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思

充滿和風的日式書房裡，鄧莉君正端著茶杯出神的想著什麼，儘管她的眼睛往前看著，但明顯沒有焦距。

至於是什麼讓她如此心不在焉，只要看看那渙散目光處的九條藤就知道了，那可是九條家的家徽。

對鄧莉君來說，每次回想這一年來的生活，總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切都是從她的假護照被曝光開始的，RB警察找上門來沒收了印尼護照不說，還將她關進了拘留所裡面。

那是鄧莉君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RB警察局的拘留所里會關什麼樣的女人啊？流鶯、***小偷、甚至不良少女，她們打量她、嘲笑她、戲弄她，甚至羞辱她。

儘管身體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心裡的刺激是巨大的，她本來就有一點潔癖，在這種環境下頓時被無限放大，焦慮得無以復加。

如此煎熬了兩天，外面來了個人，在警察的陪同下，將她提到了一個單間。

鄧莉君記得很清楚，那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大約四十多歲，自始自終面無表情，自我介紹叫結城圭。

對方沒有半點多餘的話，直截了當的進入了主題：「我家少爺很喜歡鄧桑，想要包養鄧桑至少十年，如果鄧桑同意，我們會處理好目前所有事情。」

非常的直白，也讓鄧莉君非常的憤怒，出道七八年，不是沒人打過她的主意，可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說話？哪怕是裝出來的。

更何況這個時候提出這種要求，無疑是往她心裡扎了一刀，所以想都沒想的就回絕了。

然後，她就被調到一間更糟糕的拘留室，那裡面全是幫派分子，儘管依然沒有身體上的傷害，但她們盡情的數落她、刺激她，讓她崩潰的哭了好幾場。

好容易外面來人了，她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可他們在外面卻什麼都查不到，彷彿要包養她那個所謂的少爺只是一個惡作劇，而壞消息卻一個又一個的傳來。

先是說RB政府打算用她殺雞儆猴，狠狠懲戒一番，又說原本應該袒護她的地方，卻是罵聲連連，恨不得要她自殺以謝天下。

如此這般，加上身邊沒人可以給以支持，處在徹底崩潰邊緣的鄧莉君，在結城圭再次出現在面前後，終於含淚答應了下來。

接著，她就得到了一個單人間的拘留室，並在第二天下午被保釋出去，而且走得非常隱秘，沒有一個記者拍到她。

再然後，RB政府方面宣布她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沒收了她的印尼護照，不過私下裡要求她必須馬上離境，一年內不得踏足RB特蕾莎？」隨著咚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發著呆的鄧莉君不由一個激靈，趕緊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服。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心裡就不由一陣緊張，還有一些難堪。自己不過是那個小男人包養的情婦罷了，為什麼還要跟著來見他的母親，而且還是個RB人，甚至……之前為什麼要答應呢？

雖然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她的動作卻不慢，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邊，但在打開門之後，看著面前的青年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

小愛德華?李是他的英文名，九條良實是他的日文名，除此之外，他還告訴她，自己的有個中文名叫李旭。

「Lee可以音譯為李，旭自然是從RB這個詞引申而來。」他當時是這麼解釋的。

當然，鄧莉君不知道，對方在說這個時候也在心裡瘋狂吐槽：就因為老子前世姓李名旭，合該現在投胎到RB老媽和姓Lee的美國老爹家裡么？！

雖然現在是在RB但對方在門外叫了聲特蕾莎，還是用英文的，本來就有些慌的鄧莉君腦袋一下就卡殼了。

「愛德華？」她終於還是順著李旭的問話而叫了他的英文名字，然後有些擔心的瞟了他身後的女性一眼。

「抱歉，讓你久候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母親，九條美智子。」李旭彷彿沒有看到似的說了起來，「媽媽，這是鄧莉君。」

他前半句用的是中文，後半句用的是日文，再加上最開始的英文，讓鄧莉君越發的昏頭轉向，雖然鞠了一躬，卻用中文在問好：「你……你好，美智子夫人。」

「你好，鄧莉君桑。」美智子夫人點了點頭，語氣微微有些冷淡，目光中也帶著審視。

鄧莉君沒有在意她聽得懂中文這件事，一顆心呼的沉了下去，然後湧起一點難堪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什麼緩和氣氛的話來。對方身上有種莫名的氣勢，一種久居上位，慣於發號施令，沒能力的人沒資格讓她多看一眼的攝人氣勢。

