優秀的有不少。當時她們被分別帶到不同的房間,隨後就沒人理會了。小薇曾在打掃房間時發現了一百塊錢,後來就主動交給了考核她的女傭。再問及其他人,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有的「發現」鑽戒,有的發現錢之類的。據說,還真有人偷偷就藏在自己身上的。可她們不知道的是,每個房間里都有監控,誰做了什麼都一目了然。所以,最後通過考核的,只有少數人而已。
白錦換了衣服被帶去見伊涵諾,一進去,伊涵諾就抓起了她的手,看到她手指上一道傷口:「疼不疼?」
白錦抽回了手:「沒事。」
「等我一下。」伊涵諾在房間里搗鼓了一陣,拿了一個創口貼就跑了出來,撕了創口貼對她道:「把手伸出來,我給你貼上。」
伊涵諾的這種熱情依舊讓白錦覺得彆扭,但她還是伸出了手,伊涵諾將創口貼貼在她手指上:「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我應給給你準備鐵碗,讓你直接端一碗涼水進去就好了。你哪裡有沒有燙傷?」
白錦搖搖頭。
伊涵諾騷騷頭:「我真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知憐香惜玉,他真是有些過分了。就算他不想見你,直接說就好了,幹什麼還動手?」
白錦未語,伊涵諾拉著她坐下,倒了一杯水給她:「唉,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讓你進這裡來做一段時間的女傭,專門照顧他,這樣,你跟他也就有了很多相處的時間。也許,他就會跟你承認他就是黎川。但他現在對你這樣,我覺得我可能想錯了。讓你受委屈了,對不住。」
白錦低頭道:「你是好意,並沒有什麼錯。他不承認,也沒有關係,早晚我會讓他承認的,就讓我繼續照顧他吧。」
伊涵諾搖搖頭:「不行,大凡現在心思太重,只怕你去照顧他,天天都要受他的氣。我家東西都是用錢買的,可禁不住他一天到晚這麼砸。」她嘖嘖兩聲,又瞅向白錦,「錦錦。你相信我嗎?」
伊涵諾誠摯地問她。
白錦雖然一朝被蛇咬,可伊涵諾的一片好意她還是感受得出來的。若是伊涵諾對黎川余情未了,根本不會讓她見黎川,更不會如此幫她。
看著這張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她緩緩點了下頭:「我信。」
伊涵諾立刻高興得握住了她的手:「你真的信我?」
白錦這次沒抽開,伊涵諾一手捏著自己的下巴道:「我有辦法讓大凡自己開口說讓你去照顧他,不過,你可能要吃些苦,你可願意?」
還有什麼苦不能受的?她找到了他,就不打算再輕易放棄。
「伊小姐,謝謝你幫我。」
「客氣什麼,我們……」伊涵諾轉了話頭,「你以後跟大凡一樣,都叫我小諾吧。」
「你還有工作吧?你是不是在一個叫FE的雜誌社上班?你如果來我這裡做女傭,你工作怎麼辦?」伊涵諾問。
如今除了黎川,她也根本無心工作:「我會去辭職,最晚,我明天晚上就過來。」
她不想再等下去,她等他已經夠久的了,一分鐘,她都不想再浪費下去。
「別啊。」伊涵諾阻止她道,「我跟你們劉總認識,我去幫你請假,就算是請上一年,他都會準的。」
「可是……」
「安啦,你相信我。」伊涵諾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你今天就留下來吧,他不想見你,你就陪我待著。說實話,看到你,我總有一種親切感,感覺,我們很早就認識。咱倆長得這麼像,是不是身高什麼的也像?你站起來,我們比比。」
伊涵諾似乎對她很感興趣,拉著她站起,湊過去,用手比劃了一下,眉開眼笑道:「我好像比你高一點點誒。」然後一低頭,「啊,你穿的是平底鞋,我是高跟鞋,脫了鞋,咱倆比比。」
白錦自然還是不太適應。但畢竟受了伊涵諾的恩惠,她只得脫下鞋,跟伊涵諾比個身高。伊涵諾又一比劃:「咱倆好像一般高誒,我們去照照鏡子。」
伊涵諾拉著她到了鏡子前,兩人並肩而立,宛若雙生子。伊涵諾將頭靠近白錦:「我們倆是不是特別像?」
白錦也望著鏡子里的她們,除了髮型,臉型、眉眼,連嘴唇的薄厚似乎都一樣。伊涵諾微微露出笑容:「錦錦,你也笑笑。」白錦也微勾出一個笑容,然後便有些呆了。
唇角的弧度幾乎一模一樣。也許就算是她母親方亦雙站在她們面前,也分不出來她們了。
這世界,真的有兩片相同的葉子?
