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二十八章 風吹又生
官府對陳子俊的處置通知已經在書院布告欄貼出來了。陳子俊死罪難逃,活罪難赦。他拜逮捕入獄,就算五年之後他出獄了,也沒有書院敢於錄用他了。俗話說:舉賢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權貴。如果這次郭大將軍沒有出手的話,陳子俊便能逃避罪責,畢竟士族犯罪,按其社會地位,還可以適當地減刑和免刑的。
學子們還是很「關心」陳子俊的,畢竟他還是朝廷派來督學的夫子。很多學子都擠在布告欄面前,把布告欄圍了好幾圈,旁人都擠不進去。
祝英台站在布告欄的最前面,她纖指碰觸這布告欄新貼上去的布告,指尖拂過墨字,她只覺得心裡痛快極了,像是大熱天喝了一杯冰凍的綠豆爽,只見她笑得燦爛道:「作惡之人,罪有應得。」
善良的書童銀心的看法是:小姐說什麼都是對的,小姐最厲害。她點頭附和:「公子說得極是,這個人是罪有應得。」
梁山伯有些遲疑,他有些可惜陳夫子,但他也知道自己這想法不太行得通,他嘴裡猶豫道:「可是……」
祝英台眼明手快地截斷他的話道:「沒什麼可是的,山伯,你就是太溫厚了!」但,祝英台恰恰喜歡梁山伯的溫厚善良。
荀巨伯點頭稱是:「英台說得極是。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馬文纔則站在鐘樓上「賞景」,其實在眾人都知道,他只是在冷眼旁觀,他瞧起來對這群「碌碌庸人」毫不感興趣。
荀巨伯抬頭就看見馬文才高冷的作風,他不屑地撇撇嘴,心道:這人,慣會裝模作樣!
看著看著,這話題突然就變了味,有學子擔憂道:「沒了陳夫子,誰來教我們呀?」
一學子一副「別杞人憂天」的樣子,淡定道:「你也太不淡定了,我們書院不是還有陶先生嗎?」
那學子更憂心忡忡了,他耷拉著嘴角道「陶先生僅是客座教授呀,就像謝先生一樣,不會久呆的!」
一旁的秦京生這下十分高興,他興奮道:「管他呢!沒有先生不是更好嗎?混上幾年,還是一樣的呀!」還是一樣有官帽戴。他朝那兩位學子遞過一意有所指的眼神。
一些學子立即心領神會,瞧起來心情愉悅極了,他們紛紛道「是呀,還是秦京生這個老滑頭聰慧」!
「過獎!過獎!」秦京生恬不知恥地領功。
學子們都沒發現,那個把正裝穿出田園老漢風格的隱士陶淵明站在學子們的外圍,他對學子失望極了,只見他用尖酸刻薄的語氣文縐縐地嘲諷道:「野火也是燒不盡這漫天的污穢的,你瞧,只要春風一拂來,一切又會復生。」
下課後就跟在陶淵明後頭請教問題的郭明月如今跟陶淵明一道在外圍,她正色道:「夫子,正是如此。但是……」
陶淵明來了興趣,他轉過頭看著郭明月道:「哦,還有但是,你且說來聽聽?」
郭明月朝陶淵明行禮道:「陶先生,學生曾聽過一首詩,詩句是如此的。」說完她念起了白居易的詩《賦得古原草送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陶淵明聽完連聲道:「有趣!有趣!」
陶淵明口中的野火是要燒掉污穢的,是說小人永遠去之不盡,社會被黑暗籠罩著;而郭明月口中的野火焚燒原上草則是象徵著艱辛和考驗,而污穢終會消泯,會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的。
祝英台咬牙擠出一句話:「書院敗類!」這話說得可不小聲。
梁山伯連忙伸手制止祝英台,他輕聲說道:「英台,小聲點!」
祝英台一聽,連柳眉都豎起來了,怒氣直逼天際。她高聲道:「我偏要說大聲!」
周圍的學子紛紛轉過頭,他們對祝英台這突如其來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梁山伯見狀,道:「沒事,沒事!」說完連忙把祝英台從人群中拖了出來。
祝英台橫眉冷對梁山伯:「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贊同他們的話?」越說,祝英台越覺得憤怒,「好呀,梁山伯呀,我算是看錯了你了!看錯了你的志向,看錯了你的德行,看錯了你的人格!」
梁山伯也不生氣,他苦口婆心地勸道:「英台,我們心裡清楚其為人就行了,不需要說出來。」
祝英台振振有詞道:「你這是說我不識時務!」她最近脾氣十分不好。
梁山伯也束手無措了,他服軟道:「英台,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梁山伯一向是十分照顧祝英台這個「義弟」的,他其實是不想祝英台在書院里被學子們孤立說閑話才會把祝英台拉出來。但沒想到祝英台想偏了。
梁山伯沒想到的是,這次不是祝英台想偏了,而是祝英台在發泄無法宣洩的脾氣。她最近壓抑得很。
祝英台也不看梁山伯了,她甩袖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留下樑山伯在原地苦笑連連。荀巨伯手搭上梁山伯的肩膀,作無聲的安慰。
郭明月有意要去勸解祝英台,她道:「陶先生,學生有事,就先行走一步了!」
陶淵明不在意地擺擺手道:「走吧走吧!」等到郭明月離去,陶淵明這才搖頭道:「剛則易折,上善若水!而郭小子,是過剛,還是至柔呢?」
「英台,等一下我!」郭明月看到祝英台的身影,大長腿追了上去。
書童銀心拉拉她家小姐的袖子,亢奮道:「公子,是郭公子!」顯然這個郭公子在銀心心中十分高大上。也是,郭明月還是很有男友力的,聰慧,俊秀,風度翩翩,文采出眾,這個開了掛的郭明月真真讓男者嫉妒,讓女者戀慕呀。
祝英台立即走得更快了,但走了兩三步,又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郭明月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