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後的一課

七月仲夏，陽光暖醉。

不知不覺間，東升的太陽悄無聲息地斜在了西邊，溫暖的陽光傾瀉在校園內，青綠色的草皮染上了一層金黃，懵懵懂懂中，石林七中的高三學子們已經踩在了高中時光的尾巴上。

即將畢業，同學們都很浮躁，壓抑太久的他們採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發泄情緒，唱歌撕書甚至是把暗戀很久的女生堵在樓梯間表白壁咚，整個高三年紀都在狂歡，低年級的學生都以略帶羨慕的眼神看著這群應屆生，羨慕他們脫離苦海去大學過瀟洒日子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高中這種平淡充實的日子多麼難能可貴，每天準時上下課，一放假就和兄弟們鑽遊戲廳，還能和喜歡的女孩談一場不動聲色的愛情，沒有利益，不涉及情/愛，只關乎於信仰。

這麼爽的日子還要嫌棄，這大抵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顧北這麼想著，至於剛才和趙明輝鬧的矛盾，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反正挨揍的趙明輝，他賺了，也爽了。

最後一堂課，班主任唐學禮來了。

他再三強調高考流程和注意事項，然後發放准考證，那個時候的准考證還沒有幾年後完全用卡片製作，只是一張白條紙，上面用粗黑體字印刷著名字和准考證編號，然後再根據尾號，來確認學校班級座位。

和前世一樣，顧北被分到石林市一中的考場，採薇心裡還有些欣喜，因為她也被分到一中，只是看到顧北的考場是七號，她就沒那麼高興了，因為她的考場是五號。

看到採薇被分到市一中五號考場，同學們都在祈禱自己被分到一中五號考場，那怕不是和李採薇一個考場在其他考場也行，因為一中是市裡最好的中學，往年石林市的清華北大學生全出自一中，七中可就凄涼多了，考清華北大的學生連影都沒有，所以同學們都希望被分到一中考場，旁邊有很大概率是一中的尖子生，有機會看尖子生的答案多拿點分那是極好的。

「他娘的顧北你昨天踩狗/屎了吧，竟然被分到一中。」李政嘴裡念叨著：「咱哥倆一向是一起嫖昌一起分贓，看來這回也要一起去市一中上高考的戰場了。」

顧北忍不住笑道：「別做夢了，如果沒錯的話，你應該在七中考試。」

聽到這話李政不樂意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顧北一笑，這時唐學禮念到李政的名字，李政上去拿到准考證一看，七中！李政一陣蛋疼，他奶奶的真被顧北那張烏鴉嘴給命中了。

准考證發完之後，教室里鬧哄哄的，幾家歡樂幾家愁，想想馬上畢業了，心情也就更加的低落。

唐學禮拍拍講台讓大家安靜，然後說道：「同學們，三天之後，我們就要參加高考了，走上這個沒有硝煙卻慘烈無比的戰場，百尺竿頭，只差最後的一步；十年寒窗，就剩下最後的檢閱禮。可能絕大多數同學都很緊張焦灼，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考得不好。」

唐學禮道：「或許你們覺得高考很難，事實上它確實很難，但難的不是題目，而是高考這兩個字在大家的心中形成了一種恐懼感，你們無法克服這種恐懼感，但是我想說，你們已經經歷了十年的寒窗苦讀，你們已經為了高考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汗水，在這最後的決戰時刻，又豈能輕言放棄，被心中的恐懼所擊倒？」

唐學禮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英國首相丘吉爾先生說過這樣的一段非常有震撼力的話：面對兇惡的德國法西斯，我們從來都沒有說過勝利是容易的，但是，我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棄戰鬥！」

唐學禮頓了一頓，繼續道：「借用這個格式，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說，在激烈的高考競爭中，我們從來都沒有說過成功是容易的，但是，我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棄努力！」

「啪啪啪……」掌聲響起。

同學們神色激動，可能是因為即將來臨的高考；可能是班主任唐學禮的話語感染了他們；也可能是因為即將要揮手告別高中時代，心裡不舍不適應。

唐學禮伸手壓下掌聲，感慨道：「帶你們的這三年來，我發現每個同學的情況都不一樣，有的同學學習基礎好；有的同學學習基礎差；有的同學天性聰明；有的同學資質稍差，學習成績自然大相徑庭。但是我始終在強調，成績只是最終的結果，它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雄鷹可以輕而易舉飛上金字塔的頂端，蝸牛付諸努力，也可以爬上金字塔頂端；而螞蟻即便是經歷千辛萬苦，最後的結果可能依然是停留在金字塔底。可難道說：螞蟻就是失敗者嗎？」

「不是的！」

唐學禮搖頭道：「著名的成功學演講家陳安之在他的演講中說，成功者永不放棄，放棄者永不成功！人生沒有失敗，只有放棄永不放棄，就等於成功！雄鷹是成功者，蝸牛是成功者，螞蟻同樣的成功者而且是令人尊敬的成功者！」

掌聲如潮，同學們被唐學禮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話語所感染，想到高考，想到要和相處三年的同學徹底分開，有些女同學埋著頭哭了起來，即便是連那些平時掉油瓶的學生，都紅著眼睛鼓起掌來。

唐學禮等到掌聲少歇，繼續道：「同學們，我說了這麼多，只不過是想告訴大家一個道理：無論高考最終的結果如何，只要在這十年的寒窗中，努力了，奮鬥了，你們就是成功者，你們就值得為自己而自豪。對於你們而言，高考成績只是附加的獎勵而已，最重要的是你們對待學習的態度，它決定了你們日後對待人生的態度，決定你們人生的長度和寬度！」

唐學禮道：「所以，三天之後的高考我希望大家能夠放下包袱，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輕裝上陣，把高考當成一場普通的考試，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你們都沒有失敗，因為你們沒有放棄！」

掌聲再一次響起，唐學禮看著紅著眼睛的孩子們，也是滿心的感慨和不舍：「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堂課，老師祝願你們前程似錦，老師相信九月金秋時節，一定是你們金榜題名，以文之魁首唱出秦南省之時！現在」

唐學禮頓了一頓：「下課！」

隨著這一聲「下課」，高三189班宣布放假，高中時代徹底畫上了句點。

在那一瞬間，189班教室里靜悄悄的。

金黃的陽光穿透玻璃窗，在教室里形成一道道光束，映照在一張張略顯不適應的青稚臉龐上，塵埃浮動，頭頂的白熾燈和吱呀吱呀搖晃著的電風扇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黃，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離別前夕的傷感。

顧北被這副場景感染，忽然有些不舍。

他心裡很恍惚，感覺不大真實，在不知不覺間，他再次被時間一腳踢出了高三的課堂，時光就是這麼無情，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到了揮手說再見的時刻了，和他不一樣的是，這群還不夠堅強、還沒有經歷過太多分別的孩子有些無所適從。

然而畢業終究是一個殘忍的季節，成熟不成熟的都要一同收割，一切都會在春夏交替的剎那間隨風而逝，唯有那一泓鮮亮山溪般的記憶在純真的心中，嘩嘩流動。

多年以後，教室里的孩子們流浪在世界各地，或許有那麼一個星空寂寥的夜晚，想起這些時光，這些質樸的朋友，會流露出一絲微笑，為了自己的青春而笑。

時間無人能敵，但是，記憶永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