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承諾

49 承諾

?鄭氏聞言詫異不已,又湊近了將她的下巴抬起來細細瞧了瞧。紅蓮並無閃避之意,微垂著眸子任她打量。

搖頭嘆息了一回,鄭氏正欲說話,又環顧了四下,見殿門緊閉,室中只有她們二人,方低聲道:「你……竟是紅蓮?」

紅蓮再次跪拜叩首,同樣低聲回話道:「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再細細稟告太后——但太后今日的境遇何以至此,我又如何這副容貌,全是拜同一人所賜。只求太后念著往日十幾年的情分,往後在這宮中,給紅蓮一個安身之所吧——」

「你——是如何進來的?況且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只有個太后的名號,是他擺給天下人看的,又怎能保你?既然留住了性命,何不遠遠地走掉,又何苦回來?」

「奴婢現在名喚錦珠,是與錦鸞、錦屏一同入的宮,從前之事並無人知曉,太后盡可放心——」

「荒唐!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紅蓮瞧著鄭氏有些慍怒之意,心中已猜著了□□分,但仍是做出驚慌之態再次叩頭不起。

「先皇帝的死,從那時到現在,您便甘心么?」

一語正觸到鄭氏的痛處。

喪夫、喪子,便是而今被尊為太后也不過是玉旻齊用來籠絡朝臣的棋子,更何況還有鄭雲舒。

靜默了片刻,鄭氏轉而拿起旁邊的湯匙緩緩攪動著濃粥,不再看她。

「退下吧。」

紅蓮會意,便不再言語,起身如常退下去了。但她知道,鄭氏這是默許了。

她並不後悔來宮裡鋌而走險,她只想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知道,這世上得到一些東西,總該是要付出代價的,或早或晚罷了。

——————————————

玉旻寧近來只覺得一天比一天煩躁——每一天都似乎是煎熬。

自從他與楚綰入宮那日開始。

眼下已過了七七四十九日,楚綰的父兄皆已入土,卻在一大早想去看她時被侯爺府的管家攔住,說小姐有吩咐,誰也不見。

這也罷了,知她這些日難熬,但晌午的時候卻忽見顧白急急忙忙來找他,一見他便扯住他的袖子似乎要哭了出來。

「小王爺——救救我家小姐罷——」

「姐姐快起來,綰綰她怎麼了?」

玉旻寧費力地扶跪下來跟他一般高的顧白起來。

「了不得,小姐想要出家,央我向靜修庵的師傅送一封信!我拿了信,也不知該去求誰了,先過來找你來了——」

玉旻寧不聞則已,一聽到「出家」二字驚得直跺腳。

「嗨,這還了得,快帶我過去——」

玉旻寧拽著顧白便向外走,顧白急道,「該勸的我都勸了,你便是去了,她怕也聽不進的,這幾日時常拿了佛經看,一看便是幾個時辰,親戚來了也不肯見——」

玉旻寧徑自拉著她向外走,也不在意她說的這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楚綰出家。

他知道那些尼姑庵里有尼姑、寺廟裡有和尚,也曾隨著父親去上過香。雖不懂他們為何要吃齋念佛,但只覺得那是一個靜得有些可怕的地方。

他生性好玩好動,一進了那裡,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況且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一種說不出來是冷是熱的感覺。

楚綰後來告訴他,那叫「超脫」,但他只覺得那種神情既冷漠又索然無味。

他才不要楚綰也跟他們一樣!

玉旻寧帶人推門進去的時候,楚綰正站在院子里的假山旁邊出神。看到玉旻寧慌慌張張跑進來,神情微微有些訝異,看了一眼眾人,並沒有顧白,便知道多半是顧白叫他來得。

「綰綰,你——」

未待他說完,楚綰便道:「我已經想好了。」

「我不許你出家!」

楚綰微有詫異道:「為什麼?便是出家,你也可以時常去找我,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住罷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許她出家呢?

對了,是因為那些「出家人」看人的眼神都太令人不喜歡了。

他不要楚綰也會用那樣的眼神去看他。

但這又是為何?

玉旻寧覺得自己心中有滿滿的委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無法表達這種不想讓她出家的心情,只是覺得心裡難受,憋著什麼又吐不出來。

想了一會,終究是有點委屈地抽噎道:「我……難受……」

王府跟過來的下人們見此情狀可了不得,還以為怎麼了。

「王爺可是走得急了,要不咱歇會?」

玉旻寧臉漲得通紅,跺腳道:「呸!要歇你們歇著,我——我要去找皇兄,讓他來評評理!」

————————————

葯碗端上來時,秦曄先接過,隨後便讓宮女退下去了。

玉旻齊方才召見過幾位不日開科取士的主事大臣,從時間的籌劃、試卷的內容、審閱的人選再到寒門學子上京趕考官府發放的盤纏事宜,事無巨細,無不一一過問。那幾位大臣出來時尚且長舒一口氣,更何況他自己。

