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義莊風波

3.義莊風波

楊家在江西的老宅不大,自帶個小院。

當中種了兩顆蘋果樹,雖還未結果,但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地十分好看。

楊清笳剛推開府門就看見一個人沒骨頭似躺在樹下長條塌椅上,面上蓋著本不知從哪弄到的神怪小說。

「小姐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路上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楊清笳朝樹下努了努嘴:「又喝酒了?」

霽華笑道:「可不是么,小姐你又不在家,王先生趕這會兒工夫喝了半罈子了,八成是醉得睡著了。」

楊清笳也不叫他,只將油紙打開放在石桌上,一股子蜜餞的甜香味立刻幽幽彌散開來。

剛剛似乎還熟睡的人,一聞著味兒立馬把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書掀開坐起了身,他樣貌英俊,但細看之下,額頭眼角有著細細淺淺紋路,留了個山羊鬍,顯然已過不惑之年。

「好香。」這人張開眼,頓如畫龍點睛,氣韻自成。

楊清笳指了指石桌。

他看到一大包裹著層濃赤蜂蜜的果脯,立刻伸手捻了兩顆丟進嘴裡,邊嚼邊道:「徒兒,今天是撿了荷包了?」

「幫了人家一個小忙,謝禮。」

這位王先生叫王雲,三年前楊清笳和霽華從京城回到江西老宅就遇到了這人前來拜訪,此人自稱是楊原的故交,聽聞其過世特從外地趕回弔唁。

楊清笳一個半路出家的,自然不清楚這號人物,不過來者即是客,倒是熱情的招待了一番。

那人言談舉止豁達豪放卻不粗鄙莽撞,博學多才又不教條刻板,偶爾冒出的想法連楊清笳這個現代人都為之驚嘆。

楊清笳與這位王先生算是一小一大一見如故,對方知道她要作狀師卻未像一般腐儒嚷著女子無才便是德,反倒是與楊清笳一條一款論了起來,甚至比她大學時法學院的教授還要高桿。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有些人裝模作樣,金玉其外,內里卻是斗大草包一個;有些人看著懶懶散散,稀鬆平常,然而光華內斂,越相處就越覺得是個奇人,可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三教九流無不精通。

王雲就是實實在在的後者,以至於一向淡定的楊清笳都見獵心喜,索性叩頭拜了師父。

對方倒也沒什麼意見,大大方方收了這個女徒弟,名正言順三天兩頭過來蹭飯,畢竟霽華燒的菜還是很不錯的。

就這樣,王雲主業蹭吃蹭喝,副業傳道解惑,三年來倒真教了楊清笳不少東西。

晚飯四菜一湯,有葷有素,三人在院里石桌邊坐下正準備用,就聽見有人叩門。

霽華放下筷子出了屋,門一開,三個衙役走了進來,開口便硬邦邦地問:「昨日酉時六刻至戌時你們人都在哪?」

霽華被他問得一愣,不由回頭看楊清笳,後者起身走了過去,笑道:「幾位小哥何事?」

「會坊街昨日晚上走水出了人命,哥兒幾個奉命盤查。」為首的衙役又問了一遍:「昨日戌時二刻左右你們人都在哪?」

楊清笳指著身旁的霽華答道:「我與她均在家中未曾出門。」

「那他呢?」衙役指著兀自吃菜的王雲。

「打坐悟道。」王雲答。

衙役奇了:「大晚上沒事兒打什麼坐?」

「日月交替,靈思集中,正是打坐悟道的好時間。」

「你在哪打坐?有人證明嗎?」

「又不是喝酒逛窯子,打坐自是一個人在曠野之地了。」

「也就是沒證人了,」那三個衙役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一變:「你是本縣人士嗎?」

王雲喝了口茶搖搖頭。

「那把路引拿出來一驗。」

楊清笳瞧著態勢不對,想上前緩和幾句,還沒等開口,王雲便道:「我不過是來此地弔唁好友,順帶遊玩。」

「那就是沒有了。」衙役冷笑一聲:「身份不明連路引都沒有的外縣人,大晚上去野外打坐?你糊弄爺爺呢!」

「你說我糊弄誰?」

「爺爺。」衙役順嘴一接。

王雲笑著應了聲:「哎。」

平日里這種管緝捕查訪的捕快衙役在縣裡幾乎橫著走,平頭百姓是不敢觸其霉頭的,今天遇到了刺兒頭,平白無故矮人三輩,遭人戲耍,他們哪咽的下這口氣,三人立刻抽刀上前:「我看你就是那放火的歹人,跟爺爺回衙門問話!」

