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圓圓的幸福
新的一天,又是一個心情。
一抹淺淺的陽光透過殘破的窗戶照進來,寧致遠覺得很安心,咧嘴笑了笑,至少,自己還活著不是?雖說活的有點莫名其妙,但日子還是要過的。
梳理了一夜的記憶,他心裡已經有了想法。
寧致遠起來后煮了稀粥,吩咐邢圓圓不要隨便出去,然後自己走出了家門。
隨處可見,明末的金陵城還是很繁華的,雖說湧入的難民不少,但朝廷設置的幾個施粥點可以保證他們餓不死,吃飽卻是不太可能,畢竟是曾經的京都,現在的直隸。
寧致遠沒有想過靠救濟來養活自己和邢沅小丫頭,也養不活。
他隨著記憶來到了鄉學處,準備開始一上午的時光。
鄉學相當於一個初級學校,可以在這兒學習之後由教諭推舉參加鄉試,更關鍵的一點,這兒不收錢,所以這是窮酸書生最好的去處。
教書的老頭叫杜呈,但又似乎不太老,是個生員,進士考了好多年沒考上,在南京這塊不算的什麼人物,據說明年就下放到一個小地方做知縣,正在前面歪頭搖晃著讀著大學,下面的學生無也搖頭晃腦地聽著,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寧致遠想。
前世作為一個老師,此時他聽得倒是覺得很新奇,不時的在打量著那個老頭,似乎是個很迂腐的教諭。
下了課,杜呈慢慢邁著步子走出了這所鄉學學,而寧致遠快步跟了出去,「杜老師留步。」寧致遠喊道。
杜呈聽見了喊聲,有些疑惑的停了下來,看著這個鄉學里很平凡的學生,不知道所為何事。
「老師,」寧致遠鞠了一躬,說道,「學生想參加一個月之後的鄉試,望老師助我。」
他昨天想了一宿,才認為,自己現在唯有科舉這條路可走,鄉試獲得舉人的頭銜便可有月例的讀書,就不會為生計發愁,畢竟自己現在身無長物,寸步難行。
雖然自己不一定會為了這個即將謝幕的大明朝做官。
「那你可知道,每三年我只有三個推舉的名額。」杜呈略微打量了寧致遠一眼,問道,他大概知道這個學生,父母雙亡,在三餐不繼的情況下還想著讀書,或許是很難得,但不代表自己會把這個更難得的名額給出去。
「學生知道。」寧致遠有些無奈的點點頭。鄉試必須要生員的推舉,而他寧致遠不認識別的生員,所以只能來找杜呈。
「那你憑什麼可以得到這個推舉名額,你的學問在鄉學里是首屈一指的嗎?」杜呈開口問道,他想打破這個學生不可思議的想法,畢竟寧致遠還很年少,考舉人有些不太實際,歷來從沒有這麼年輕的舉人。
「是,」
「那你還......」杜呈脫口而出道,而後發現不對勁,臉色有些怪異地改口說,「噢?你的信心從哪裡來的?從哪來的學問?」
這是一個嚴肅的老學究,或許迂腐,但做事總是公正的,如果寧致遠不拿出點真才實學來,恐怕是難以打動他。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寧致遠想了幾息,「學問自在心中,請老師相信學生。」
曹雪芹的對聯,應該還湊合吧,要是不行的話,自己再作首詩,寧致遠暗自思索著,反正是一定要勸服這個老學究的。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杜呈重複道,臉上逐漸露出驚訝的神情,「好詩,好句啊。這可是你作的?」
「正是學生。」
「好好,好啊。」杜呈笑了起來,「就憑你這幾句詩,說明你確有文采,不過,你可知道考的是八股。」
「詩寫得好,卻不代表文章寫得好。」
寧致遠當然是知道的,明朝八股取士,聽得杜呈這麼說,不由得感覺有些不妙,杜呈還是不肯答應嗎?鄉試報名在即,一時自己是寫不出什麼好文章的,但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有信心能寫出。
這具身體以前記憶中熟練回蕩的四書五經和自己現代的新穎觀點是需要時間整合的。
「我可以寫出好文章的。」寧致遠看著杜呈說道,眼中帶著懇求。
杜呈覺得有些奇怪,聽著這個在鄉學中毫不起眼的少年的豪言壯語,自己心裡竟然是願意相信的,又想著自己即將下放,而這次自己中意的三個考生自己並不是都看好,有一個算是湊數,那把他換下來也不錯。
又看了看目光炯炯的寧致遠,杜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寧致遠終於露出笑容,說道,「那就多謝老師了。」
杜呈笑了笑,擺擺手沒有說話,希望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一件心事解決了,他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對這個老學究產生了一絲好感和感激。
下午鄉學是不開課的,開課他也不打算去。寧致遠回到了家中,發現自己以前雜亂的房間變得整齊起來了,邢圓圓坐在床上有些無聊搖晃著雙腳,見到寧致遠回來了,高興地跳了下來撲進了他的懷裡。
寧致遠感覺很溫馨,只是午飯讓他不太高興,稀粥,萬惡的稀粥,他惡狠狠地想到。
「圓圓,下個月我要參加鄉試了,等我考上了我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啦。」寧致遠微笑著出聲說道,其實就算考上了並不見得會有多好,但他想這麼說。
邢圓圓很高興地點了點頭,她不清楚科舉是怎麼回事,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足,但是哥哥開心,自己就開心。
寧致遠看著臉上帶著淺笑的邢圓圓,是那麼漂亮,沒那麼可愛,自己以後,能保護好她嗎?