對於政事秦曄從不過問,一來他並不懂這些,很怕為玉旻齊「幫倒忙」,二來他身份特殊,雖未言明,但宮中誰人不知他在玉旻齊跟前的地位,若是因此有人趁勢來巴結,倒給玉旻齊招來負累。

況且從他登基的第一天起,秦曄便深信不疑他會是個好皇帝。

秦曄拿起葯碗,用勺子舀了一口輕輕吹了吹,先自己嘗了一點,仍是忍不住蹙起眉頭,而後才送到玉旻齊唇邊。

「陛下歇會吧,先把葯喝了——」

玉旻齊就著秦曄手中的勺子將葯喝了半口,擰起眉頭道:「太苦了,先放著罷。」

秦曄假裝詫異道:「苦?屬下方才嘗過了,這次的葯是甘甜的,不信陛下再嘗嘗——」

說罷便一把將人攬了過來,貼上懷中人柔軟的雙唇,輕輕撬開他的牙齒,將口中的湯藥緩緩渡了過去。

玉旻齊先是有些吃驚,而後便也乖順地任他「佔便宜」,將口中的葯盡數吞下。

「怎麼樣,還苦么?」

見他一臉得意的笑容,玉旻齊抿唇輕笑道:「碗里的還有許多,你瞧著——」

玉旻齊知道他其實比自己更怕這些苦味,若不是為了佔一回便宜,他可是打死都不會碰這些葯的。

秦曄湊到他脖頸後面輕嗅了幾下,幽幽道,「若能用這一碗,換陛下的『一晚』,屬下定然赴湯蹈火,以身試藥。」

玉旻齊又是想笑又是想罵他,但還是先紅了耳朵。

自那次解毒之後,已有些時日不讓秦曄為他更衣、沐浴,更不必說魚水之歡——他一身的咬痕、掐痕,數日不見消退的淤青,又怎能讓他知道?

他從來不要秦曄因為愧疚而留在自己身邊、待自己好。

「咳咳——後日便要去訪活神醫,路遠山長的,還不留著些體力——」

留著些體力好在四下無人的地方*你?

當然,這句是秦曄內心的腦補,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但一想到他身上這奇怪的病症,還要親自去請那位世外高人去瞧——便覺若有所失。

正恍惚間,忽見門外的小太監拖長了聲音報「小王爺求見!」

秦曄向門口望時,只見玉旻寧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了,守衛一直跟進來攔到玉旻齊的御案跟前,舉著手中的兵器畏畏縮縮地盯著他。

玉旻齊並未起身,秦曄將葯碗向玉旻齊跟前推了推,幾步走過去攔在守衛前面,在玉旻寧跟前站定。

「這樣匆匆忙忙地進來,怎麼了?」

玉旻寧看著秦曄,更覺得滿腹委屈,瞧著跟進來的守衛、太監、宮女,看了一圈,只咽了咽口水。

秦曄心裡明白。只聽玉旻齊淡淡道:「你們都退下罷——」

一屋子的人都走了,玉旻寧這才抽抽噎噎道:「綰綰……綰綰她要去當尼姑……」

秦曄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但細細一想,遭逢如此變故,接連受到背叛與打擊,心灰意冷也是情理之中。

「她親口說的?」

玉旻寧點點頭,便跑過去拽著玉旻齊的衣袖道:「前些日子是我莽撞了,不該拿這葯碗潑你,我給你道歉,但是皇兄——求求你,千萬別讓她出家——」

玉旻齊起身冷冷道:「她若真是出家做了尼姑,清清靜靜的,再沒人利用她,又有什麼不好?」

玉旻寧不由得火起,「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吃齋念佛,沒得玩,好什麼好,哪裡好了?」

「那被自己的親生哥哥利用便是好了?你忘了當日秦曄所中之毒了么?朕不予追究已是開恩,至於其他——」

未待玉旻齊說完,玉旻寧早已火冒三丈。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現在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漠、無情,難以親近。

更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狠狠推開。玉旻齊毫無防備,當下站立不穩,趔趄了幾步竟撞到了桌角,忍不住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眉頭。

秦曄看在眼中,心疼不已,想要出去追趕玉旻寧回來,卻被玉旻齊叫住。

「讓他走吧——」

秦曄上前要扶他,他微微搖了搖頭,但還是伸出一隻手臂搭在秦曄肩上,側身靠著御案。

「痛么?我讓人傳太醫來——」

玉旻齊瞧著他微笑道「不用,朕哪裡有這麼嬌氣——」

「那這裡呢——」

秦曄伸手撫上他的心口。

良久,玉旻齊靜默無言。秦曄先出聲輕笑道:「這一回,看你還要不要立楚綰為後了——」

「朕早就決意不立皇后了——包括楚綰。」

玉旻齊的聲音不帶一絲調笑的成分,如同在說一份諾言。

「那——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當初告訴你要立她為後開始。」

撫上他心口的手被抓住,手心,炙熱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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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侍衛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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