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執念難消
「少主!」白御揮刀往白文陌的方向跑過來,「請小心身後!」
白文陌好似沒聽到白御的話,只是專註著想要走出法陣。
魏宗恭卻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喊『少主』,蹭的站起來想要去看發生了什麼。
玄參扯著他的頭髮,將他拽了回來。
魏宗恭哭喪著臉阻止玄參繼續虐待自己,然後…就被玄參給打暈了。
翎夙城主裝作沒看見,繼續看著城下的狀況。
城下。
——金屬碰撞的響聲。
白御為他擋住了攻擊,身上卻多出了幾道傷痕。
「白御,」白文陌的語氣冷淡,「翎夙城主說,此陣無人生還。」
狠狠地揮出一刀,震開圍過來毫無理智的將士。
法陣中能保持理智的,只剩下他們三個了。
白文陌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白御護著他,由於人數太多,顯出幾分捉襟見肘。身上不斷增添著傷痕,白御卻連眉也不皺一下,將沉思中的白文陌護住。
「少主!」白御好不容易掃平了一圈,很快便又有人補上。
白文陌垂下眼睛,看著掉在旁邊的染血佩劍,忽然彎下腰去,緩緩的撿了起來。
白御緊緊的皺著眉,守在白文陌身邊,為他擋去那些攻擊。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白御的微微踉蹌了下,卻很快強迫自己站穩腳步。
白文陌忽然抬起了頭。
「既然如此,」他的語氣很是平靜,如同在自言自語,「那就殺光好了。」
白御聽到了白文陌的話,還未等做出反應,眼前就綻開了一片血花。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白文陌的身影在人群中穿過,所到之處,便再無人站立。
白御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但那刀刀刺入血肉的聲音實在太令人毛骨悚然。
龍炎看著白文陌,冷哼一聲,隨後便如同在比試一樣,手中的佩劍也再不留情。
所幸,今天他們只是帶來了先遣隊伍。
殺戮很快平息。
白文陌身上穿著的墨色衣袍被鮮血染成了更為污濁的色彩。他慢條斯理的挽了個劍花,佩劍上的鮮血被他甩去。
提著佩劍,他朝龍炎走過去。
龍炎身上的鎧甲已經被鮮血變成了紅色,他嫌惡的將頭盔丟掉,抹了抹臉上的血跡,看著緩步朝自己走過來的白文陌,目光微閃,「白文陌,接下來…」
白文陌忽然朝龍炎躍了過來,輕功讓他在空氣中只留下一個殘影,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朝龍炎揮劍。
——砰。
武器的撞擊聲。
龍炎猛地使力,白文陌順著力道向後躍出,和他拉開了距離。
「你這是什麼意思。」
龍炎緩緩勾起了一個笑容,卻是冷的。
白文陌沒有回答。他依舊錶情平靜,目光如死水一般,再度發起攻擊。
龍炎似乎沒了耐性,又接下一次白文陌的攻擊,卻被震的後退了兩步。
「白文陌!」
白文陌看著他,眼中卻沒有倒映著他的身影。
他們的周圍是滿地的屍體,如同煉獄,令人頭皮發麻。
龍炎皺起眉,由於憤怒,他的表情冷凝。
「龍炎。」白文陌忽然勾起了一個笑容,「抱歉了,其實我很…」
劇痛傳來。
龍炎知道致自己於死地的人是誰。
順著力道轉過身去,手中的佩劍刺進那人的身體,龍炎卻也沒了力氣,栽倒下去。
被血染紅的視野中,白文陌接著說道,「感激你。」
感激?