十五歲的孩子,在古代來說,已經是個成熟的孩子了,再過一年便到了娶妻的年齡,而寧致遠這個另類,顯然是一個十分成熟的孩子。
他下午想去把家裡留下的三畝地賣了,以前這具身體腦子裡滿是封建的念頭,什麼祖產動不得,種地低人一等,靠著這幾畝地低廉的租金度日,而現在的他不在乎,買賣買賣,有什麼是不可以賣的?
到了一座極大的府邸門口,這是寧致遠認識的最大的一個商人張忠的住處,雖說商人的地位很低,可是有錢就硬氣,自己的這三畝地就是租給了他。
通報一番后,寧致遠見到了這個有點胖胖的中年人,張忠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什麼事啊,這個月的租金不是給了你嗎?」
如果不是寧致遠好歹算半個讀書人,張忠還真不會見這麼一個窮人。
「在下想把租給員外的地賣了。」寧致遠開門見山說道,並不在意張忠的態度,歸結於,他也無法在意。
「賣了?」張忠皺了皺眉頭,「想好了?這可是祖產。」賣祖產這種事,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都不會幹,但眼前這個窮酸秀才,好像沒到那一步吧?
「是的。」寧致遠十分堅定。
「那一畝五兩銀子吧。一共十五兩。」張忠也不多講,直接拍板者,給的價格也算公道,畢竟就這麼幾兩銀子他還不放在眼裡。
「那多謝員外了。」寧致遠露出一絲淺笑,語氣友好了一點,看來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壞蛋吧。他心裡暗自想著。
張忠驚訝於寧致遠的稱呼,自己雖然有錢,但那些所謂的讀書人老是看不起自己,就連秦淮河上的歌姬和一些窮酸書生都一樣,可張忠感覺到這個寧致遠語氣中透著一股真誠,讓他很舒服。
出了張府的門,十五兩銀子到手了,寧致遠心裡很激動,這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儘管可能在別人眼裡,可能連秦淮河邊一頓酒錢都付不了。
在街上買了不少東西,也才花了不到一兩銀子,寧致遠開始往家趕,他感覺自己過得很匆忙,也放不下心邢圓圓一個人在家。
「圓圓,我回來啦。」寧致遠一進院子就喊道。房子是在一個偏僻的巷子里,但離城中並不是很遠。
邢圓圓在院子中偏偏起舞,寧致遠前世一直認為古代的人被歌姬迷住是種很誇張的說法,現在他覺得他錯的很離譜。
半大的孩子就這麼迷人,大點又會變成什麼樣?
「子魚哥哥,你回來啦。」邢圓圓驚喜的聲音。
「是啊,圓圓,我給你買好吃的了。」寧致遠回過神來,笑著說道。
臉色通紅的把東西放在屋裡,寧致遠感覺自己很累了,他迫切的希望,自己是一個以一敵萬的武林高手,但知道這是做夢,不過,以後確實是要鍛煉身體了。
邢圓圓跟著走進了屋裡,看到寧致遠買的糧食和豬肉,沒有高興,她突然感到有些惶恐,有些不安,雖然子魚哥哥說過不會把自己丟下,但還是害怕.....害怕這是自己和哥哥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看到女孩該臉色有些不對,喘過氣來的寧致遠關心的問道,「怎麼了,圓圓。」回答他的是邢圓圓水汪汪疑惑的大眼睛,寧致遠突然懂了,把女孩摟到懷裡,嚴肅的說道,「我說過不會丟下你的,除非我死了。」
這話寧致遠說過不少次,但每一次他都感覺心裡更加堅定了一分,而邢圓圓每次聽到都感覺心裡更加放心了一分。
「圓圓,我還給你買了兩件衣服,你看。」衣服不是很好也不差,就是普通的棉衣,本來是應該讓邢沅自己去店裡量身定做的,但寧致遠卻不想,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
他想這在自己以前的二十一世紀叫任性,恩,就是任性。
邢圓圓很快就換好了衣服,給寧致遠的感覺是她又漂亮了不少,雖然她本來就很美。
女孩自己沉浸在了極度的幸福之中,抱著寧致遠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子魚哥哥穿的還是最差的麻布,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的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