之後,伊涵諾又找出她的衣服,非要白錦換上。結果,她的衣服,白錦穿得正好,就如同是她的衣服一般。兩個人的身材竟也是如此的相似,饒是白錦看到過夏爾若、簡婷,此時卻仍訝異不止。
雖然伊涵諾讓白錦跟她住在一個房間,但白錦還是拒絕了。說自己是來做女傭的,不能太特殊化。伊涵諾才不再勉強,安排她跟小薇一個房間。
伊涵諾知道她在FE工作,也知道她認識小薇,也更驗證了她的想法,伊涵諾其實知道她很多事。之前說不認識她是裝的,後來被她揭破,也就不再遮掩了。
白錦看向黎川房間的方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看了許久,終是沒有過去。而是走了。
…………
房門緊閉,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的房間。
她來收拾過了。
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頗有豆腐塊的歸整,他曾笑她說,是不是當兵的出身。她說大學軍訓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後來不把被子疊齊整,就總覺得不舒服。枕頭放在了被子旁邊。
煙灰缸也被放置到陽台她受不了煙味兒,每次都是讓他去陽台抽或者去外面抽。
他坐在那裡,只覺得她的氣息就在她周圍流淌,呼吸間都是她留下的味道。
窗帘大開。陽光歡快地照了進來,落在他身上,就像她出現時給他的震撼。
門又開了,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為什麼讓她過來?!」他聲音很冷。
伊涵諾站在那裡,一臉無辜的神情:「大凡,你在說白小姐嗎?你不是說不認識她嗎?為什麼她不能來?而且,人家是來應徵女傭的,又不是來騷擾你的,你用不著這麼緊張害怕啊。對了,我還想問你呢,你幹嗎對她那麼凶啊?我讓她來照顧你,只是考核的內容而已。你倒好,把人家好不容易辛苦做得菜都打翻了,還讓她受了傷,人家沒找我賠醫藥費,都是人家善良了。」
他氣得臉色鐵青,轉動輪椅,盯著伊涵諾:「你是故意讓她來這裡的?那天早晨,也是你故意帶我去那裡的。伊涵諾,我跟她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那你跟她之間有什麼事?」伊涵諾也不怕激怒他,繼續問道,「錦錦是來找黎川的,你是黎川嗎?你親口跟她說,你不是黎川,你不認識她。那她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她來我這裡應徵女傭,各種條件都符合我的要求,那我為何要將她拒之門外?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已經錄取她了,以後她就要在這裡幹活了。但你放心,你不想見她,我不會讓她來騷擾你的。你就繼續在你的小黑屋裡發霉發臭吧。我不打擾你了,大凡先生。」
伊涵諾對著他一笑,便離開了。
黎川攥緊了手。
他的眼睛透過玻璃落到了外面。
外面,包括白錦在內的九個女傭全部穿著女傭服站在院子里聽著郝管家訓話。什麼做事要勤快、做人要老實、眼裡要有活之類的話。之後,她們就被分配活兒了。白錦和另外幾個女傭負責擦地板,而小薇則被分配到打掃房間去了。
伊涵諾說讓她吃些苦果然是要「吃苦頭」的,因為要跪著擦地板。而她負責很大一塊區域。
這真是實力添堵啊。
白錦跪在地上,拿著清潔布一點一點地擦著第。一個女傭故意站在黎川的門口喊道:「這地板都是進口的,小錦,你要跪著擦,邊邊角角都要擦乾淨,大小姐是見不得一點兒灰的。除了凡先生的房間,這二樓的走廊和所有的房間。你都要這樣擦乾淨,一會兒我會來檢查的。」
女傭朝門內看了一眼,便悄聲走了。走到白錦身邊時,悄聲說:「大小姐交代了,白小姐若是干累了,可以回去休息。」
白錦望著黎川房間的位置,深呼一口氣,又接著擦地。
她從走廊一端擦到他房門前,膝蓋都疼得受不了了,但那門扉依舊緊閉著。
白錦跪在那裡,獃獃地看著那扇門。她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膝蓋,繼續擦著。當她擦到另一頭,打開一個房間進去時。那扇門才微微開啟。
