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香萃之食難抗拒
?兩人四手相抵,文巢大喝一聲,內力如大河般湧來。盤蜒運功反擊回去,兩人相持片刻,文巢心道:「這人形貌羸弱,但內力卻有根底,非頃刻間能夠取勝,不如行險強攻。」當即催動真氣,狂攻猛打,便在這時,他肚腹一痛,瞬時滿背冷汗。
原來這文巢嗜好喝酒,今早起床,來了興緻,飲了不少。酒乃陽火,恍惚心神,亦可引發腹脹。盤蜒以幻靈掌力擾動文巢心智,令其戰戰兢兢,惴惴難安,只感腸胃不適。這不過是一場幻覺,實則並無大礙,然而文巢哪裡辨得出其中真偽?
他為人最重顏面,此刻心驚肉跳,生怕拉稀出醜,氣勢銳減,盤蜒笑道:「走著!」雙手變化,文巢不敢使勁兒,被盤蜒直推下擂台。
這文巢先前連戰連捷,在少女屬下中算的數一數二的好手,受台下眾人敬畏,亦得那少女賞識,豈料在頃刻間也跌到外頭,若兩人生死相搏,勝負未分,但依照比武規矩,卻算是盤蜒勝了。文巢一脫戰局,腹痛立消,登時知道上當,怒道:「你....你這小賊,使得是什麼鬼把戲?」
盤蜒笑道:「此乃我泰家赫赫有名的幻靈掌功夫,兄台敗於我手,也算敗得其所了。」
泰家武學名揚天下,那少女家門也與泰家頗有淵源,她聞言震驚,說道:「你是泰家之人?」
盤蜒心想:「我不過是為那金子而來,不可張揚行事,以免惹來我那不知名的仇家。」當即說道:「我乃泰家遠親,不過是無足輕重之人,賴賬的不是好漢,金子又在何處?」
台下懶散閑漢、好事之徒大聲起鬨道:「兄台索性一勝到底,娶了這富家媳婦兒,從此金銀無數,何必惦記這點小錢?」
盤蜒道:「這等不敢出來見人的醜八怪,我避之不及。但這百兩黃金,我卻是志在必得。」
少女心下惱恨,說道:「誰去將此人擊敗?消我心頭之恨?」
眾屬下忠心耿耿,替她心急,有一人走上前去,抱拳道:「我乃『天靈拳法』熊撥,領教泰家絕學。」更不答話,呼呼出拳,風聲大作,拳力激發,招式嚴密不斷,果然是極為罕見的高招。台下練家子一見,不由得暗暗欽佩,心想:「這少年手下各個兒了得,這位天靈拳法又是哪裡的名家?」
但盤蜒一味躲閃,腳步飄忽,身法活絡,那熊撥使盡解數,卻碰不上此人一根毫毛。熊撥愈發心急,想道:「我隱姓埋名,投效主公,這些年吃得好,穿得暖,受盡大恩,卻不能替主公分憂,哪裡還算是人?」
他怒氣上沖,猛然朝前突去,一拳虛晃,一掌實抓,恰好捏住盤蜒衣角。他歡喜至極,一招「天高地遠」,將盤蜒往下扔去,那人哎呦一聲,摔了個屁滾尿流。熊撥仰天大笑,說道:「所謂見好就收,拿著你的賞錢滾吧!」
他聽身旁之人窸窸窣窣,小聲議論,微覺奇怪,定睛一看,只見自己已到了台下,與先前兩人一模一樣。那被他摔出去的,乃是一路旁閑人,而那盤蜒正坐在擂台上,笑嘻嘻的望著熊撥。
熊撥滿頭大汗,方才知道中計,他叫道:「我...我不曾中你掌力,為何....」
盤蜒說道:「我功夫何等奇妙,豈能被你看破?」他這幻靈掌力既可侵入經脈生效,亦可令當局者迷,熊撥只提防盤蜒掌中內勁,心裡焦躁,卻被盤蜒奇術迷了雙眼。
少女氣的頭暈胸悶,妙目掃過人群,見她那意中人正在眾人中,神色愁苦,顯然倍受煎熬。她知情郎本事平平,決計拾掇不下這泰一。而這泰一佔據擂台角落,引對手跌下,也是百試百靈,叫人無計可施。
她想起情郎平素甜言蜜語、眉目傳情的模樣,當真情難自已,臉紅心跳,暗想:「我這輩子非玉郎不嫁,這泰一縱然獲勝,我....我找一婢女給他,也就是了。」
盤蜒又領了賞錢,見少女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中痛快至極,暗想:「這小娘搭台演戲,耍弄這些小民小眾,我非要拆她的台,讓她難堪。」他對高高在上之人一貫敵視,自個兒也不知是何道理。
他也不就此收手,在木台邊上躺下,單手支頤,懶洋洋的說道:「還有誰來送錢?」
少女皺眉抿唇,說道:「梅園大哥,你去應戰,千萬小心。他使得是泰家的幻靈真氣,稍有不慎,便會跌下台場。」
那梅園大哥擅長輕功,手腳奇快,心思靈敏,往往在間不容髮見以小巧功夫取勝,少女料得他與盤蜒糾纏時可佔上風。
梅園踏步走近,見盤蜒斜躺邊緣,朝他擠眉弄眼,連扮鬼臉,心中也委實無把握。他說道:「咱們公公平平的比一場,你佔據地勢之利,算是什麼好漢?」
盤蜒回頭對觀者喊道:「大伙兒評評理,他說咱這模樣是賴皮。你說我在這邊邊角角,哪裡佔便宜了?」
