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花朝之慶(上)

2.第二章、花朝之慶(上)

穀梁薇還記上一世成親那天。

她拜別蒼老憔悴的二伯和哭成淚人的二伯母,被送上了花轎;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清桃在轎邊輕聲說,全都城的百姓都來看韓相娶親。

皇朝百年來最年輕的右相有了夫人,都城至少有一半少女夢碎。

花轎抬得很穩,一步一步幾乎感覺不到搖晃,穀梁薇雙手成環擠捏著掌中的蘋果,心中想著未來空洞而茫然。花轎為顯風光幾乎繞城一周,可對於穀梁薇來說,似乎只是一瞬間花轎便從谷府抬至了韓府。喜婆掀開轎簾正要將其攙下,一雙修長勻稱的手忽然伸至面前。

穀梁薇看著那雙手,骨節分明皮膚雖白卻並不柔嫩,食指與中指上還有常年握筆產生的薄繭。這是一雙男人的手,好看卻不嬌柔透著掌握一切的能力。

手,是韓昀的。

穀梁薇透過蓋頭垂下的縫隙盯著那雙手,一直發愣到喜娘出言催催,才將自己的手交付了出去。她不能也不敢得罪韓昀。當時她在想,這麼好看的手卻偏偏握盡生殺之事。

韓昀牽住她的手走入大堂,雖不合規卻無人敢出言質疑。更有人誇讚韓相對新娘呵護備至,姻緣佳偶天成。儀式開始,拜天地拜賓客。韓家族中雖然也有稱得上年歲輩分的長輩,可當時當日,已無人敢在韓韻面前坐上那高堂之位。未設高堂,是這場眾**贊的親事中唯一受人詬病的地方。

從這點上看,韓昀其實是也個任意隨性的人,不願意便是不願意。

可那時的穀梁薇並沒有在意這些。她只覺韓昀狂傲至極,不論他如何掩飾隱藏,還是可以窺出他的囂張跋扈目無尊長。夫妻對拜后被人送入洞房,她身姿挺立靜坐良久。起初還有喜婆丫鬟從旁伺候。後來夜深了賓客散去,喜婆丫鬟都被傳去分沾喜宴,獨留清桃陪在她身邊。

而韓昀似是被事絆住,許久不來。整個新房靜的只聽見屋外風聲和偶爾喜燭燈芯噼啪爆蕊的聲音。夜已過半,她一日未曾飲食餓得胃隱隱發痛,清桃擔心她體弱會餓出病禍,悄悄溜出門為她尋覓吃的。不大一會兒房門響動,她知道是清桃回來了。可左等右等卻等不到清桃將食物端來,反而聽到桌邊有輕微的碰撞聲。

「清桃,不是告訴你不能動桌上的吃食嘛!」穀梁薇急道,桌上的喜餅喜糕都是以各種形狀按量擺出有特殊寓意,一旦動了就會留下痕迹。「是不是尋不到吃食?算了,其實我也沒那麼餓。那韓相不是好相與的,你要是動了桌上的糕點被他發現,還不知要惹出什麼事端!」

桌邊的響動一頓,似是清桃被她的言語嚇住了。

穀梁薇見清桃不吭聲,有些著急,抬手想去掀頭頂的紅蓋頭,手抬到一半想起紅蓋頭若不是新郎所掀開會很不吉利,於是又將手放了下去。自語道:「還是守點規矩的好。這姻緣已經是情非得已,若再不留點好彩頭,日子就真沒法過了。」

清桃沒有接話。

有紅蓋頭遮著,穀梁薇也看不見清桃的表情,輕聲問道:「清桃你怕嗎?」那邊依舊不語。自嘲一笑道:「我怕,清桃我很害怕。你說韓相他為什麼非娶我呢?依他今日今日的地位,願意嫁給他的女子多入過江之鯽,他何苦毀我一生。」

咣當,桌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響動。

「輕點兒。清桃,你也害怕對不對?這相府進了便出不去了。我是別無他法,卻連累了你。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我便會儘力護你一日。等一下韓相來,你請了安就退下去。我聽聞韓相喜怒無常,曾有丫鬟不過說錯一句話便被他下令杖斃。你我初來不知他脾性,還是少出現在他眼前以免惹禍上身。今夜……說了你別笑話我,來的路上我還在想,這新婚之夜該如何。我不想……所以我思量著見了韓相是好言相勸還是抵死不從。可後來我又想,那可是韓相啊,咱們谷府上下身家性命都能被他輕易捏在手裡;相比之下我的那些心思一文不值。所以,我已經想通了認命了。」

站在不遠處的清桃似是要說些什麼,穀梁薇能感覺到屋中的人張了口……

「咯吱」一聲,門又一次被推開。

隔著厚重的錦繡紅蓋頭,穀梁薇都能感覺到空氣的凝滯。緊接著是一陣慌亂的聲音,似是有人慾行禮卻還沒開口便被人制止。再後來不知門內外的兩人做了什麼交流后,兩人一起出了屋子。再回來時,只剩清桃一人。

「小姐。」清桃的聲音透著恐懼與哭腔,「韓相說讓您獨自休息。他說、他說讓您自己掀了紅蓋頭,不是這心不甘情不願的紅蓋頭他不想揭開。韓相還說,這桌上的合歡酒百子糕留給您一人吃下……」

「想要真心實意他娶別家姑娘去啊。」穀梁薇聽言一把扯下紅蓋頭氣道。她料想剛才推門的是韓昀,這人倒有趣,要不就別來,推開門后扭頭就走算什麼?多傳韓相喜怒無常,看來一點也不假。

