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回
全達美到家就敲開全志龍的房門,她扯了全志龍桌旁的小凳子坐下,拿過桌上的紙筆放到全志龍手上,嘆了口氣,問道:「你和晨晨怎麼了?」
別人可能會相信全志龍隱瞞自己在韓國的原因是怕宋憶晨擔心,但全達美不會,她明顯感受到了全志龍的迴避。
全志龍抬手揉了揉眉心,身子往後靠了靠,他沒有回答全達美的問題,避開了姐姐質疑的眼神。
全達美開口便想罵,但看到弟弟因為生病而難看的臉色,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她渾身戾氣地站起身,「嘭」的一聲摔上房門離開了房間。
巨大的響動並沒有引起權志龍的注意,他放空思緒,過去的種種在腦海中閃過,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本子,上面寫了一句話:
「我喜歡的人不是她。」
回過神來的全志龍在看到自己寫下的這句話后,瞳孔猛然收縮,背部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心臟彷彿「嘭」地一聲被炸開了花。
宋憶晨猜的幾乎沒差,全志龍確實是在洪錫忝飯店吃飯的那天突然意識到她已經不是小老太太的,他甚至找私家偵探去查過她,出生日期、原有家庭住址、父母姓名統統對的上,但在他眼前的這個人卻怎麼都對不上。
他曾經慶幸重生一世能再次遇見她,但現在他又後悔遇見了她。
他迷戀她的音容,卻又每每在她的人設崩壞時感到憤怒、無助。
他告訴自己,她所變化的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都是他的錯。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不去遷怒於她,他想要責怪她為什麼要變成他感到陌生的模樣,為什麼不再是原先那個小老太太了。
因為這種變化,讓重活一世的全志龍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上一世的遺憾——那種他無意拋棄對方的遺憾。他曾經想過,這一世一定要走在老太太的後面,他不能讓她再一次面對離別的痛苦。
然而,他的這個念想可能再也無法實現了。
因為他已經喪失了和新生的她交往的念想,他本以為他能接受一個不一樣的她,但事實證明,他做不到。
全志龍心裡一團亂,他只能拖著、只能迴避,他需要時間來考慮要不要繼續和宋憶晨糾纏。
不得不說,「拖」字訣有的時候很好用,全志龍接連一周沒找宋憶晨,巧的是,宋憶晨也沒找他。
宋憶晨那天在YG樓下站了將近兩個小時,寒風中飄起了小雨,宋憶晨沒帶傘,她的發梢粘上雨霧,可她卻倔強地不肯離開。
直到朴寒玉撐著傘走過來,他把傘舉在她的頭頂,牽起她的手將她領回到宿舍,一路無話。
邱怡茗打開門看見濕漉漉的宋憶晨登時嚇了一跳,朴寒玉拜託邱怡茗好好照顧宋憶晨,他不好在女生家裡停留太久,只能離開。
邱怡茗燒了一大壺水,拿大浴巾把宋憶晨頭上的水珠粗略擦掉,又給她沖了一杯紅糖水。
「我想睡覺。」宋憶晨對邱怡茗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好。」邱怡茗把自己被褥下面的電熱毯抽出來,麻利地鋪在宋憶晨的床單下面。
宋憶晨鑽進被窩,溫暖的氣息將她包圍,她閉上眼,在心裡數羊。
第二天她紅著臉爬起來,沒管有點發熱的臉頰和額頭,在邱怡茗起床前就自己跑去了學校。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按部就班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朴寒玉上課期間始終坐在宋憶晨的身後,課間他放了個保溫杯在宋憶晨桌上,裡面裝了熱熱的紅糖水。
宋憶晨沒喝也沒動那保溫杯,她依然一下課就跑出教室,和前一天一樣站在YG樓下,隱藏在一群Bigbang的粉絲中望著那棟樓。
她不知道會不會碰見他,但她碰見了勝利。
勝利看見她很是驚訝,趁粉絲沒注意的時候沖她小聲道:「我一會上去叫龍哥下來。」
她有點緊張,理了理衣領,又掏出小鏡子照照妝容。
然而...
她又一次等到天黑。
她又一次沒有見到他。
她又一次被來撿人的朴寒玉帶走。
「你喜歡他什麼?」聰明如朴寒玉,他已經大概猜到宋憶晨男友的身份。
宋憶晨沒回答他,只是傻愣愣地往前走。
「你傻不傻!」朴寒玉拽住她,將她轉過來,面向他。
「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宋憶晨回答道。
這兩天她已經想通,她必須要追回他,不論在他心中她是誰,她都要追回他。
她的人生曾經充滿了絕望,是他讓她有活下去的勇氣。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她追求的目標,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能與他並肩,都是為了能配得上他。
然而,一心向前沖的她卻從來都沒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
宋憶晨私以為,全志龍在她最醜陋、最不堪的時刻都不曾放棄她,那麼他這輩子都不會拋棄她。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在他身邊的機會。
可是現在...
