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童言無忌
若寧回過門之後,江頌留書一封,說此次身陷囹圄九死一生,覺得人生無常,要遠去支月國尋一位故人,囑咐若寧好好照顧若蘭。若寧將此事告與林知府,林知府惋惜道:「本想還與親家公切磋棋藝呢,看來只有等他回來了。」然後吩咐方青嵐好生安置若蘭。
一日,若蘭在小花園中散步,走著走著,突然一個爆竹在她腳下炸了開來,把她嚇了一跳。假山後傳出一串孩童的笑聲,若蘭循聲尋去,只見一個錦衣總角的孩童手中拿著個火摺子,捂著嘴笑,地上攤著幾個散著的爆竹。
「我當是哪個調皮鬼呢,原來是二夫人的兒子,看你這模樣定是做慣了這等捉弄人的混賬事,你不知道小孩子一個人玩爆竹很危險么?」若蘭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揪起小孩後背的衣服,把他舉在空中。這個孩童是二夫人的兒子林煥,小名叫做智允,若蘭在林府家宴上見過他,個頭不高,頸上戴著一個明晃晃的金鎖項圈,約莫十歲左右的樣子。
那孩童拚命揮舞著四肢,氣憤的說:「你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憑什麼抓我,快放我下來。」若蘭努了努嘴,輕輕把小孩放下,蹲在小孩身前,柔聲問他:「告訴姐姐,是誰教你叫我野丫頭的?」
「是我娘說的。」智允摸摸腦袋想了想,又說道:「我看姐姐長得好漂亮,比天上的仙女還要漂亮,根本不像是鄉下來的。」若蘭看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撲閃著靈動的大眼睛,一時間欣喜不已,就在他粉紅肉嘟嘟的小臉上「啵」地一聲親了一口:「看你這個小孩挺誠實的么,姐姐帶你去池塘里捉魚如何?」
「好呀,好呀。」孩童蹦跳著拍著手,欣喜地拉著若蘭的手一起去池塘里玩耍去了。
翌日清晨,眾人在花廳吃茶,林智允突然大聲對林昱道:「兄長,等我長大了,我要娶若蘭姐姐為妻。」語畢,眾人皆哈哈大笑了起來,若蘭笑地把喝進口的茶都給噴了出來,「你才幾歲啊,說要娶我。」
林智允雙手叉腰,不服氣地說:「我今年已經十歲了,若蘭姐姐今年才十六歲,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磚,若蘭姐姐比我大六歲,試問大丈夫抱兩塊金磚又有何妨!」。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若蘭似乎快要笑岔了氣,捂著肚子笑得眼淚橫飛。
小傢伙見眾人如此反應,更加惱了:「昨日我與若蘭姐姐在小花園中玩得甚歡,若蘭姐姐還拉了我的手,還親了我,我,我長大了一定要娶若蘭姐姐的。」
若蘭艱難地忍住笑,上前用兩手捏了捏智允圓嘟嘟的小臉蛋:「好好好,等你長成大丈夫再說吧,只怕到時候姐姐我已經變成一個老太婆了。」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過了兩日,若蘭獨自一人坐在假山的石頭上,朝對面的池塘扔石頭玩。突然天上憑空落下一個碧色布包,砸在若蘭身邊的石頭上,似有珠玉撞碎的聲音。
「什麼啊」若蘭拿起布包端詳了一陣,覺得這個布包好像在哪裡見過。
二夫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身後還帶著一眾丫鬟僕人,指著她道:「好呀,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果然是鄉下來的沒教養的野丫頭,竟然做起這等雞鳴狗盜之事來。來人啊,把這個江二小姐給我拿下,交給老爺處置。」
若蘭一方面覺得二夫人戲演的挺好,台詞說得也很溜,另一方面又覺得智允這孩子有這麼個囂張跋扈的娘,真是太可憐了。
二夫人命僕人把若蘭押到前廳跪下,自己也跪下向林知府磕了個頭:「老爺,你要為我做主啊,今天一早起來,服侍我梳頭的丫鬟發現我放在梳妝櫃中的許多珠寶首飾不翼而飛,我就讓丫鬟詢問早上誰來過我的庭院,一一盤問之後,只有來我院中找智允玩的這個叫若蘭的丫頭最是可疑,我帶下人們去尋她,果然看見這若蘭手上拿著我首飾,服侍她的丫鬟也親口承認那個碧色布包是這丫頭的。」