眼下,是鋥亮的地板,從那頭到那頭,都被擦拭一新。
他面目更寒,比白錦來見他是更恐怖。
可他終究沒有出去看一眼,始終坐在屋內。他聽到旁邊的屋子裡一聲慘叫,接著是「咣當」一聲,讓他的心扉都跟著提了起來。他握緊了扶手,才忍住那股要衝過去看她的衝動。
她就在隔壁。
白錦擦地時。一頭撞在了桌角,疼得她捂住了頭。桌子上的花瓶被她撞倒,連帶著摔在了地上。
她捂著額頭,心酸再次湧上嗓子眼兒,她緊緊閉上了眼。
她從下午擦到了天黑,感覺腿都要斷掉了,可他依舊沒有出來看過她一次。
可她不能放棄。
而且,現在這還是她的工作,她總要完成。
她起身,端著髒水出去。
門開了,她停住腳步。轉頭與他相視。
他看見她又是一身女傭服裝,頭上還戴著一個大蝴蝶結,可因為幹活,蝴蝶結已經歪歪扭扭地掛在她頭上,似乎隨時要掉下來的樣子。她出了不少汗,髮絲都貼在了臉上。本來乾淨的女傭服裝上也滿是臟污。但更不忍目睹的,是她的膝蓋。
她的膝蓋一片紅腫,因為跪得太久,已經磨破了皮,隱隱滲出血來。
他只是瞧著,便是扎眼刺心。
但這次。白錦什麼話都沒跟他說,她瘸著腿從他面前走過。
「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博取他的同情,讓他原諒你?你們已經離婚了,結束了,他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你今天就是跪斷了腿,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你來這裡,只會讓他生厭。」他看著她說,就連聲音里也充滿了厭惡。
白錦端著盆,盆跟她一起略略晃悠著:「你不是他。他要是想對我說這些話,就親口對我說!不然,我不會死心。」
她一點點離開他的視線,淡淡的憂桑飄蕩在他們之間。
…………
晚上,伊涵諾又拉著白錦跟她一起吃飯。她下午的時候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來。當看到白錦的腿時,立刻就心疼得不了:「你真的跪著擦了一下午?你似不似傻啊?我只是讓你做給大凡看的!她們沒有告訴你,干累了就可以不幹嗎?」
「我在你這裡白吃白住,總要幹些活兒的,我不光是在做給他看。」白錦道。
伊涵諾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拿了消毒藥水給白錦消毒。白錦疼得咬住了嘴唇。伊涵諾抬眼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很疼?你忍忍。」說著,還幫她吹了吹。
「沒事。」
「大凡這個渾蛋,他怎麼能對你這麼鐵石心腸?我要是你,早就走了,才不要管他是誰了。他自己都放棄他自己了,你還找他幹嗎?這世界上比他好的男人成千上萬,我馬上就能給你找出一打來。」伊涵諾氣得罵道。
「我曾放棄過他,我也曾想著不跟他在一起。」白錦澀澀地說道,「可是直到他失蹤不見了,我才明白,我根本放不下他。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想跟他在一起。」
伊涵諾直搖頭,她給白錦點了葯,又裹上紗布:「你啊,就是死心眼兒吧。」
「你跟他……」看到伊涵諾如此嫌棄黎川,白錦心思一動,伊涵諾抬起眼皮看她:「你想問我跟他的關係,是嗎?」
伊涵諾神情坦蕩,沒有任何的避諱:「我跟他呢,在大學時是交往過,我們還交往了三年,畢業后我去了國外,我們就分手了。可你知道,我跟他交往時什麼感覺?我就感覺自己根本沒有這個男朋友一樣。我們一個月里也見不了幾次面,見面也就是吃個飯、看個電影什麼的。而他呢,你知道他什麼樣,根本就是個爛木頭,什麼情調都沒有,還不如他那個弟弟黎軒轅有趣呢,我跟黎軒轅都比跟他在一起話多。我跟他交往的三年間,我跟我養的狗牽手的次數都比跟他的多。」
白錦沒想到伊涵諾跟黎川交往時是這樣的,她以為黎川對伊涵諾念念不忘,那麼他們交往的時候也一定深刻浪漫到讓旁人聽了都要羨慕。可誰知道竟然這麼乏味?