「小姐,這下怎麼辦啊。這大喜的新婚之夜,韓相就冷落了您,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清桃急得快哭了。剛剛在院中韓相冷若寒冰的對她一番敲打嚇得她腿都軟了,臨走前韓相還冷著臉讓她回去服侍她小姐吃下桌上的百子糕。這百子糕哪有一個人吃的,韓相這是不打算要她家小姐了嗎。

穀梁薇卻是笑了:「冷落好呀,我可希望他能冷落的長長久久才好……」

這一冷落就是七年。

七年裡,韓昀既沒有對她如何,也沒有其他姬妾。以至於她一度懷疑韓昀好男風,後來仔細觀察發現並非如此。苦思許久她才得出真正的結論,韓昀他——定有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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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陪莎莎出去玩。他們說姐姐病了才不能陪莎莎,可清桃說姐姐已經好了……」稚嫩的女聲打斷了穀梁薇的回憶。

穀梁薇定睛一瞧,原來是清桃去般的救兵到了。所謂救兵,是二伯家唯一的女兒,穀梁莎。穀梁莎今年尚不足八歲,在穀梁薇來到谷府後才出生,自幼黏著穀梁薇。曾有人問穀梁莎更喜歡爹爹還是娘親,當時才四歲的穀梁莎毫不猶豫的答道「姐姐」,嬌憨而認真的模樣笑翻了一眾人。

谷老爺和夫人欣慰於她們姐妹和睦,自然也沒有爭寵的的意思。反而鼓勵穀梁莎多與穀梁薇親近。

「原來是莎莎來啦。」穀梁薇伸手抱過穀梁莎,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用手圈住。谷夫人當初懷穀梁莎的時候受了驚嚇,穀梁莎不足月而生自幼體弱,因而一直長到現在都比旁人瘦小些。說是八歲,看上去卻只有六歲。

「小姐,今日花朝之慶,小小姐想讓您陪她出去玩。」清桃跟上來,笑著解釋道。她知道小姐最疼穀梁莎,只要這個小小姐開口,小姐一定願意出門散心。

「不用說,肯定是你的主意。」穀梁薇對清桃嗔道。她太清楚清桃心裡的那點小九九了。清桃是她自幼留在身邊的貼身丫鬟,她被谷致余接入府中清桃也隨著她一起入了谷府,大半的年歲都長在一處可謂再熟悉不過。

「這您可誤會我了,是小小姐自己要去的。對不對啊?」清桃腹誹,她可沒撒謊。她只是提議穀梁莎來找穀梁薇玩,花朝節是穀梁莎自己想出來的。

「是啊,姐姐。我們去街上逛逛,花王節可以看花王。」

花王?二月十二!

穀梁薇看著穀梁莎的笑顏,忽然想到這一年的花朝節發生了一件大事。

花朝,亦稱花王節,是百花的生日,民間習俗會在這一天祭拜花神,慶祝花王的生日。那時,她因落水體弱卧病不起。陪同穀梁莎去看花朝節花王的的是杜方。杜方大穀梁薇一歲,乃禮部尚書之子。禮部尚書與谷老爺是至交好友,兩家夫人還沾親帶故。若論起來,穀梁莎要叫他一聲表哥。穀梁薇跟著穀梁莎喊,平日里也稱上一句杜方哥哥。

這一年的花朝節上,杜方帶著穀梁莎不知怎麼與安平侯府家的二公子起了衝突,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碰上了韓昀。據穀梁莎事後說,當時本是安平侯的二公子無理,卻不知為何韓昀護著那人處處針對杜方。韓昀口才了得又氣勢逼人,一番話顛倒黑白,到最後把事情竟說成杜方的錯。連帶著周遭百姓都譴責起杜方。

杜方自是不服,衝撞了幾句后,被韓昀以右相身份壓制當街罰跪,硬生生跪了一天一夜。受的罪倒是不說,這丟的人足以令杜方乃至杜家難堪。杜方已身有功名任吏部員外郎,韓昀此舉其實已經逾越,然而聖上偏向他,對杜家連安撫都未曾出言半句。

杜方年少聰慧又出身良好,一直過著眾星捧月的生活,哪裡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事後杜方大病了一場,病好后,人看上去倒是沒什麼變化。可穀梁薇、穀梁莎與他一向親近,還是能察覺出,杜方心中有了心結。

想到杜方,穀梁薇很無奈。要說心結她也有啊,上輩子她是聽了杜方的話才下手刺殺的韓昀。後來她看見的那個人倒底是不是杜方?她不相信杜方是過河拆橋的小人。可死前的那一幕是她無法輕易忘懷的夢魘。

「姐姐,你陪不陪莎莎出去啊!」穀梁莎等得有些不耐,小身子在穀梁薇懷中扭來扭去。

穀梁薇沉思片刻,道:「去,當然去!」她到要去看看這花朝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換了男裝,穀梁薇帶著穀梁莎和清桃從後門溜了出去。

另一邊,韓府中。

韓昀正在整理政務,心思卻沒有表面表現出的那麼平靜。他一直想著穀梁薇那天的反應。他知穀梁薇不會輕易嫁他,卻未想到穀梁薇會以死明志。當他聽到穀梁薇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可謂魂飛天外。就在他以為穀梁薇要徹底離開他的時候,她又醒了,且態度大變。加上魯御醫說穀梁薇身體康健,完全不像溺水受寒昏迷之人。這一切串在一起,顯出無比的蹊蹺……

啪!手上的批奏合在一處。

蹊蹺又如何,他既然下定了決心,就萬萬沒有放手的道理。

「大人。」有人來報,「張大人和李大人已安排妥,眼下在同聚閣備下酒宴,就等著您過去呢。」

「知道了。」放下手中的要務,韓昀起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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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相半黑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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