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嚴龍的狠招（二）

天啟四年十二月一日，北鎮撫使姜維突然上書。

他行使了北鎮撫司直奏御前的權力，越過錦衣衛的兩位指揮使同知，將陸彥通食嬰案的翻查案情啟奏給了天啟皇帝。

奏摺里，詳細稟明了在天啟二年間，陸彥通如何勾結紅螺寺主持夢澄，如何陰謀擄奪並殺害嬰幼孩童七名，以及一眾在京官員如何陰謀勾聯，創立邪教元嬰教，意圖蠱惑各部官員，圖謀不軌的事實。

奏摺里，還把整個案情條分縷析地寫了下來，矛頭若隱若現地指向當時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僑。

奏摺里說道：「同年，陸彥通遭家僕告發，事情敗露，入錦衣衛詔獄。夢澄通過吏部考功司郎中曾淦德的關係，賄賂錦衣衛原刑獄署千戶焦大平，再通過焦大平的關係籠絡了錦衣衛刑獄署中直管陸彥通監倉的總旗孟河梁，借著給獄中囚犯放風的機會，助陸彥通越獄成功。」

「事後，前錦衣衛北鎮撫使張揚奉命徹查此案，查到了焦大平與孟河梁。為免事情敗露，夢澄用重金賄賂張揚。張揚接受了賄賂，以孟河梁為替死鬼，掩蓋事實，匆忙結案，並在結案陳詞中，偽造證供，篡改證詞，欺上瞞下，為夢澄作掩護。」

「現夢澄已經被捕歸案，據他交待，其他一併涉及了殺嬰、賄賂朝廷官員等重罪的元嬰教教徒有以下人等：吏部考功司郎中曾淦德、吏部員外郎關明恪、刑部……」

「接受元嬰教賄賂而且隱瞞不報的官員有以下人等：兵部右侍郎田爾耕、戶部……」

名單很長，涉及的官員有數十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兵部右侍郎田爾耕了！

田爾耕是魏廠公的人，被安插在兵部，作為監視兵部尚書孫承宗的眼線。這下子也出事了！

姜維將一長串名字列出來之後，在奏摺的末尾，重點提出了夢澄關於賄賂張揚的口供：「時任北鎮撫使張揚，先是向我索要賄銀五十三萬兩，後來又增加了三十萬兩，據他所說，是要賄賂上官，打通各方面關節。至於這位頂頭上司是何人，張揚未曾提及。」

這番點睛的話真是毒啊！

事實上，夢澄當時招供的話是這樣的：「張揚當時向我索要賄銀五十三萬兩，後來又追加了三十萬兩，說是要掩眾人之口。」話裡面並沒有提及上官，更沒有說什麼頂頭上司。

不過，姜維也沒有明說張揚當時的頂頭上司是誰哦，剩下的東西就留給皇帝去猜唄。

奏摺遞上去之後，皇帝出離地憤怒了。

張揚一個死了的人，居然還能牽扯出這麼多事來，可見平時這些道貌岸然的官員們背著朕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件事必須堅定不移地查下去。

必須的。

可找誰來查呢？

劉僑明顯就有涉案嫌疑，找他來查肯定不合適。

魏忠賢的東廠？

魏廠公的乾兒子，「五彪之一」田爾耕就在涉案人員裡面，找東廠來查，不就是以虎謀皮嗎？

也不行。

對於朝局，對於周圍的一切，天啟心中是有數的。

一個當皇帝的人，可以懶（比如說不上朝什麼的），可以殘暴（比如說滅人十族什麼的），可以荒淫無度（比如說搞女人搞得連命都沒有了的），但絕對不可以不管事。

做皇帝是一個高危行業，不管事意味著不要命。

天啟一向惜命如金，他看似不管事，其實為朝局操心著呢。他決定找一個生面孔來查這件事。

從近期表現來看，無論橫看還是豎看，嚴龍無疑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根正苗紅（嚴雪岸的兒子）、思想覺悟高（捨生忘死地救太子於危難之中）、行動力強（為數不多的玄力者之一）。

興憑這幾點，完全可以賦予重任了。

於是，由皇帝欽點，太子少保、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嚴龍走馬上任，負責徹查此案。皇帝嚴旨：務必一查到底，凡有涉案者，無論官有多大，地位有多高，都絕不姑息。

嚴龍等的就是這道聖旨。

為了這道聖旨，他裝成與世無爭的「無害生物」已經很長時間了。

現在是時候，露出獠牙了！

嚴龍接旨之後，開始接手北鎮撫司的控制權，並且按照名單上的名字一個一個地抓人。

憑他現在的當紅程度，再加上他太子少保、錦衣衛指揮使同知的頭銜，拿著皇帝的聖旨，別說只是抓一些六部的官員，就算是抓內閣的閣臣，也一樣通行無阻。

沒過兩天，名單上的人全部抓捕完成，有些出京公幹的官員，則由錦衣衛前往出差地點追緝。

面對錦衣衛突發而至的緝捕，京城裡陷入一片恐慌。這種恐慌跟之前東廠借幻魔宮一案大興冤獄的場面有些相似。

只不過嚴龍不是魏忠賢，他對於大面積清洗東林黨的人沒有興趣，事實上，他只想搞掉兩個人而已，其他的被捕官員，按律辦理，不枉不縱。

嚴龍想在這一個案件中，扳倒的兩個人，分別是田爾耕和劉僑。

扳倒劉僑是一早就定下來的計劃，至於田爾耕嘛，純屬是後來送上門的。

兵部，是嚴龍接下來要蠶食的一個部門。掌兵權，永遠是奪權、奪天下過程之中最重要的一步。

閹黨的人在兵部里太過囂張了，安插了無數的親信，兵部如果不是還有孫承宗在撐著，只怕要成了魏忠賢的家天下。

嚴龍以後如果要往兵部裡面安插人員，打擊一下閹黨的勢力是非常有必要的。

只不過，他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要先擺平劉僑。

……

劉僑知道北鎮撫司背著他徹查陸彥通一案的時間不算晚，在北鎮撫司里他的眼線還是不少的。

在那個時候，查案才剛開始沒多久，姜維也還沒有將案情總結並上呈給天啟皇帝！

所以劉僑直接找到了姜維。

面對劉僑劈頭蓋臉的怒罵，姜維沉默了很久，然後說了一句話：「屬下只是翻查錦衣衛的懸案而已，並沒有想隱瞞督帥您的意思。但……但想不到一查之下，牽連居然會這麼廣。」

劉僑陰沉著臉道：「伯約，此案事關錦衣衛的顏面，翻查出來，不但是刑獄署，連其他的司衙也要受到牽連。你難道想把整個錦衣衛都拖進去嗎？！」

姜維聽了之後，當時就很「誠惶誠恐」地向劉僑討教善後的辦法。

劉僑緩和了一下語氣，對他道：「不要再查了，儘快結案。」

姜維顯得有些為難地道：「可是紅螺寺主持夢澄已經抓捕歸案，事情已經鬧得有些大了，該如何收場？」

劉僑當時就說道：「把他秘密處理掉，這些事，難道還要我來教你嗎？」

姜維立即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