爛木頭?缺乏情調?白錦想到自己跟黎川復婚後,他那些個「情調」,便臉微紅。他要是不懂情調,那她就是跟鬼附身的黎川復婚了。
「他也就是那一張臉長得好看些,我真的沒有發現他還哪裡特別好了。而且一張臉看久了,也會膩。」伊涵諾又搖搖頭道,「不會說話,不會哄女朋友,連牽個手都要女孩子主動,這樣的男生,你說你要他幹嗎?真的是養只狗都比他可愛。我那時真是瞎了狗眼,才跟他交往的。」隨後她頓了頓,說,「其實吧,我當初跟他交往,目的也不單純。」
白錦沒想到伊涵諾竟會如此直白,把所有的話都告訴她了。
聽到伊涵諾說「另有目的」,白錦心思又是一浮動,但她只是耐心地聽著。
「我這個人其實更喜歡獨身主義,但奈何有張傾國傾城的臉,那時對我死纏爛打的男生真是討厭到讓人想揍死他們的地步。」伊涵諾還做出想掐人的舉動,「那時候正好他出現了,我說他是我男朋友。那些男生看到他,以後就再也沒有騷擾我了。我跟他也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就交往了,那三年,我都是用他做擋箭牌的。要說他還有點兒好處,倒是一塊挺好的擋箭牌。要說是好男友,我給他打負分。我隨便交一個男朋友,都比他好。」
白錦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伊涵諾根本沒把黎川當成她多重要的人,也就是個前男友的身份,可是黎川呢?他卻是對伊涵諾念念不忘。也許就是因為伊涵諾很主動,讓黎川很難忘。不過伊涵諾下面的話。卻又打破了她這種想法。
「不過說實話,我那時還真是有點兒喜歡他。雖然人很木吧,不會說情話吧,但某些時候還挺可靠的。但我總覺得他跟我交往是有別的目的的。」伊涵諾看著她說,「我們兩個有時候明明在一起說著話,但我總覺得他看著我、跟我說話時,是看著別人的,跟那個人說話的。」
白錦愣了,這話聽著頗是耳熟。
她心中一震
伊涵諾也是別人的替身?
「就是什麼樣的感覺?就是……他看著我,他眼裡也有我,但我就是覺得他心裡正在想著的人、看著人並不是我。我不過是個……」伊涵諾想了想詞,「那個人的替身而已。對,就是替身的感覺。而且,我們交往三年,沒有做過,別人還問我他那方面怎麼樣,我只能呵呵。我還懷疑過他那方面是不是有毛病。我猜他是心裡另外有人,但又無法跟那個人在一起。也許是我跟他喜歡的人有什麼共同點,他才跟我交往。」
「你沒有問過他?」白錦終於開口。
伊涵諾搖搖頭:「我也有自尊的。而且,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他,只是對他比對別的男生好感度多一點兒而已。說破了。我們肯定要散夥,我還去哪裡找這麼好的擋箭牌?過我那麼悠閑自在的大學生活?」
伊涵諾的話深深震撼了她。
如果伊涵諾也是別人的替身,那麼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白錦忽然想起了徐詠欣的話,那日,徐詠欣告訴她,黎川在大學時唯一交往過的女友伊涵諾要回來了,說她、夏爾若、簡婷,都跟伊涵諾很像,說伊涵諾才是黎川忘不掉的女人,她們都是她的替身。她才心生絕望,去找黎老爺子「認錯」。逼黎川跟她離婚。
可如今依照伊涵諾之語,徐詠欣也只是知道伊涵諾是黎川的大學女友,卻不知道伊涵諾也是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