蛇伯城民眾最敬佩好漢,轟然道:「不錯,有種與這位泰一兄弟易地而處!」
梅園自知失言,咬牙道:「好,那便請兄弟與我調換位置,再來比過。」
盤蜒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大丈夫說話算話,不可抵賴。」
梅園心想:「我背靠場外,面朝前頭,以我的輕功,縱然中計,絕不能跌到外頭。」當即答應,與盤蜒互換方位,兩人站定對峙,梅園擺開架勢,說道:「有僭了。」
盤蜒沖他直樂,神態滑稽。梅園怒道:「你笑什麼?我敬你是條漢子,你怎地消遣於我?當真欺人太甚。」
盤蜒道:「我笑你確是好漢,只是有些糊塗,你不知我這真氣可散發在外,廣布幻境么?你實則已走到外頭,卻全然不知。」
梅園大駭,回頭一瞧,他雙足定在場內,哪裡是到了外頭?但他心思靈活,思緒紛亂,總覺得腳下木紋有些可疑,正在恍惚不定時,胸口一震,被盤蜒一推,一跤摔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平穩落地,姿勢美觀,輕功造詣不凡,但美則美矣,也是落地而輸。
觀眾爆發歡呼,奮力揮手,盤蜒抱拳晃動,說道:「過獎,過獎,謬讚,謬讚,大伙兒準備好吃的,本財神爺要來花錢了。」
眾人也聽不懂他說些什麼,但蛇伯城民推崇英雄,見他連勝豪強名手,皆對他生出擁簇之情。
如此一來,那少女身子涼了半截,暗想:「我處心積慮,想出這麼個法子,誰知被這無賴騙走錢財不說,還得賠上個婢女。糟了,我....我自稱為兄長,那出嫁的婢女自然成了我妹子,將來與此人結為親家,那豈不成了笑柄?」
她手下眾人亦覺棘手:若以真實武功而論,眾人誰都不在此人之下,但偏偏此人拿這擂台範圍大做文章,等若他背靠刀山,只要被他一擾,稍踏錯一步,立時便命歸黃泉。到此地步,除非武功遠勝此人,一招取勝,否則纏鬥不休,誰能保得一勝?」
少女望向心上人,見他眉宇間滿是悲情,卻又無可奈何。她心泛愛意,想道:「即便此事不成,大不了我與他私奔,總而言之,這輩子我總非他不嫁了。」想到此處,反而釋然,袖袍一拂,昂然站起,說道:「我與你較量較量。」
屬下都覺不妥,勸道:「主公,不可呀,我等無能,也要為主公分憂,還請主公靜候片刻。」
少女微笑道:「是我一意孤行,任意妄為,累得你們武名受辱,事已至此,豈能再勞煩諸位?」她有心試試自身本領,昂首闊步,走到盤蜒面前,見此人又躺在地上,仰望著她,委實無禮。
她說道:「我祖上與泰家也有姻親,我祖母便是泰家之人,泰一兄實可算作我的親戚。既然如此,泰一兄為何這般言行無狀?難道不知羞愧么?」
盤蜒點頭道:「好,只要不少了金銀,我也不缺了禮數。」翻身爬起,朝她作揖。少女仔細打量盤蜒相貌,見他五官極有靈氣,像是仙家修士,只是滿臉髒亂,舉止古怪,是以惹人著惱。
少女道:「你若勝得了我,我便將妹子許配給你,我們今後便是一家人了。」
盤蜒奇道:「小兄弟姓啥名誰?我被蒙在鼓裡,一直不知,等若蒙眼去砍頭,做個糊塗鬼。」
少女湊近一步,在他耳邊說道:「我姓東,名采奇。我父親乃蛇伯城城主。」
盤蜒嚇了一跳,正驚愕間,少女使出家傳絕學「採風手」,一掌擊出,內勁纏繞,打向盤蜒膻中穴。盤蜒猝不及防,被少女一觸,悶哼一聲,往後躺倒。
東采奇心中一喜,自以為得手,誰知盤蜒膻中穴忽然生出黏力,將她也扯了出去。東采奇只得足下運勁兒,往回一頓,盤蜒稍一借力,於絕境中游滑而過,竟到了東采奇背後。
東采奇一眾屬下見他這等功夫,也不禁心下驚佩:「就憑他這奇門身法,在險巧處相鬥,我們確實遠不及他。」
東采奇回過神來,玉手捏拳,凝神以待,她內力雖不及那十位手下,但她祖傳招式精妙無比,當真相鬥,威力不遜於旁人。
就在這時,盤蜒一轉頭,見台下一小胖墩手握大塊雞腿,尚未動口,正愣愣瞧著擂台。香氣躥了過來,盤蜒霎時迷糊,腦中饞蟲發作,怪叫一聲,如惡狗般撲了過去,搶過雞腿,吞落肚中。他這毛病發作太急,舉止莫名,就像先前他偷陸家姐弟吃食一般。
那小胖墩認出他來,哇地大哭,喊道:「你偷我饅頭糖果,又偷我雞腿,我...我和你沒完....」
東采奇見盤蜒落在外頭,頓時放心,笑道:「是你輸了。」頓了頓,又道:「來人哪,將這恃強凌弱的搶匪給我逮了,送入大牢。」
眾護衛一擁而上,盤蜒想要逃走,又放不下那八十兩黃金,一時猶豫,雙拳難敵四手,被眾人摁住,綁得跟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