林知府看著跪在堂下的二人,將信將疑地問:「你是說若蘭偷了你的首飾?」又轉向若蘭問道:「若蘭,你可認?」
若蘭撅了一下嘴,義正言辭地道:「我雖是鄉下來的,但是阿爹說過做人要敢作敢當,沒偷就是沒偷,我為何要認!」
「罷了,都下去吧。」林知府朝眾人擺了擺手道。
「老爺,這些可是我的陪嫁首飾啊,我一人受損不打緊,出了這種事情,傳出去林府顏面何在啊,老爺一定要將這個家賊趕出府去。」二夫人哭哭啼啼地,讓若蘭心裡一陣煩悶。
一直在旁看著沒說話的若寧笑了笑,走上前朝林知府施了一禮,道:「請父親允我看一下這布包里的東西。」林知府點了點頭,若寧上前,打開那個碧色布包,裡面珠寶碧玉碎了一堆。若寧拿起一件斷了的玉器朝光亮處照了一照,輕聲笑道:「這就是二娘您的陪嫁首飾嗎,怎麼都是些仿器贗品?」心中自忖道,我自幼便與那擷芳樓的老闆沁娘相識,在她那裡不知道見過多少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這二夫人也太小瞧人了。
「什麼?」二夫人驚訝地拿起若寧遞過來的半隻碎鐲子,仔細瞧了瞧,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這二夫人的娘家也是揚州城中僅次於譚家的富豪,金銀珠玉見得多了,自然辯得出玉器的真假,何況是這麼粗製濫造的贗品。
林知府看這情形心中早已瞭然,氣憤地一拍桌子:「本想放過你,是你自己不依不饒的,趁我還未動火,還不快道出實情。」
二夫人怔了一下,仍舊爭辯道:「這些珠寶不是我的,想必竊賊另有他人,是我冤枉若蘭了。」
「事到如今你還嘴硬不肯承認,你身邊的丫鬟僕人總有知道的吧,林成,把今天參與此事的一眾下人都給我嚴加審問,有知情不報的定將家法伺候。」林正清惱怒地說道。
正在這時,二夫人身後的一個丫鬟連忙跪下來叩頭:「奴婢梅香,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頭,是二夫人吩咐奴婢把那個裝有首飾的布包扔給江二小姐的,請老爺饒命啊。」
大夫人這時開口了:「那我問你,那裡面的首飾是怎麼回事?」
「回,回大夫人的話,」梅香吞吞吐吐地說:「今早上二夫人跟我說了這個計謀之後,就吩咐奴婢用那個布包裝一些放在梳妝櫃中的首飾,奴婢心想那個布包砸在地上或者石頭上都會有所損壞,事後二夫人肯定也不會要了,所以奴婢就挑些易碎的翡翠玉器,然後偷偷用一些贗品替換下來。」
二夫人聽完伸手去擰梅香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大膽的死丫頭,我這些年有虧待過你嗎,主意都打到我的身上來了。」
二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又將手指向若蘭:「都是若蘭這個狐媚子勾引我的智允,智兒現在整日與這個小賤人廝混在一起,連我這個娘都快不認了。」
「稚子的無稽之言你也拿出來搬弄是非,我看你是平日里太過悠閑了,來人啊,將這個梅香趕出府去,王氏無良失德,誣陷他人,即日起禁足於自己的院中面壁思過三月,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庭院半步。」林知府甩了甩袖子,憤然離去。
林昱回來后聽說了此事,怕智允難過,就安慰了幾句。智允卻挺著背脊拍著胸脯說:「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娘犯錯我又沒犯錯,我為什麼要難過?」
林昱欣慰地摸了摸智允的頭:「你倒是讓人省心不少。」
見若蘭過來,智允就一路小跑上前拉住若蘭的手,怯怯問道:「若蘭姐姐,我娘如此對你,智允還能跟你做好朋友嗎?」
若蘭捏了捏智允的小鼻子,用手勾起他的手拉了個勾:「若蘭和智允是永遠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