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定
夜色初啟。寧致遠看著眼前燈火依舊的歸家院,抖了抖身上剛換的衣衫,慢慢走了進去。
正如他所料,還未等他入座,就被一個丫鬟給叫住了,「公子且隨我來。」
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兩人,不同的是心境,還有那副代替了蓮花圖的一首虞美人。
「公子許久未來啦,」柳如是見了寧致遠,淺笑了一聲,「讓如是再為公子切壺茶。」
「勞煩姑娘了。近來俗務纏身,卻是走不要開。」寧致遠直直地看著柳如是,解釋道。
「公子為何再不稱呼小女子為如是了呢?這二字可還是公子取得。」柳如是熟練的擺弄著手上的紫砂茶具,嘆道。一時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茶香味。
「如是還是那個如是,姑娘何必在意呢?」寧致遠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姑娘寫的那首詩倒是很有意境。」
柳如是眼眸黯淡,小嘴微張,開口道,「自是比不得公子的文采,如是一共聽過公子作過兩首詩,皆是足以媲美前人的佳作呢,如是如今倒是相信,公子隨時可以作出十餘首名作呢。」
「文采又算得什麼,詩詞的精髓只在於心,無知的人才會把寫詩當做一種炫耀的手段,故有以詩詠志,文以載道之說。」寧致遠說道,「在下從姑娘的詩中,看到了情,而不是無病呻吟,這就夠了。」
柳如是低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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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茶沒有上次的好。」寧致遠喝一口茶,說道。他心裡無名的有些煩躁。
「公子看來果然是不會品茶,茶葉還是一樣的茶葉,這水可是比上次要好得多,猜想公子今日要來,特地清早從山澗取的。」柳如是答道,依然是垂著頭。
「在下嘴裡卻是不會品茶。」寧致遠輕聲笑了笑,又平靜了下來,「但是在下心裡倒是分得清。」
柳如是身子突然有些發抖。
「在下是該回去了。」許久之後,寧致遠站起身來,「比不得旁人,還有事要忙呢。」
坐在對面的柳如是猛地抬起頭來,眼眶有些紅紅的,就這麼看著寧致遠。
「公子可是還在生如是的氣?」柳如是帶著顫音的問道。
寧致遠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他很生氣,他確實很生氣,生氣柳如是在第一次隱隱拒絕自己后又在今天找自己來,說自己能作出十餘首名作,這是什麼意思?不想嫁給那個老頭讓自己給她贖身?生氣柳如是不如李香君有血濺桃花扇的決心,更加生氣自己在這個風雲動蕩的明末還當了.....備胎。
「公子留步。」柳如是一個踉蹌衝到了寧致遠身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
寧致遠愣住了。
他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低頭看著纏在自己腰上的一雙小手,感覺著身後柔軟的身軀,寧致遠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些憐惜,或者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他不太理解這種感情,兩人只是說過不多的一次話,見過寥寥兩次。
但內心有種衝動在驅使著他。
「如是這是鬧的哪般啊。」寧致遠沉默了一會,卻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他決定,不管這個女孩是怎麼想的,先幫她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吧。
柳如是頓時臉上破涕為笑,抱著寧致遠依舊緊緊的。
「放手吧,我去找你柳媽媽有事。」寧致遠輕笑著說道。柳媽媽便是將柳隱養到這麼大的女人。
柳如是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緊了。
「公子可是聽說周侍郎要將如是贖回家中,如是今日又約你一敘,所以公子如此生氣。」柳如是說道。
寧致遠不答,算是默認了。
看到寧致遠這幅表情,柳如是頓時感到很委屈,帶著哭腔說道,「公子何必如此作踐於我,如是又怎是那種人!」
放開了寧致遠的腰身,柳如是轉過身去,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今日把話說開也好。」
寧致遠也轉過身去,看到的正是柳如是稍顯落寞的背影,讓他心裡有些內疚的同時更有些欣慰,自己錯怪了她,但這樣也恰恰說明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
「如是本名楊憐影,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吃穿用度不愁,一場****讓如是什麼也沒有了,那時,如是才六歲。」
對柳如是的經歷,後世寧致遠了解的並不少,但聽她自己訴說的感覺卻是大不一樣,他知道,這位明末傳奇女子,有著一個很悲慘的人生。
「劫匪們殺光了我的家人,把我賣進了歸家院,從此....」柳如是停了下來,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從此楊憐影便成了柳隱,一個青樓女子。」
「公子可知青樓女子意味著什麼?」柳如是突然問道。
寧致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覺得,在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應該打斷的。
「公子或許知道吧。」柳如是凄笑一聲,「青樓女子意味著人盡可夫,不得善終,但如是又是幸運的,可能因為媽媽認為我比一般女子價值要大吧,在教我琴棋書畫的同時如是也不至於一片朱唇萬人嘗,所以如是一直希望,一直都希望能過著像尋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的生活。」
「你確實比一般人要幸運得多。」寧致遠感嘆道。
「是啊,公子你是如是接待的第七位客人,那晚公子說的話如是倒是感到了真誠,如是覺得,你比我以前見過的所有才子都要了不起。」說著,柳如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而之沒有答應你,因為和公子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如是想著來日方長。」
寧致遠對柳如是第一次時的拒絕倒是不感到生氣,在他看來,這才算是正常的,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別的事。
「卻沒想到,那日之後,公子竟從此再未來過,成立倒是多了一位寧解元,如是倒是差人打聽過幾次,得知公子在城外施粥救人,更讓如是心生敬佩,再然後,媚香詩會公子才驚四座,如是卻是早已心繫公子卻不自知,卻沒想到.........」柳如是臉上露出一絲愁苦之色,瞬間又變得臉色通紅,「今日約公子前來,只是....只是...想與公子春風一度。」
寧致遠瞪大了眼睛,感覺難以置信,心裡的愧疚之情更甚,若是柳如是最後那一下沒有抱住自己,這位才藝雙絕的女子就要與自己擦肩了。
「如是從未想過公子能為我和周侍郎犯難,公子雖然高義有才,卻萬不能得罪他,否則,恐公子前途坎坷。」柳如是轉過身,看著寧致遠,眼中帶著一絲堅定和羞意,「公子今日,能留宿否?」
看著柳如是飽含情意的雙眼,寧致遠突然笑了,緩緩地走向柳如是,用力的抱住了她有些發抖的身軀,狠狠的吻住了她嬌紅的唇。
良久,唇分。
寧致遠看著有些愣愣的柳如是,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如是,你,最不應該的就是懷疑你夫君的能力,在這等著,要相信,你一定會是我的。」
說著,在柳如是驚訝的目光中,寧致遠快步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