她越來越好,他卻越來越遠。
少女決絕的模樣讓朴寒玉心裡一顫,他低估了宋憶晨對男友的感情。
不過他畢竟不是宋憶晨,他沒有見過宋憶晨原本的模樣,也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過的一切,他無法理解全志龍的出現對曾經位於地獄的宋憶晨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不回宿舍,你先走吧。」宋憶晨走到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叫司機開去了「MyChina」。
洪錫忝本在和男友約會,突然接到餐廳經理打來的電話,他猶豫一會就和男友道別去了餐廳。
洪錫忝走進廚房的時候發現宋憶晨在磨刀,「刺啦刺啦」的聲音讓他毛骨悚然,他走過去拿走宋憶晨手上的刀,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怎麼?失戀了?」
宋憶晨沒吭氣,從刀架上重新拿了把刀磨了起來。
好像...
猜對了...
洪錫忝尷尬地摸摸臉,輕咳一聲,問道:「要喝酒嗎?我這裡有好酒。」
宋憶晨雖然已經成年一年了,但還沒喝過酒,她點頭,和洪錫忝一起走出廚房。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來,餐廳已經打烊,一個人都沒有。
宋憶晨一口氣幹了三大杯紅酒,她臉紅紅地站起來,又跑進了廚房。
除了家,只有廚房能給她一絲絲安全感。
宋憶晨有點站不穩,她晃著身子從冰箱里拿出一條三文魚,刀影閃動,帶點酒勁的她下手飛快,目光雖然迷離但卻專註。
洪錫忝跟進廚房,剛好撞見宋憶晨轉動菜刀,刀尖明明劃過她的手,卻並沒受傷,她揮刀的每一下看起來都很危險,但最後被斬切的只有魚片。
三文魚片薄如蟬翼,洪錫忝屏住呼吸,他默默掏出手機,打開錄像模式。
宋憶晨把整條魚都收拾完畢后才慢悠悠地沖洗菜刀和案板。
而後她從碗櫃里拿出餐盤,將切好的魚片依次排放,又用另一個小碗盛入芥末和醬料,她把它們端到洪錫忝身前,道:「師傅,請品嘗。」
洪錫忝夾起一塊魚片,微微沾了沾芥末就放入口中。魚片上還帶有細碎的小冰渣,柔韌有嚼勁的口感配上沖鼻的芥末,他張開嘴吸了口氣,感嘆宋憶晨這手基本功夫他是拍馬也趕不上了。
處理完魚片后,宋憶晨又剔起了羊排、牛肉、鴨掌和雞脆骨,她就像一台機器人,不停轉動,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忘記那個人。
直到天色微微發亮,洪錫忝才開車將她送回宿舍收拾行李,他們要搭乘早晨11點的飛機前往巴黎。
回到寢室,邱怡茗幫宋憶晨裝了洗漱用。,兩人相處期間邱怡茗多次想要問些什麼,最後卻又閉上了嘴。如果想說,憶晨應該會主動說的,邱怡茗這般想著,只能儘可能多照顧宋憶晨一點。
而且為了顧及到宋憶晨的情緒,她連自己脫單的事情都不敢透露出來一點。
宋憶晨臨走前囑託邱怡茗晚上叫個班裡的女生住過來,畢竟她要離開四天,不希望小舍友一個人沒人陪伴。
飛機於周五早晨抵達巴黎,一下飛機他們就開始了各式各樣的活。,她不會法語,交流全靠洪錫忝。但即便如此,她那一手中國功夫也征服了一眾腦殘粉。
到了最後一天晚上,洪錫忝帶她出席了一個高檔宴會,她身穿奢華的小禮服,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迷人。
她學著宴廳里的那些名門淑女,一顰一笑都如刻出來的般——千篇一律。
宴會結束后,洪錫忝問及她的感受,宋憶晨脫下十公分的高跟鞋,揉了揉腳腕,道:「累,不是身體上的累,是我裝得很累。」
「這個圈子裡面的每個人都在裝,他們每一天都像你剛剛那般累。但裝久了,面具就摘不下來了,」洪錫忝在教她,不光是廚藝,他還想讓她看到更大的世界,讓她忘記自己不該奢望的人,「我大概了解你前幾天在想什麼,但你要知道,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宋憶晨點頭,沒再說什麼。
洪錫忝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他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在安慰她:「不論發生什麼,師傅會護著你的。」
聽到這句話,宋憶晨紅了眼,當初那個人也曾用實際行動詮釋過這句話——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護著她。
然而,這句話現在卻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