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空
林溫良和趙氏一起去長榮堂請安,過後趙氏因為要侍奉寧老太太用早點,沒有陪林溫良同去玲瓏閣,想著自己之前在信中事無巨細地囑咐清楚,侍棋也回稟說已經提前告知過老爺要去的消息,想來應當不會出什麼亂子,便安下心來。
林碧凝去請安正碰上出院門的林溫良,上前幾步,盈盈行禮笑著喚道:「爹爹。」
林溫良扶起林碧凝,慈愛地問道:「可用過早飯?」又見她衣裳單薄,不免輕聲責道,「早起風寒露重怎麼也不多添件衣裳,著了涼可了不得。」
林碧凝露出右邊深深的梨渦,甜甜道:「喝了粥才出的門。爹爹不用憂心,裡面還穿了件厚實的,您看我的手暖和著呢。爹爹可曾用過飯?」
林溫良握了下女兒的手,果然暖呼呼的便沒過多說教,只道:「用過了,你母親也在裡面,快進去吧。」
林碧凝乖巧點頭:「是,爹爹慢走。」
等林溫良走遠了,林碧凝移步進的長榮堂來,如霧回頭看了眼,湊上前在她身邊耳語道:「看方向老爺是去玲瓏閣。」
林碧凝點頭以示知道,如霧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沒再開口。
對趙氏能說動林溫良林碧凝早已預見,並不驚訝。
不過她有預感,不用她多加干涉,林碧雯自己也能把一盤好棋變成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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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溫良前腳剛踏進玲瓏閣的大門,就有小丫頭機靈地朝里大喊一聲「老爺來了」,聲音之尖銳嚇了他一跳,眉頭微皺。
好不懂事的丫頭,哪家是如此通傳的。
只聽得房間里一陣噼里啪啦,須臾,林碧雯提著裙角慌慌張張地跑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下疾步,慢慢走至林溫良跟前,屈膝行禮,諾諾道:「給爹爹請安。」
「嗯。」如此毛毛躁躁,林溫良兩道長眉深深鎖到一塊,又想著小女兒本就怕自己,他舒緩了面部表情,盡量溫柔道,「到屋裡說話吧。」
翡翠幾步上前領著林溫良到東次間,林碧雯落後一步,小小聲問珍珠:「都準備好了沒?」
珍珠點頭:「只要不仔細看,就不會被發現的。」
聞言林碧雯並沒有輕鬆多少,懸著一顆心挪著腳步移到東次間。
林溫良茶都喝了一口,才看到林碧雯進來,忍不住怒道:「小小年紀,這幾步也走不動,難不成還要轎子抬。」
想到趙氏說不要頂撞要示弱,林碧雯便學母親的樣子聳了聳肩,抽抽搭搭地啼哭起來:「爹爹息怒,我不是故意走這麼慢的。這幾天吃不下飯又睡不好,實在是沒有力氣走路。」
林溫良見林碧雯眼下有青影,整個人較之之前是有些消瘦,便信了趙氏所言,林碧雯因為反省後悔故吃不下睡不好。
原來是他誤會了,林溫良臉上露出幾分不自然,舒緩面部表情,站起來走過去,拉著林碧雯坐到炕另一邊,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是爹爹錯怪你了。別哭了,都快變成小花貓了。」
林碧雯本來只是假哭,現在見林溫良如此溫柔安慰自己,果然母親說的示弱很管用,管用當然要多用。
於是林碧雯放肆大哭起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林溫良越勸她哭得越凶。
趙氏哭泣是嫵媚動人的,林碧凝哭泣是嬌弱無聲的,林碧雯哭泣……
林溫良腦中浮現兒時遇見的鄉下婦人無賴撒潑的樣子,眼淚鼻涕橫流,醜態萬千。
再看林碧雯,臉上的妝也花了,頭髮也散了,林溫良的眉頭又皺起來,喝了一聲:「不要再哭了。」
沉浸在痛哭的氛圍里,林碧雯置若罔聞。還是翡翠會察言觀色,拿出帕子上前,暗中掐了林碧雯一把,她才從沉醉中醒來。她打眼看林溫良臉上又是生氣的表情,不明白哪裡出錯了,但也不敢再哭,由著翡翠幫她擦臉,又整了整頭髮。
翡翠弄好后又退回一邊站好,林溫良滿意點點頭,這玲瓏閣里總算還有個懂事的丫鬟,開口道:「你能認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那很好。不過反思歸反思,飯還是要吃的。聽你母親說,你的女戒已經抄了大半,那很不錯,拿來我看看。」
「是,爹爹。」林碧雯讓翡翠把準備好的疊的整整齊齊的那小摞紙放在炕桌上。
林溫良拿起來最上面的幾張翻閱起來,點頭道:「你的字還要在練練,雖說女孩兒家不用考科舉,但以後寫個禮單名冊也是有的。你姐姐的字就寫得很好,你要多向她學習學習。」
林碧雯心中不屑,面上不敢顯露半分,僵笑著答應:「是。」
陽光透過花結窗欞投到林溫良的手上,他抬頭看了看外面,見時間不早沒有再檢查下面的打算。
懲罰的目的本就是為了使人改過,既然林碧雯已經反省了,林溫良打算解了她的禁足。他放下紙,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年紀也不小了,下次不可再如此任性莽撞,知道嗎?」
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出門了?
林碧雯雀躍萬分,總待在屋裡抄書真是悶死她了,她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般,急忙答道:「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林溫良搖頭無奈一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見林溫良起身要走,林碧雯忙起身道:「爹爹我送你。」
而變故就在這一瞬發生。
林碧雯高興過頭站起來太快動作幅度太大,手臂碰到炕桌,清早丫鬟們慌亂中也沒擺放穩妥,桌子這麼一撞就摔下炕去,那一疊的紙如同冬日的大雪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林碧雯顧不得手上的疼痛,對丫鬟慌忙喊著:「還不過來幫忙收拾。」又朝林溫良腆著臉道,「爹爹有事快走吧,這裡有丫鬟們收拾就行了。」說著就要拉著他往外走。
林溫良素來穩重,拂掉她的手,教訓道:「女孩兒家別老毛毛躁躁,多大的事也這麼慌慌張張。」說著就要彎腰幫忙一起撿。
林碧雯眼尖發現林溫良腳邊的那張是特殊的,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急道:「爹爹是大老爺,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嗯……啊……對了,爹爹還沒吃飯吧,我陪爹爹去用點。」
見林碧雯說話顛三倒四,林溫良心生懷疑,再次拂掉她的手,莫非是抄的這些有蹊蹺,撿起那張紙細看了起來。
紙上哪裡有什麼女戒,不過是無數個墨點罷了。
原來林碧雯的女戒只抄了十來遍,其餘皆是早上眾丫鬟胡亂塗鴉而成,濫竽充數以期能矇混過關。
林溫良將手中的紙揉成一團狠狠丟掉一邊,撿起另外一張,還是墨點,再撿一張,依舊是墨點。
丫鬟們見事情敗露,忙將手中的紙往身後藏。
林溫良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從進玲瓏閣起壓下的怒火如烈火烹油般燒將起來,把手中的紙全數擲向林碧雯,大怒道:「你真是好的很啊!這就是你的反省!沒抄完三百遍不許踏出玲瓏閣半步。」然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琳瓏閣。
林碧雯嚇傻了,直到林溫良走後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次是真正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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