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節 尾聲3

W市依然是W市，過去幾年雖然號稱「經濟建設取得了重大成績」，但是哪怕那不是謊言，最多也反映在GDP上，沒有反映是市容市貌上。

城郊結合部還是城郊結合部，那種雜亂紛擾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彷彿構成城市的那種力量衍生到這裡就達到了極限。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據說近期治安好了不少。也許是近年來案子太多太頻繁，或者是上級部門的要求，讓公安部門終於下定決心來了幾次整頓。來來回回拉網式的抓了很多人。就連曾經的洗浴中心（雖然是實際上的賭場），現在也被改造成一個服裝市場了。

街道上依然三三兩兩的擺著攤子，拐角邊上的那家彩票店還在營業。不過彩票店老闆換過了，說不清楚這位到底是原老闆的親戚，亦或者是出錢買下來的。陸五已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有去彩票店了，就連門口駐足一下，打個招呼什麼的都沒有。

街道邊上，一名警察正在給違章的停放車輛抄牌開罰單——這個倒是新出現的情況。

轉過拐角，前方就是住處了。

隱藏在街道邊上的一座三層房子。不是那種別墅型的三層，而是從常見的一層房擴建到三層的類型，說句實話就是違章建築。

雖然有魔力戒指，但是陸五依然感覺到腳步沉重。

其實說起來，這一次真的只是出國了一趟，從頭到尾都沒去過什麼異世界，而且時間也在一個普通人能接受的旅行周期之內。

但是，此時此刻卻有著難以形容的疲憊和空虛。

此時時間大概是下午三點鐘左右，陸五幾乎是進入門口就注意到四周的情況了。

滿地都是破碎的水晶殘片。

這些水晶呈現微小的沙粒或者說粉末狀態，以毫無價值的水晶碎粒為主，夾著少量同樣也只能稱之為「殘片」，看上去也沒什麼用的較大顆粒。總之，任何人都能看出這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垃圾了。

如灰塵一樣四處散落。也許是因為重量比較重，所以風吹不走。此外雖然看上去晶瑩剔透，但已經沒有什麼加工價值，所以也沒人關心沒人收拾，就這樣靜靜的等待陸五的歸來。

這裡正是之前琥珀……建造那個「通道」的位置。

原來是這樣嗎？「通道」已經被破壞掉了，所以……一部分材料就消散，回到原來的地方。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物質守恆吧。

陸五回到房間里，拿了掃帚之類的東西，將這滿地的碎渣清理乾淨。前前後後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才回到房間里，疲憊的躺了下來。要特別說明的是，他雖然戴著魔力戒指，但是實際上沒有動用它的力量。饒是如此，他也說不清楚這麼一屁股躺下來到底是身體累還是心累。

說起來也怪，掃地清潔的時候全然沒有感覺，如今躺下來，各種思緒紛紛擾擾的就一起湧上心頭。

他現在倒不是擔心看守所那邊的事情——他回來就已經順利確認過了。另外一個「他」已經出面完成了一系列手續。如果說朱華做事情還留下什麼破綻的話，那麼這個破綻已經完全被彌補了。至少在理論上，除非有人吃飽了撐著去追究，並且湊巧的聚齊了相關證據，否則大概沒人會把那個去了外國醫院而留下記錄的「陸五」和一個依然被羈押在看守所的「陸五」聯繫在一起吧？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哪怕是電子記錄也不是永久保存的。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時間，那些視頻記錄之類就會因為沒有價值而被刪除，然後最後的漏洞也消失了。之後哪怕有人進行了查找，最終也只能認為是同名同姓而已。

反正他也不是正常渠道出國的。

總之，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他完全可以丟到一邊，耐心的等待時間將最後的痕迹抹去。

琥珀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種事情，按照高手的說法，這是對他，也是對地球非常有利的事情。從此以後，除了琥珀自己之外，沒有其他術士會再來到地球了。當然其他的第一律術士也可能找過來，但是這個概率低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例如那些滅世神器之類的東西也不會再出現了。