可笑。
不過是互相利用。
龍炎緩緩摸上自己脖頸上的傷口。鮮血從傷口流出來,溫熱的,黏.膩的觸感。
「你…」你以為,你會得到他嗎。
龍炎想說出這句話,卻沒辦法,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
白文陌卻回答了他。
「得不到他,就讓他陪我一起死。」白文陌的笑容很是平靜。
呵。
龍炎感覺血液一點一點的遠離了自己的身體。
玄參,到最後,你還在提醒我…
我有多弱小。
所有怨恨,所有的怒氣,都化為了一種名為不甘的情緒。
玄參,我真是不甘心。
為什麼…你總能贏過我。
為什麼…無論對你做什麼,都不會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能重來,我一定不會再輸給你…
我會讓你屬於我。
我會讓你…只屬於我。
龍炎這麼想著,卻無法阻止生命的流逝,黑暗漸漸籠罩了他,意識不復存在。
白文陌卻視若無物的朝龍炎身後走去,白御捂著腹部的傷口,半跪在地上。
他仰起頭,看見的是白文陌無甚表情的臉。
「少主…」
白文陌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佩劍。
白御低下頭,毫無反抗。
「白御。」
白文陌卻喚了他一聲。
「這麼些年,你被綁在我身邊,」白文陌的聲音很輕,卻不夾雜太多感情,「也該休息了。」
「少主,」由於失血,白御的臉色蒼白,但他還是繼續說道,「你不必自責。」
白文陌沒說話,只是蹲坐了下來,佩劍卻還是抓在手裡。
「少主,我知道,你比誰都痛苦,」白御沒什麼表情,語氣卻尤為真誠,「我只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沒錯。
少主如此愛那個人…
那個人也對少主…
這麼想著,白御卻無法阻止心中湧起的酸澀。
要是…少主不愛他就好了。
那樣的話,是不是自己也有機會和他…
這種心情被白御很快壓制了下來。
以前,當他得知少主喜歡上那個人的時候,他拚命想要阻止,並自欺欺人的想,是那個人配不上少主。
其實不過是在…妒忌。
妒忌少主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他,可以為他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而自己…卻連那點喜歡的心情,都不能表露出來。
白御從記事開始,就被不斷灌輸——你活著,就是為了保護少主的。
為了別人活,好累。
終於…可以結束了。
利劍穿胸,白御卻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白文陌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他甚至沒有再去看白御一眼。
緩緩站起身,他揚起了頭,看著城牆之上。
「國主。」
默念一聲,就像在堅定信念。
法陣中還站立著的,就只有白文陌一人。
踏著滿地血跡,白文陌朝法陣外走去。
毫不意外的,他被法陣擋住。然而他卻毫不在乎被灼傷的劇痛,繼續邁步。
光亮大閃,白文陌的神色未變。
猛地攥起拳,身上的袍服無風自動,鋪天蓋地的內力抵抗著法陣的衝擊。白文陌背部的岐靈紋如同有了生命,一點一點的擴散開來。
白文陌的嘴角滲出了血。
岐靈紋帶來的是刻骨的疼痛,經脈中內力橫衝直撞,新傷加舊傷,白文陌的身體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面上。
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站直了身體,岐靈紋功法和這個法陣互相碰撞,身體彷彿要被撕成碎片。
翎夙城主在城牆上看著,心中驚詫。
白文陌…竟然在以命相搏。
法陣中除了他,無一生還。
然而只要他還是活人,就不可能走出這個法陣!
岐靈紋蔓延到了脖頸上,那血紅的紋路,看起來讓人觸目驚心。
要走出去!
要去見國主!
國主還在等著我!
偏執讓白文陌的臉流露出幾分扭曲的笑意,他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不在乎同伴的性命,他只要那個人。
真是無可救藥。
白文陌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但隨之,他的一隻腳卻也邁出了法陣。
「這不可能!」翎夙城主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自己信賴著的『先生』。
玄參卻如同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慌張,笑眯眯的抓住魏宗恭的肩膀搖晃起來。
被弄醒的魏宗恭好半天才從暈眩中恢復過來。
「小魏,你心心念念的小白來了,」他貼在魏宗恭的耳側,聲音曖昧卻滿含惡意,「我就不打擾了。」
站起來,玄參沖翎夙城主揮了揮手,「小翎夙,隨我來~」
「你…」魏宗恭一臉茫然。
「你呀~要和小白好好的…」玄參側過頭,笑容加大,「告個別才行。」
告別?
什麼意思?
還沒等魏宗恭問出這句話,玄參便轉身離開了。翎夙城主跟在他身後,似乎想說什麼,卻被他無視個徹底。
魏宗恭想要跟上去,卻忽然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他有些遲疑的,想要去看城下發生了什麼。
腥味讓他的胃部陣陣抽搐,他緩緩的朝城下看去。
一地殘屍斷臂。
「嘔…」
魏宗恭捂著嘴,跪坐在了地上。
他緊緊的閉著眼睛,然而那個場景卻如同印在了視網膜上,無法消除。
那麼多人…
死亡…
他陣陣噁心,因為沒吃什麼東西,所以只是乾嘔著。
冷汗將他的衣衫打濕,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這時,他忽然被人從背後抱住。
那個懷抱明明應該是溫暖的,然而由於濃重的血腥味,卻只讓人感覺渾身發冷。
魏宗恭僵硬著身體,聽到一個聲音響在耳側。
「國主,吾悅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