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佳人之約

3.佳人之約

夜半,林府。

皎潔的月光照進庭院中一方蓮池上,池面上躺著零星幾盞睡蓮,空氣中氤氳著一些蒙蒙水霧和淡薄的蓮花香氣,四周靜悄悄的,只聞得幾聲夏蟲啾鳴。

林昱像往常一樣踱步到這裡賞月,淡淡的月光透過枝椏斑駁地映在他的身上,為他灑上一圈溫和的朦朧光暈。他身著一襲素凈的月白色長袍,頎長的身影佇立在清新的夜風裡,更襯得他稜角分明的臉異常俊美。

忽然,一陣鈴鐺聲傳入林昱的耳中,隨即一個碧衣女子破水而出,掛著鈴鐺的蓮足剛剛邁上台階,一聲公子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林昱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個手刀將女子劈暈。

他將女子放到庭中的石凳上,而後邁入中庭,果然見另一位碧衣女子巧笑嫣然立在月光之下。

「公子,小蓮今日特意前來向公子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蓮的救命恩人。」碧色女子福身向林公子施了一禮。

「小姐不必多禮,在知府管轄的地界如若發生冤假錯案也是家父的過錯,在下還要感謝小姐給我們糾正的機會。」林昱上前扶住女子的手臂,阻止女子福身的動作,眼前的女子面色緋紅,他看向扶住女子柔荑的手不覺一陣尷尬,月光下二人就這樣對凝視著對方,良久無語。

「姑娘好水性。」過了許久,林昱突然道。

「什麼?」女子不由愣了一愣,朝林昱身後張望了一下。

林昱微微一笑:「唔,我是說小姐可是在等蓮花池裡的那位姑娘?」

女子雙腮羞紅,頷首道:「既然公子已經瞭然,我也不必再隱瞞公子了,小女子乃是那江老兒之女江若寧。公子當日落水之時,若寧正在附近的蓮葉叢中採蓮,聽到公子落水便入水相救。後來聽說公子派人在蛟河河畔尋當日救人的美貌女子,若寧誤以為公子是那放浪形骸之徒,故而避之。後來父親被人誣告入獄,生死未卜,只因家中貧寒,無銀兩為父親奔走,又無親戚可依靠,萬般無奈之下若寧才出此下策,以小蓮之名請公子幫父親翻案。公子在蓮花池看到的那位姑娘正是舍妹江若蘭。」

林昱疑惑地問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府中雖然算不上戒備森嚴,但是憑你姐妹二人是如何進來而不被發現的?依在下看來,你姐妹二人並無半點武功。還有,姑娘如何對在下的行蹤如此了如指掌,就連我每逢月圓之夜就到蓮池庭中賞月的事都知曉,平日里沒有我的允許旁人是不能擅自進入那座庭院之中的,連打掃的下人都只能在白天固定的一個時辰在那裡停留。」

「公子向來不常在家,對府中的下人定是很少留意。後院之中負責府中掌燈之事的人正是我家鄰居劉嬸,府中各個庭院每日取用多少燈油蠟燭皆記錄在冊,在月末的時候交給管事查看以便進行採買事宜。每逢公子在家,十六那日負責打掃那座庭院的下人就會發現燈油燃盡,劉嬸就會吩咐丫鬟添一添那裡的燈油,因此得知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必然有人在庭中房裡過夜,而能進出那裡的只有公子一人,所以能推斷公子必會在十五那日出現。那座庭院本就建在公子的居所枕星苑的後面,且只有走廊這一個出口,穿過走廊便到了這裡,所以若寧就在此等候公子。這兩月每到十五前後我們姐妹二人就托劉嬸在府里找些臨時漿洗的活計,這幾日就住在府中的下人房裡,明日做完最後一天就要回家了。今夜我們本不該來打擾公子,但是不來向公子道聲謝實在是過意不去,還請公子見諒。」

林昱邊聽邊頷首微笑。

若寧說罷,突然眼睛一亮:「不知舍妹若蘭現在何處?」

林昱將若寧帶到蓮花庭院中,見若蘭仍然昏迷地趴在石桌上,若寧將她扶到下人房中,給她換了身乾淨衣裳。翌日黃昏二人跟管事結了漿洗的錢,就回家去了。

隔日,若寧收到張嬸帶來的一封書信,寫信的人正是大公子林昱,信上說與若寧約在七里湖,有要事相商。

林昱一大早就來到七里湖,遠遠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立在河畔,正是若寧。她今日依然穿著一件梨花白短衣,外面是一件碧色直領對襟的窄袖長褙子,袖口和領子上都有精緻的繡花,腰間用勒帛系束,一襲白色麻布長裙,行走時款步姍姍,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更顯清麗脫俗。近看豐頰紅腮,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唇不點而赤,眉不畫而黛。一個簡單的髮髻梳在腦後,發間沒有簪子珠玉之類的配飾,只在耳後別了一朵嬌妍的薔薇花,垂下來的秀髮只用一根碧色髮帶系著。林昱仍舊雷打不動一身素衣涼衫,手中握一把摺扇。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衣服用料手工都很精細,領口袖口皆飾以同色繁複考究的花紋,加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和溫潤如玉的性情,翩然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樣。