要特別說明的是，高手強調過，神器被摧毀了並不等於地球就絕對安全了。雖然神器只有一個，但是說到底，它只是一種「方便簡單的滅世辦法」，沒了這玩意不等於術士們就沒有辦法毀滅一個世界了。別的不說，他們最起碼已經掌握了反物質——幾十幾百發反物質蛋毀滅地球，至少是毀滅地球人類的文明，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起來，從頭到尾，陸五並沒有虧什麼東西。事實上，很久以前，當他對術士這個群體有所了解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和琥珀在一起是完全不可能的。

雖然理解上有點偏差，但是對於琥珀離開，他早有心理準備。

或許這能夠解釋他能夠，至少看起來能夠比較平靜的接受了一切。主動要分別的話，那麼就算是知道後面的事情……似乎也不算是很大的打擊了。

但是，就算如此，莫名的思緒異常雜亂。想起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宛如隔世。

如果人死了又復活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過去紛紛擾擾的生活再次浮現腦海，似乎只是不起眼的事情，卻莫名的讓人感慨萬千。

高手沒有說話，但是哪怕想說什麼，估計也早已經說過了。高手說這是習慣，陸五已經習慣了琥珀的陪伴，雖然突然失去了才有強烈的感覺。只是這個習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感情，只是沒有到必要的時候，這種感覺表現不出來罷了。陸五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平靜的接受一切的，但是現在才知道，他只是裝出平靜的接受一切。

琥珀……

也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也許是為了其他什麼理由，他回到了電腦前。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坐到這台電腦前了呢……不過滑鼠下面卻被磨的光亮。

「阿獃呢？」陸五問道。他知道高手一定在身邊。

「啊，不知道呢。」高手用手機喇叭回答。「應該去了哪裡了吧。反正，搭檔，方向，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阿獃不僅是擁有「中華田園犬」這種誤導性的外貌，具備改變人體細胞的超能力，還擁有高智商和將自身虛體化的能力。此外似乎對食物和水沒要求，至少是要求很低……擁有這種能力的生物嗎，怎麼看都可以在地球上過的很好的樣子。

只不過它那種欺軟怕硬的性格，不知道會……

「對了，搭檔，有點事情。」高手突然說道。

「怎麼了？」

「我可能要沉睡一陣子。」高手說道。

「怎麼？你不是……」

高手可沒有實際的身體，類似於人類這樣的動物因為大腦新陳代謝產生廢物而不得不休息，高手沒這種問題。

「我的睡眠和你概念中的『睡眠』不太一樣，」高手解釋道。「不是為了休息，而是為了更好的分析信息。其實我從那孩子那裡繼承了太多的記憶和信息，需要時間靜下心來慢慢消化吸收。嗯，是的，如果有足夠的神能的話，我確實可以短時間內將那些信息整理完畢，但是我現在沒有那麼多神能……而且我也不想在地球上傳播信仰永久呆下去。」

陸五想起高手曾經說過的事情……高手永遠都是以太之海的遨遊者。和術士不同，高手擁有理論上無限的壽命。在地球上呆上幾十上百年，學習這裡人類創造出所有的一切知識、技術和智慧，對高手來說簡直是就是度過白駒過隙的一瞬間而已，談不上什麼難度。等到陸五因為生物的自然壽命死去的時候，高手也差不多完成了他的計劃，並踏上下一次旅途。

「那孩子有很多靈感的火花……可惜……」他的聲音黯然下去，每次高手談及凱查哥亞特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而且，就算是所謂的沉睡，也不是徹底睡著了，應該說，我的大部分都將睡著，或者說將把注意力轉到哪方面……以後可能沒辦法處理太過於複雜的信息。也就是陪你聊聊天，管理一下鋼鐵廠之類什麼的。要說截取、篡改無線信號，入侵什麼資料庫之類就比較難做到了。」