楊清笳知道自己師父怪異的性子又開始作祟了,眼看事情不妙趕緊掏出荷包撿出一兩銀子就要往衙役手裡塞。

哪知平日里那見錢眼開的主兒今天卻是改了性兒,一文未取。

楊清笳以為分量不夠,咬咬牙又掏出來一兩。

那衙役連手都沒伸,冷笑道:「昨日燒死的是京城來的錦衣衛百戶的乾弟弟,哥幾個正愁拿不著人交差,這就送上門了,你這點銀子啊,還是留著給這廝備個好點的棺材吧!」,手一揮:「給我帶走!」

還未等楊清笳再說什麼,王雲就刀架脖子被押走了。

「官爺!官爺!等等!」她追了上去。

衙役回頭陰聲喝道:「再要啰嗦,連你一塊拿!」

霽華趕緊上前拉住楊清笳,朝對方賠笑臉。

王雲倒是一臉的無動於衷,彷彿這一趟就是去睡覺,他被人押著往前走,嘴裡徑自揚聲道:「養徒千日,用徒一時,徒兒,做你該做的……」

楊清笳看著衙役押著王雲一路揚長而去,緩緩地抿直了唇。

是夜,城北義莊。

一個身影探頭探腦,見四下無人,推開未上栓的後窗慢慢爬了進去。

豐城是大縣,義莊內均置有冰塊,楊清笳一進去就被冷氣沖的一哆嗦。

所有屍體都整整齊齊蓋著白布碼成一排排,她搓了搓雙臂,不知是冷還是怕,亦或是二者皆有,她伸著微抖的手撩開了第一具的白布。

是個面色青白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含冤未雪的緣故,她還張著眼。

楊清笳冷不丁被她看的汗毛一豎,沒忍住低叫了一聲。

雖然她馬上捂住了嘴,但還是晚了一步,門外一個男聲突然喝道:「誰?」

楊清笳想趕緊溜,誰知對方動作更快,義莊的門「唰」地被打開,一個頎長的身影披著月色踏了進來,把她抓個正著。

「你是何人!為何半夜在此鬼鬼祟祟!」對方聲音冷淡猶如玉質撞擊。

對方語含質問,如同審賊,輸人不輸陣,她立即反問:「你又是何人?」

那人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著走近了幾步,兩人周身頓時有了光亮。

「是你!」楊清笳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對方的長相,詫道。

兩道劍眉斜飛入鬢,鼻樑高挺,雙目深湛,下顎線條鋒利如同刀切斧鑿,正是白日里的那個冷麵小哥。

只不過當時他著便衣,而此時,竟是一身飛魚服。

「你……是錦衣衛?」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楊清笳是白日里替劉掌柜解圍的那個姑娘,臉上少了些冷厲,卻仍舊有些戒備:「你來這裡做什麼?」

楊清笳答道:「來這兒能做什麼,當然是來查驗屍體,我一不是公人,二不是亡者親屬,白天看守自是不讓我進,只能等夜禁以後再來了。」

男人眼窩較常人深邃,火光一照,睫毛便在山根處留下大片陰影,「你既非公人又非親屬,為何要驗屍?」

「我師父被當做兇嫌關在衙門獄房,我也是迫於無奈,只能來此找些線索好施以援手。」楊清笳想了想,抬頭直直看著他道:「我是個狀師。」

男人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對方一眼,並無輕視只是單純地疑道:「我從未見過女子當狀師。」

「那你今天就見到了一個。」

錦衣衛一般在京城當差,此時出現在豐城這裡,倒是讓她突然想起那衙役說的,昨日的縱火案死的是錦衣衛的乾弟弟,楊清笳不由問道:「大人這是出公差嗎?」

男人並未答話,只徑自走了到第三排位首的那具屍體旁邊,一把掀開白布。

那是一具表面焦黑難以辨認面目的屍體,應該就是那個被燒死的人。

楊清笳也走了過去,在錦衣衛小哥身邊站定,一股焦糊味兒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兒侵入鼻腔。

「你懂驗屍?」他見楊清笳盯著屍體看,問道。

「略懂一二,如果可以,我想……」

她看了對方一眼,見他似乎沒什麼激烈反對的意思,便從兜里掏出手套,戴上後上前一步,輕輕捏開了屍體的嘴,彎腰湊近細細觀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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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大明女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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