「不知林公子找若寧所為何事?」若寧輕輕福身道。

「令尊大人回去已經將近一月,不知現下身體可好些了。」林昱關切地問道。

若寧回道:「承蒙公子問詢,家父雖在牢里吃了不少苦頭,回去之後有我姐妹二人悉心照料,縣衙又送了些撫恤銀子,這幾日已經大好了。」

「昱與小姐已有數面之緣,當不必如此拘泥,不如就互以名字相稱,不知江小姐意下如何?」林昱神色溫和,眼中儘是期盼之意。

「如此,也好。」半晌,若寧答道。

「今日風和日麗,天清氣爽,若寧可願與昱一道散步?」林昱愉悅地問道。

若寧莞爾:「就依公子之意。」

七里湖邊楊柳依依,徐風陣陣,湖面波光粼粼,不斷晃動著細碎跳躍的陽光,樹蔭下立著的兩人宛如一對璧人。

二人走了不多遠,突然有個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橫在他們前面,後面跟著幾個家丁模樣的隨從。若寧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禁一駭。

「你這個臭娘們真是不知廉恥,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與男子在此私會,怪不得我幾次上門提親你都裝病不答應,原來早就有了老相好了。」那位富家公子說罷就要上前拉若寧的手。

林昱上前抓住那公子的手腕,稍一抬手就把那人掀到地上,後面的家丁連忙上前把那公子扶起。林昱揚聲問道:「你是何人?」

那富家公子站起來朝地上啐了一口,挺起胸膛傲然道:「我乃揚州首富譚有貴之子譚仕銘,蛟城知縣那是我叔父,就連那個狗屁揚州知府見到我都要禮讓三分,你這個小白臉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在下林昱,你口中的狗屁揚州知府正是家父。」林昱面上無波,平靜地回答道。

譚仕銘嘀溜著眼珠子,心下暗暗盤算道,這個小白臉有些功夫底子,自己帶的這幾個人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老子又是揚州知府,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不要惹下什麼麻煩的好,只留下一句『你小子給我等著』,就帶著家丁一溜煙走了。

林昱注視著她,鄭重道:「看此人模樣絕非善類,對今日之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實不相瞞,自那日我在蛟河落水得姑娘相救,就對你一見鍾情。是吾今日之約害了姑娘名聲,昱願娶若寧為妻,不知若寧可願意?」

若寧心中思付萬千,那譚仕銘是遠近聞名的好色之徒,家中已經有了七八個嬌妻,卻還經常到外面尋花問柳,就連擷芳樓的老闆沁娘都極其厭惡此人。從兩年前花朝節的花神大典見過自己之後,那譚仕銘已經數次上門提親,每次自己都是稱病搪塞過去。自己如今已經十九,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紀,譚仕銘揚言自己必是他囊中之物,以致十里八鄉連個敢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此番阿爹被人誣告入獄,本來案情疑點眾多卻草草定案,想必也有譚家從中作梗,好讓我去求他。如今若蘭也大了,模樣也長開了些,自己的遭遇勢必會連累若蘭尋不到一個好人家。眼前的這位林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謙恭有禮,還救過阿爹一命,倘若自己嫁給此人,以林府在揚州城中的地位,那譚仕銘必然不敢再作騷擾,阿爹和小妹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良久,林昱見若寧一直低頭不語,心中的思緒從期待,欣喜,緊張到破滅走了一遭,看來自己還是太操之過急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表明心跡,她肯定把自己當作趁虛而入的人了,說不定以後連見都不想見到自己了,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暗暗後悔。

「我願嫁你。」若寧輕輕抬起頭,堅定的目光注視著林昱,似作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一陣微風吹過,若寧用手拂了拂耳邊的秀髮,淡淡一笑,這笑容像三月紛飛的春花,落到了林昱心中。

「如此,不日我定上門提親。」林昱溫和說道,面色平靜如水,但是握著摺扇的手卻緊了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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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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