「當然如果有急事，我也可以被喚醒。這個就像你睡著了也隨時可以被叫醒一樣，雖然會讓人很不爽而且可能會讓很多思路被打斷，但是並不是做不到……不過……搭檔，我覺得接下去也沒什麼危險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應該說，這也沒什麼關係。

陸五發現自己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拐角的位置。在這裡，那個名為holoera的奇怪機器還在地上，電源線甚至都還插在插座上。

最初的時候，為了擺脫世界的壓製作用，琥珀都是藏身在holoera裡面的。陸五要是有什麼急事想要找她，必須按下holoera的電源開關。當然，現在一切已經……

不知不覺之間，陸五發現自己已經蹲下來，並按下了電源開關。

照理說這個時候holoera應該電源指示燈亮起來……但是，也僅僅是亮起來而已。因為陸五很清楚，現在的holoera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許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按照高手的說法，世界界壁的褶皺上時不時的會積存某些特別的能量，偶然會出現例如讓食物保鮮之類效果，但是絕不能再出現一個琥珀。

「陸五！你怎麼現在才找人家！」holoera中間的水晶金字塔狀的空間里，出現了琥珀的聲音。她的聲音通過holoera的電喇叭傳出來，很響，一聽就知道夾雜著很大的怒氣。

陸五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麼可能呢？

琥珀怎麼還在這裡？

但是眼前的事實是不容否認的，琥珀依然在holoera裡面。正如過去無數次陸五曾經看到的一樣。

陸五擦了擦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然後下一秒鐘，他簡直是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抱住holoera。「琥珀，真的是你！」

「難道還有第二個嗎？」琥珀話語里滿滿的都是不高興。「我以為你一回來就會找人家的！」

琥珀身上穿的，正是陸五曾經在貨船上看到過的那套衣服，前面說過，舞台的那種裝扮。其他一切照舊。

「你是……我是是說怎麼回事……我是說……你怎麼回來……你怎麼不回去……」在激動之中，陸五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扯了半天，最終不得不停下來，定了定神才能勉強把話給說的能讓人聽懂。「琥珀，你怎麼還在這裡？」

「讓你失望了是嗎？」琥珀嘴角都翹起來了。「人家再也不理你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怎麼……在這裡？」

「人家受傷啦！」琥珀回過頭，背對著陸五。但是確實在回答。「被冥月術士弄傷了。雖然最終打敗了她們……但是現在人家的傷也很嚴重。」

如果陸五沒記錯的話，當時擊敗冥月術士的時候，琥珀可沒有受傷啊。還有，現在的琥珀，似乎……有什麼地方和過去不一樣。

「啊……抱歉，琥珀，那個……」

「人家受傷了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再也不理你了！」

「啊，那個，傷的情況怎麼樣？」

「很糟糕，力量大幅度衰退。人家的身體不是實體，想要恢復太難了！」琥珀回答道。「雖然性命無憂，但現在離開這個holoera都做不到了！想要恢復過來……不知道要猴年馬月了……」

「啊……」陸五眨了眨眼睛。他趕緊掏出手機來，打開聊天軟體。

術士雖然能夠用魔力強化五感，但是並不具備超感官。也就是說，當琥珀面對著手機背面的時候，她也是看不見陸五在聊什麼的。

「高手，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過了，小術士留下來的禮物。」

「可是，這個是……」這個可不是什麼禮物了。

「小術士永遠留下了自己的一部分。」高手說道。「這就是術士的禮物。」

「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空看手機聊天！真的太過分了……」

「啊……琥珀……果……果然生氣了嗎？」

「人家才沒有生氣，只是對你有些不滿而已！」

陸五突然之間把整個holoera都舉起來，抱在懷裡。

那是堅硬的塑料的觸感，和柔軟的血肉之軀完全是兩回事，也根本沒有那種……人體的氣味。

「干……幹什麼啊！陸五！放開，鼻涕眼淚的，把holoera整個都弄髒了！」

電喇叭的聲音透窗而出，在這個龐大的城市一角迅速的消弭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