這氣勢並不明顯，卻又很容易讓人覺察到，然後不自覺的自慚形穢。

名媛以及官太太之類的人物，鄧莉君也見過不少，但從未有哪個女性能像美智子夫人這樣，讓人小心翼翼，提不起抵抗的心思。

「這段時間，良實承蒙你照顧了。」用目光毫不客氣的在她身上掃了她一番，美智子夫人繼續用那種微微冷淡的語氣說道。

「哪裡的話，都是……都是良實君照顧我。」終於有所恢復的鄧莉君用日語回答道。

美智子夫人點了點頭，目光稍微柔和了一點，但那種審視的高高在上的神色並沒有因此減少，說得刻薄點，她只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兒子為什麼會包養這麼一個女人。

明白這點的鄧莉君，心中越發的苦澀。

「良實啊，晚上在恆孝君的莊園里有個酒會，你可以帶著莉君桑一起參加嘛。」美智子夫人忽然轉過頭去笑盈盈的對李旭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們才剛下飛機，我今晚只想好好休息。」李旭毫不客氣的說道。

「哎哎？恆孝君可是你的烏帽子親呢，」美智子夫人眨了眨眼睛，臉蛋上露出有些誇張的驚訝表情，「你這樣對待自己的烏帽子親，會很失禮的喲。」

「我回RB是來度假的，母親大人。」李旭翻著白眼，依然沒怎麼客氣。

「這樣啊，」美智子夫人嘆了口氣，似乎頗為惋惜，「可是，盛田昭夫也會參加哎。」

「我已經不指望他了，母親大人。」李旭捏著鼻樑同樣在嘆氣，「反而是山內溥和橫井軍平更有誠意一些。」

不等沒美智子夫人再說話，他已經舉起了一隻手：「好了，母親大人，我再說一次，我需要休息。所以，這幾天我不會參加任何酒會，也不想和任何跟工作有關的事情扯上聯繫，除非我認為有必要。」

「真是的，良實一點兒也不打算負起自己的責任嗎？」美智子夫人露出不悅的神色。

「另外，我們只在這裡住上一晚，」李旭卻自顧自的說著，「明天去清水源那邊，如果這幾天一直在東京遊玩，那就都住那裡了。」

「難道這邊的住宅就這麼讓你不喜歡？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開？」美智子夫人當即問道。

「母親大人，」李旭露齒一笑，「如果不是辦公需要，你會住在這裡嗎？」

「良實現在完全不為別人著想了呢，真是太讓人傷心了。」美智子夫人用悲切的語氣說道，還伸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然後……然後轉身就走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鄧莉君，這個時候已經目瞪口呆。

「好了，沒事了，」隨手關上門李旭的輕吁了口氣，然後伸手在鄧莉君面前揮了揮，「嘿，醒醒，特蕾莎。」

「啊！那個……愛德華……我……」鄧莉君總算反應了過來，但是指指門口，又指指自己，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了，」李旭再次這麼說了一句，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媽媽就是這樣，對外人從來不假辭色，尤其是覺得比不上自己的人。但是在我面前，她卻很少正經過，總是喜歡這樣……作弄我，所以不要在意。」

鄧莉君愣了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然後慢慢帶上了一絲苦意，心中湧起百般滋味。

一點都沒變，依然是那麼直白和毫不掩飾，偏偏還讓人沒法生氣。她不由回想起初次和李旭見面的場景，從拘留室出來后，她被直接送到了四季酒店的豪華套間，而李旭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我很抱歉，鄧小姐，我沒想到他們用那種方法逼迫你，如果早點知道，我是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的。不過，我的確很喜歡你，也很喜歡你的歌，所以請你諒解。」他是這麼說的，言辭很誠懇，無論是道歉還是說喜歡你——或者說佔有你更恰當。

當時的鄧莉君並沒有多想，因為假護照事件吃了不少苦頭，擔驚受怕了許多天，現在又被強迫包養，對象居然是個還有幾個月才滿17歲的少年，心中正充滿悲憤與難過，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然而，在接下來的接觸中，她的感覺卻越來越複雜。

李旭對她很好，在美國的時候各種豪車、私人飛機接送不說，身邊一大堆人服侍，唱片公司的人見了她也是小心翼翼的——要知道，就在假護照風波的時，他們還威脅說，如果不去美國履行合約，就要高額賠償的。

除此之外，他還建議她去進修，並為她聯繫了伯克利音樂學院去做旁聽生，甚至邀請了幾位教授做專職輔導。

他很溫柔，也很風趣，善於哄人，身為RB人和美國人的混血卻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各種中國的典故信手拈來，不去刻意回憶，根本不會記得他都還沒到18歲，幾乎是個完美的情人。

除了一點，他用目光注視和打量她時的神色，那不是情人之間應該有的，那是一種……觀賞擺放在收藏架上的收藏品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